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赵佑媛刚才堵得她没话说,那也不要怪她来揭一揭她的短。
附近听到这两人对话的人都静了下来,一时不明白这两个人怎么就对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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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佑媛在王梓清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心里就知道……麻烦了。
礼物这回事……她是真忘了。与其说不记得,不如说不知道。从前的世界,根本不可能有这种顶级世家的圈子,更别说她还能参与了,所以送什么、怎么送根本无从谈起。
衣服不合礼制,那都是小问题,她都四两拨千斤地应付了过去。可是……到这种场合,不带礼物就意味着不遵守这个圈子的规矩,这也太糟糕了!
谢清琸可千万不要因为这件事对她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啊!万一他不喜欢和穷比交朋友肿么破!
王梓清一笑,这个坑可比刚才深多了,里面还铺了一层荆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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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一个清清冷冷的声音,忽然居高临下传来,解救了赵佑媛的困境于水火之中——
“礼物一事,是我嘱咐过,叫媛宗姬为公主特别准备的。”
场中为这个声音的出现而安静了下来,赵宣一步步走下楼。
他微微一笑,那姿容出众的面庞此刻如清辉淡彩,风光霁月:“公主尚在国外时,我与她通电话,说了媛宗姬的事情,她便很想一见。毕竟姐妹情深,我便嘱咐宗姬,备了一份特殊之礼,却是不能在这时揭晓的。”
赵宣发话,场中自然无人敢置喙。
王梓清顿时愣住了,这个转变来得太快,她脸上的得意一时间没来得及收起,因而表情十分怪异。
听了赵宣的话,她感觉脸上有些异状,就好像被橡皮筋绷过一样麻麻的。
她知道,这是丢人的感觉。
她很想赌气问备了什么礼物,却知道自己已经不好开口了,赵宣明摆着在为宗姬说话,谁知道到底准没准备礼物,可她不打算上赶着再求打脸。
不过,她审时度势很识相地偃旗息鼓,另外一个声音却冒了出来。
“殿下,是什么礼物?我很好奇。”
是李惠。她说话没有王梓清来得含蓄柔婉,而是十分直截了当。
别的她可以冷眼旁观,心里冷嘲热讽呵呵吐槽,但当她发现,赵宣在维护赵佑媛的时候,她就不能忍了。
赵宣循声看向李惠,这位暗恋他的藩国郡主,淡淡一笑:“过一会儿就知道了。”……因为现在还没想好。
赵佑媛心里这个感激,简直恨不得冲上去给赵宣一个熊抱!
要是今天没有太子,不清楚顶级社交圈规矩的她,一定会应付得十分吃力。
不过她现在还是很有眼色地配合着赵宣,端出自信的风采:“长柔公主殿下,是我的宗家姐姐,于情于理,我肯定是要为她回国回家,送上最能表达我心意的礼物。我们皇家……富有四海,普天之下莫非宋土。长柔姐姐见闻广博,生在玉砌雕栏,又有什么奇珍异宝没有见过呢。”
她的笑容落在李惠和王梓清眼里,别提有多秀死快:“所以殿下就与我一起,为长柔姐姐想了一份礼物……”
尘埃落定。
这大腿抱的叫一个牢固。李惠郡主没让赵宣酸死,已经让赵佑媛活活气死了。
赵佑媛此刻已经备战一样的,浑身上下端出了气势——可能七八年都没有过的,艺考中力压群雄的气势。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高调地气场全开了,包括上一次在镜头前对着袁丽羽道歉,因为害怕发散气场令观众不适,把自己收敛得很柔弱。
但这个时候,面对着一群隐世贵族,她就绝对不能怂。气势,就是底气,不仅仅要靠赵宣给她撑,她自己也要站得住。
国子监端庄清贵的校服被她穿在身上,在一群贵族女孩之中,硬生生穿出了一种遗世而独立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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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宣出面替赵佑媛开脱了之后,大厅里再也没人敢对赵佑媛表示任何置喙了。被宗姬打脸没什么,被一国储君殿下打脸,那就真是太丢人了。王梓清是一个悲惨的前车之鉴。
于是赵宣见场中平息,就对赵佑媛递了个眼神,赵佑媛便很有眼色地跟在他身后,一路上楼。
他穿的是浅淡色系的织银常礼服,赵佑媛看了看他低调奢华的着装,又低头看了下自己的。
穿国子监的校服不能说是敷衍,毕竟是给世家子女的衣饰,从用料到设计极其考究,赵佑媛在选衣服前,也是有过充分的考量。
她身上这件衣服,在网上是出了名的,如果这个世界有土豪这个说法的话,此夏季短袖褙子(男生是罩衫)一定就是传说中的土豪外套。
起因是有人见到国子监中学部的夏季罩衫,震惊之余拍下来发到了网上,引发了千万网民的围观。无它,盖因这罩衫的用料太穷奢极欲了。
它用了早些年国内也是全世界最先进的缂丝技术制造出的只有6姆米的真丝。这种真丝只、能、定、制,因为极轻薄,又称纱绸、琉璃绸,是半透明乃至全透明,喷绘花案后栩栩如生。
可是问题来了,琉璃绸的织造工艺极为复杂,又是高端技术,并且因为太薄,还极易碎……这种美观但不实用的真丝料,穿上身稍有剐蹭就是一个窟窿,并且还需要特殊养护打理。就算那些平时爱买奢侈品的小富阶层都吃不消,于是这真丝料一下子就成了真正的贫富分水岭。
毕竟有钱买奢侈品是一回事,有钱有人力去养护、消耗它,又是另外一个层级了。
所以当网民们看到国子监居然用琉璃绸来做外套,简直暴殄天物到令人发指的地步,顿时一片痛心疾首,于是这套衣服也就火遍全球了……
赵佑媛身上这件琉璃绸褙子,也不算磕碜了这场宴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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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短袖褙子下面露出白皙的手臂,手腕上那串一百零八颗的砗磲佛珠,在细长胳膊上层层缠绕,十分显眼。
身为宗姬,赵佑媛买的砗磲念珠,肯定是最昂贵的,在灯光下宛如泛着光泽一般圣白,配上她的人,便有一种艺术品般的精致。赵宣扫了一眼,略感疑惑——这姑娘,上个月还把惹到她的人拖到广场上公然殴打,什么时候转了性,持诵佛经了?
