说着,他便站起身,笔直的背影,依旧那般薄凉,一如初见。
“君翊寒!”秦卿带着难灭的恨意,唤住他。君翊寒确是一顿,也不回头,只一动不动站在原地。双肩起伏,犹是在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她痛彻心扉,双目也开始浑浊起来。
那抹身影被她唤住,秦卿神思也开始不定,只是惶惶忽忽之间,听得他呢喃自语般道:“你从来就与她们不一样。”
秦卿浑身冷汗直流,捂着下腹颓然倒在床上。实在是痛极,连带着五脏六腑,刀绞一般难以忍受。她终是疼得没了力气,伏在床边上,看着那抹身影慢慢模糊,消失在眼前,融进了黑夜一般,看不清楚了。
恍恍惚惚之间,似是听见窗扉作响,秦卿迷迷糊糊想要挣开眼睛看清楚,却只是瞧见一抹细碎的身影,在床边晃来晃去,她实在是想瞧得清楚些,却始终瞧不真切。
只是听见那浅浅的叹息,连着一句:“哎,小娘子哎,你可叫人家如何是好!”梦回百转,夜半时分。
秦卿总算恢复了些神识,再睁开眼,映入眼帘地竟是一张秀气到完美的娟容,一瞬间脑子里像是一团浆糊般,不明所以,府上何时来了这么一位可人的丫鬟了?再细看下去,才意识到,眼前这位不就是那娘娘腔采花贼,蒙蒙雨吗?
“你倒真是阴魂不散!”秦卿疼了半晌,这会儿绞痛总算减轻了些,一见到蒙蒙雨那张最爱卖萌的脸,太阳穴不由得疼了起来。
蒙蒙雨也不再插科打诨,眸子里有丝哀愁,只淡淡地看了一眼秦卿,想了半晌,才道:“小娘子啊,你久居相府了,可曾出去过,或是碰见过什么人?”
秦卿堪堪坐起,倚在床边上,摸了摸肚子,仿佛平安无事,这才放下心来。忽听他这么问起,便道:“之前我便一直病在家中,哪里能出去。”
“那就奇了怪了,此药只有我师傅了,你体内总么会有这么一味儿呢?”蒙蒙雨秀眉紧蹙,在没有灯火的屋子里倒显得别有一番思考的风味。
秦卿差点没笑出来。“你师傅?你一个偷香窃玉的人,竟还有师傅?”
哪里知道那蒙蒙雨似是生气一般,瞪了瞪眼睛,瞅了她半晌,忽地伸手拉起被他紧扣脉搏的手腕,抬到她眼前,正色道:“这个时候了,竟还有心思玩笑!”
他目光澄澈,却藏着难掩的哀伤,又道:“你这脉似有似无,常人要这般早就一命呜呼了,我瞧你脉象这般紧急,便赶紧去寻法子来救你,你倒好,这般没心没肺……只是现下把了脉,却和白天里有些不一样了……脉象似是平顺了些,你可吃了什么?”
吃了什么,也总不会有你那一味儿救命良药的……
秦卿忽地一怔,吃了什么吗?从好戏开锣一直累到现在,不就只饮了刚才君翊寒的那碗水?
难道那水里,竟是有救她性命的药?
“喂!”蒙蒙雨见她似是想得极认真,不免着急道:“想不起来就算了,这能暂且护住你的性命,只是你肚子那块肉在一日,你就多一天的危险,你可清楚?”
“我不清楚!”秦卿大惊,问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蒙蒙雨眸光一沉,摇头道:“小娘子,我知道你是要嫁给暮澜修那混蛋的,你那肚子里的肉究竟是谁的,我可不管,只是我劝你,还是尽早解决掉。若是暮澜修的,你要想活下去,一样要解决掉;若然不是他的,那你就更没有理由留下这祸害!”
“什么祸害!”秦卿一着急,下腹又跟着疼了起来。
蒙蒙雨见她额间细汗,脸色苍白,自己也忒不是滋味,索性道:“不是我胡说,也非我吓唬你。小娘子,你这个孩子,留不了了,你……”
他还想说什么,忽地警觉地看向窗外,颇是奇怪的神色,又转向秦卿,叹道:“你这还真是热闹,还有人像我一样,爱走窗户进来吗?”
只是他言罢,便不等秦卿说话,自己一溜烟往小侧门一躲。
那帘子一放下,秦卿忍着疼,方想提醒他,那里面的小厕所。只是他人已经躲进去了,夜色里,还是传来微妙的一声反胃作呕的声音。
只在须臾之间,窗户微微一动,便见一抹清影,似是故意小心翼翼走向她一般,放轻了脚步。
那人再看清,却见秦卿正睁着水灵灵的双眼盯着他时,才放下戒备般,沉了一口浊气。
声线暗哑,低吟道:“方才你这可有人来?”
秦卿还未及回答,只是小帘子后边忽地一动,惹出好大的声响。
这蒙蒙雨,竟还有心思搞这些动静!
