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娘在屋里也拿出了同一造型的簪子,由着秋霁将她插在自己的头上。镜子里露出了她尖尖的美人脸,虽然铜镜不如现代的玻璃镜来得清楚,却也依稀能看清自己的神韵。
她似乎是越长越开了,少女味儿越来越浓烈。去年到今年发生的事情不多,她的身体却是悄悄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虽然她还没来月事,但细微处的改变却已然能察觉。她正慢慢从一个女孩儿向一个女人转变。
重活一世的宁娘对女人的这种变化比一般人来得更为熟悉,也没有那种因无知而产生的惊慌失措。身体上的变化也给她的心理带来了很大的变化,她开始慢慢考虑自己的将来。她到底要走怎样的路,要嫁什么样的人。是一个处处出色家世人品极为上品的人中龙凤,还是找一个普通但实在的男人过一辈子?
还有修哥的将来要怎么办。他们回来一年多了,二太太迟迟没提修哥写在她名下的事情。宁娘原本不想过早操心的,但看如今的情形,似乎也不能不加把力了。她又想起钱氏同她说过的那番话,她母亲留给她和修哥的十来间当铺,这是二太太欠她的东西,而她也有求于二太太。
或许可以想个法子,用这一点来与二太太达成某种协议。但要怎么做宁娘现在还没有头绪,老太太是不是可以帮她一把?或者去找二老爷?宁娘脑子里一下子冒出许多想法,却乱乱的理不清个所以然来。
秋霁一面给她插簪子一面笑道:“小姐如今真是越来越漂亮了,难怪那天诚亲王的四公子那般看着小姐不放呢。”
“怎又提这事儿?他不过是问我严觉寺遇上那人的底细罢了,哪里是在看我。那人他似乎认得,想来两人已然是谈过了。”
秋霁看看屋子里只有她们两人,不由又凑近了一些,装着给宁娘弄头发的样子,轻声细语道:“奴婢是个丫头,不懂这些个事情。只是那天四公子看姑娘的眼神确实有些不同。今番姑娘又要去亲王府参加郡主的生辰宴,说不定便会碰上四公子。到时候小姐不妨自己多看两眼,看奴婢到底说得对与不对。”
“他是男子,我是女客,我们两人如何能见得上。”
秋霁颇有些俏皮道:“有缘便能见上。那一日在沈舅老爷家中,小姐不也是有缘才与四公子碰上了吗?若不是沈表少爷在园子里闲晃,也不会遇上游园的四公子一行人。若小姐不曾在严觉寺撞上那位假的四公子,在人前露了点口风,那一夜真四公子也不会来寻小姐。这便是缘分了,小姐既与四公子有缘,能撞见第一回便能撞见第二回。世事本就难料嘛。”
宁娘被她这一番真假四公子给绕晕了头,细细琢磨一下却觉得秋霁说得有几分道理。万事皆为巧合而起,可若是这么多巧合都凑在一块儿,似乎便只能用缘分二字来形容了。
难道她与那个楚怀冬真有几分缘?若真是如此,她与另一个人是不是也极有缘,此生是否还能再见一面?
☆、第38章入府
到了赴宴那一日;萍娘果然不出众人所料的跌破了眼镜。
宁娘当时就站在她身旁,当大房的两位姑娘穿戴一新走进来时;她明显听到萍娘倒抽了一口凉气。就连二太太也是脸色一变,显然这一幕不在她的计划之中。
她本以为钱氏会给老姐妹张罗首饰;她那棺材本里多少还有些值钱的东西;可以拿来给两姐妹装点门面。没成想这一回却是宁娘出手了。
她若有所思地看了宁娘一眼,见对方头上的珍珠翡翠簪子华美而低调,眼里不由露出复杂的表情。这个曾经令她头痛不已的继女;似乎真的变了很多。这一年多来她冷眼旁观;越来越觉得宁娘不好对付。曾经还存了几分糊弄她的心思;现在看来只怕是不能掉以轻心了。
其他几个姑娘都没什么反应,莹娘天生一张冷脸;连看都没看琴娘两姐妹一眼,只盯着自己脚边的一寸方地发呆。琳娘年纪太小,看不懂那簪子的妙处,只是觉得有些奇怪,看看两位姐姐,又看看宁娘,半天吐出一句:“这三枝竟长得差不多。”
倒是钱氏脸上露出几分喜色来。她早几日便问过两姐妹了,原本想从自己的私房里拿几样出来接济她们一下,没成想宁娘竟是雪中送炭,不声不响就替她把烦心事给解决了。钱氏愈发觉得自己当初的决定是正确的,无论如何都要将宁娘拉到自己的阵营里来。若能尽早帮她将兴恒当铺从媳妇手里拿回来,将来大房的两个姑娘出嫁便有指望了。
过了年琴娘便要满十六了,虽说三年父孝未满不宜说亲,但这事儿也得暗中留意起来了。嫁妆什么的自然是置办得越早越好,她如今没了父亲依靠,说亲本就艰难,若让人知道她还没什么嫁妆,只怕是无论如何也嫁不出去了。
宁娘感觉到了钱氏打量自己的目光,不动声色地坐站直了身子,眼睛依旧盯着琴娘两姐妹。三个人彼此对视一眼,露出了由衷的笑容。