这种佛珠可不是单纯护佑性质的,一般需要念经文才会用这么长的念珠,一圈就是一百零八遍。可看她人,又实在不像是潜心修佛的。
于是他淡淡的口气询问道:“你什么时候礼佛了。”
赵佑媛抬起左手看了一下,心想不是为了礼佛,这只是为了在谢清琸面前刷好感度,增进彼此的心理距离啊。
不期然想到了先前宗人府那个叫李能的逗比官员,曾经在误会了之后说要上报赵宣,给他们俩安排安排。如今看来,那个叫李能的还真是远见。
也许跟赵宣说一下,让他想想办法也不错。
于是赵佑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殿下,我……想跟谢家清琸公子交个朋友。不知道怎么接近好,想着培养些共同爱好也未为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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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句话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的。
赵宣一时间都感觉没听对,特情局半夜送到他办公桌上的特级绝密文件呈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主题:我喜欢上一个各方面都很优秀的男神,求大家帮我想办法接近他……】
……
赵佑媛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只见赵宣静默一瞬,猛然转过头盯着她,眼神前所未有的凌厉,把久经生死(……)的她都吓得一时间忘了下文。
她心想,他突然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干什么?我好像没有说错什么话吧。
可是赵宣从来没对她显露过这样的神情,从前的温情全都不见了,这让一贯察言观色的赵佑媛心里十分不安,各种猜测纷沓而至。
该不会是他和谢清琸不对付吧,政治场合倒确实很多这样的事情,作为下面的人往往要选择靠边站,想两不得罪的一般先当炮灰。
可是她必须要接近谢清琸,才能一步步引出背后想要利用她的人啊!殿下别误会!【尔康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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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宣一时也说不清心里这种感觉是缘何而来,总之不可能是愉快。场面突然陷入了一种死寂的尴尬,两人都静默不语。赵佑媛觉得莫名其妙,赵宣则是不想开口。
最后他终于淡淡出声,打破沉寂:“你有什么才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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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顾上个世界,国内一类艺术院校,影视表演的考试是十分残酷的,半点不亚于明代选妃,形体、声乐、特长一个也不能少,还得十分精专。考场一批十个考生进去,各个都在不说话不动作的情况下散发“老师快来看我快看我我比他们都强”的气场,作为一个杀进过三试拿过专业证的人,“怂”这个字,从来没出现在赵佑媛的字典里。台下观众越多,摄像机越对着她,她就越亢奋。
她想了一下:“美声、舞蹈、古筝都可以吧。”
赵宣沉吟了一下,跳舞是不成的,万一摔了露了,都有损宗姬的形象;弹琴也不太好,毕竟公主擅弹箜篌,要是旁人有了比较就不好了。
“那就唱歌吧,一会儿为公主献艺一曲。”
说罢,他头也不回,也没其他吩咐,自己径自上楼去了书房。
留下赵佑媛感觉莫名其妙,太子这情绪一下子更年期似的是闹哪样。
最要命的是——两边世界音乐美学不同,她到底唱什么才能让人击掌赞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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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宣上楼后也渐渐平静了下来,回想起刚刚在听到赵佑媛说出“想接近谢清琸”的一刹那,他的心情不能说不失落。
刚才叫她献艺,只不过是一时起的心思。冷静下来后,却明白这样不妥。帝室宴会,都是会有皇家梨园歌舞剧院和一些国际名流巨星来表演助兴的。这种场合的表演者,不过伶人而已,她要是也献艺了,传出去,于名声却不好的。
随即赵宣也觉得讶然,他冷静习惯了,突然做出冲动的事情,自己都有些接受不来。
想了想,他还是叫来了三秘:“之前安排的演出,都取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