君翊寒当然注意到那动静,正警觉地想要靠近,好生查探一番。
秦卿暗暗着急,忙抬声朝那边道:“小桃儿,你在里面待着,可别出来。小心看见了什么不该看见的,丢了性命就不值得了。”
果然,君翊寒站定了脚,不再上前,再回眸看向秦卿。
秦卿耸了耸肩,无奈般道:“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个贴心的丫头,你不会杀人灭口吧。”
“不至于。”君翊寒薄唇微动,淡淡道。
那小帘子微微动了两下,便再无声息。君翊寒冷眼盯着那看了许久,才缓缓转过身来。不由分说,上前便把住秦卿的手腕。
秦卿暗暗沉气,这里的人难不成不仅都是武功高手,个个都会探脉这么厉害?
哎,合着她堂堂穿越而来的杀手,丢了枪没了弹,和他们比起来竟然成了任人欺负的小毛娃啦!
心里一阵不爽,被眼前这个男人把着脉就更是不爽。秦卿一用力,手腕一转,挣脱出来。
她低着头,不去看他,也打定主意不去理他。
君翊寒回身走到桌前,秦卿低着头只听见滴滴的水声,忽地止住。
岂知目光之下,那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过来,掌心里一粒药丸。静静地在他的手心里,有种别样的诱惑味道。
那掌心一动,药丸掉进杯中,瞬间融化开来,一杯澄清的水霎时间变成浓浓的臧红色。一股刺鼻的味道弥散开来。
头顶便是他清冷暗哑的声音,似乎堵在喉咙许久才能说出来的话,毫不留情,一丝不挂:“这是堕胎药,喝了它。”
秦卿惊愕地连忙抬起头,他那坚毅的棱角,在他的侧脸上许许舒展,眉间一丝隐忍,眼睫微微抖动——
哼,我还以为你竟是可以这般坦然地谋杀自己的骨肉。
他拿着药丸,以一种不可拒绝的姿态,居高临下。是在命令,也是在恳求。
那么一瞬间,她确实慌了,天知道她有多么想要留下这个孩子!两生为人,终于有了自己的亲骨血,与她血脉相连!
“我从没有求过你什么,可我只希望留下她!”秦卿几乎是哀求,这种滋味是有多不好受,自己的骨血,在她的肚子的一块肉,竟是要这般卑躬屈膝地哀求他人,哀求他允许自己留下孩子!
真是可笑!
秦卿急忙又道:“暮澜修就要娶我了,若是使上一计,将这孩子变成他的孩子,对你不是更有利!”
没听过吕不韦的奇货可居吗?这是多么完美的一个计划,与他,与她都有好处啊!
“不需要。”君翊寒沉声道,带着不可还价的态度。
秦卿立时要坐起来,奈何下腹一阵绞痛,堪堪跪坐在床上,平复下来后忽觉自己这个姿势确实不好,又颓然地坐在床边上。
带着坚持,带着冷傲,有种玉石俱焚的味道。
“孩子是我的,不是你想要她死,就能要她死!”
君翊寒根本不理会她的反抗,端着水杯的手掌又推进了一下,冰寒的声音道:“喝了它。”
“不!”秦卿紧咬嘴唇,抓紧被角,想要向后躲开。
她眸子里的慌乱,手足无措的凌乱,这些是他从来都不曾见过的。竟是这般在乎着这个孩子吗?那么一瞬间,他还是失措了,端着药杯的手微微颤抖。
可是,这个孩子,铁定留不得!
君翊寒暗暗下定决心,一咬牙,仰头便将药杯的药饮尽。再甩手便将杯盏狠狠扔在身后边。
秦卿眼瞅着他将药喝了下去,正惊住。忽地君翊寒猛一上前,一把将她拉起,大手紧紧扣在她的腰间,另一只手也不可反驳的扣住她的后脑勺。
不由分说地,覆唇而上。
秦卿被他死死扣住,难以挣脱。唇边泛着药味,心中一急,只能紧紧闭着唇瓣,死活不张嘴。
岂止他狠狠在她唇边咬了一口,趁着她吃痛的瞬间,吻了上去,连同嘴里的药,一股脑全送到秦卿的嘴里。
她还没来得及往外吐,哪里知道那君翊寒扣在她脑后的手上前,一下子压在她的喉咙上,稍一使劲儿,那药一滴不剩地进了秦卿的肚子。
君翊寒喘着粗气,手一松。秦卿身子一软,立时瘫在床上,不再说话。
那帘子后边稍稍动了一下。
君翊寒也不向后看,只抬手抹了下唇边残留的药汁,淡淡道:“你早该出来了。”
V7 你欠我的
帘子兀自飘荡,那抹青衫独立在一边,少了些往昔里的风情万种,倒多了些落魄凄凉来。
蒙蒙雨一改平日里嬉笑的容颜,反倒像个做错的孩子般,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君翊寒仍旧不回头,只盯着瘫软在床上不出声的秦卿,半晌才俯下身想要探她的脉搏,却被秦卿冷冷回绝掉。
他也不生气,只坚硬地直起身子,负手看着伏在床头瘦小的身体。此时此刻,她是这般柔弱,不似马背上恣意潇洒,不似营地里狠心决绝。难得的变得柔弱起来,却叫他的心也跟着难过起来。
忽地,身后人懦懦地说道:“我早该知道的,我早该知道的,她体内的毒,我就该知道,和你有关!”
蒙蒙雨言罢,倚靠在墙上,双手抱在怀里,明明是在质问,却又没有底气似的越说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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