二太太看时候不早了,便催促着姑娘们赶紧上马车。梅花胡同离诚亲王府不近,若是路上再耽搁一二,只怕赶到的时候便要迟了。她一早已命人备好了马车,现下姑娘们都到齐了,自然是依次上车,加紧往诚亲王府赶去。
二太太带了莹娘与琳娘萍娘上了一车,宁娘自然就与两位姐姐坐另一车。钱氏年岁大了,这种全是年轻姑娘的聚会便不大出席了,留在家中乐得快活。马车一路前行,几位姑娘皆是满心好奇。她们来了京城后就鲜少出门,今番借朝阳郡主的名头出了一趟门,真是说不出的欢喜。婷娘一路上便开始叽叽喳喳讲起这位郡主的轶事。
“听说郡主娘娘长得极漂亮,品性更是没得说,见过的人都夸她风姿卓绝,小小年纪已是一派端庄典雅的气质。”
“她自小长在王府,又是嫡女,自然是不一般的。寻常女子哪能及她分毫呢。”琴娘说这话的时候透了几分苦涩出来,像是想到了自己两姐妹不堪的身世。
宁娘便没有接嘴,只是静静听婷娘继续说:“我听说皇上有意与诚亲王府结亲,说不定这郡主娘娘将来要入宫为后呢。”
这种民间八卦宁娘向来听听就算,离得太远了总觉得不太真实。什么人当皇帝什么人当皇后,对她都没有影响,只是不知道这郡主究竟风采如何,一会儿见到了倒要仔细瞧瞧。
琴娘倒是压低了声音冲妹妹道:“这些话你千万别对外人讲。宁妹妹是自己人无妨,万一让外人听到了,拿去添油加醋使坏,咱们可会有麻烦。”
宁娘听出来了,这是在防着萍娘呢。也是,任何话到了她嘴里就没个好的,肯定会被歪曲着渲染地沸沸扬扬。她与大房不对付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想必时时刻刻都留意着要寻她们的错处吧。
宁娘仔细想想,突然发现萍娘在这个家里真是一个相交的好姐妹都没有。对莹娘她是又嫉又恨,偏偏拿她没办法。对琳娘她是完全不看在眼里,欺负人家年纪小又不会说话。至于对大房的那两位,多半是因为钱氏的缘故。从前钱氏在家的时候待她还是不错的,几个姑娘家最偏疼她一些。现在有了大房的两姐妹,萍娘明显便失宠了。
怪道她整日里看不顺眼那两位姐妹,想着法子地找人家麻烦。宁娘有时候也想劝她一句,还是将锋芒收一收的好,这般闹下去他人固然会失些小利,她难道便会得什么便宜吗?在这个错综复杂的家里竖这么多敌人,将来出事时连个帮手都寻不着,真是哭都没处哭去。
只是她跟萍娘关系实在也不好,对方看自己的眼神总透着恨意,宁娘也不愿意热脸去贴冷屁股。大房这样的她倒愿意帮忙一二,不管人家心里怎么想她,面上待她总是好的。
马车辘辘前行,宁娘顺着车轮的节奏身体微微晃动着,不经意间就看到了对面婷娘头上的簪子。这一次她确实是用了点心的,主动向大房抛出了橄榄枝。是因为什么她也说不清楚。或许确实是担心她们两人的处境,也有可能是为自己的处境担忧,想找几个帮手。这一步走得很稳也很顺利,只是不知往后的日子还会不会如此顺利?
宁娘一路胡思乱想的,也不知过了多久车子终于停了下来。她还没完全回过神来,婷娘已是兴奋地去掀帘子,嘴里不由惊呼道:“居然来了这么多人,咱们这是在哪儿,看着离大门还远着吧。前面这么多马车,轮到咱们得什么时候啊。”
琴娘赶紧去拉妹妹的手,将帘子重新放下:“你且安坐着别乱动。今日来的都是贵客,别让人笑话咱们陆家的姑娘有失体统。”
婷娘是活泼惯了的人,听了姐姐的训后也不以为然,只冲宁娘笑着吐了吐舌头。不过她确实没再去掀帘子,只是有些无聊地在车厢里东张西望,车子每往前挪一小段她便要兴奋上一阵子,若是长时间不动便又打蔫了起来。
宁娘细细听着外头的动静,只觉得真是热闹非凡。光想像就可以知道今日的生辰宴会是怎样繁华的光景。听说京城近一年来都没怎么闹过大动静,平日里就算有宴请也都是小心翼翼低调处理。今日皇上特赦,只怕满京城数得上数的豪门贵妇兼小姐们都来了。想到这里,宁娘竟莫名有些紧张起来了。
她活了两辈子了,从来没有参与过这般高规格的宴会。郡主什么的从前只存在于小说电视中,来了这个世界后也鲜少听人提起。她骨子里还只是个普通的平凡女子,也没有攀龙附凤的想法。原以为一辈子也不会跟这样的人打交道,没成想才不过一年多便有了这样的机会。
不知这机会是好是坏。宁娘低着头,不由微微一笑,笑自己想得太多。她不过就是诸多宾客中的一员,还是最不起眼的一员。或许一会儿她会被领到偏厅的一个角落里坐着,和同桌的人说上几句,然后远远地看郡主一眼,或许连一眼都很难见到,再吃那么几筷子精美的饭食,也就要打道回府了。
婷娘见宁娘低头浅笑,好奇追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