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他们受委曲。可我到底年纪大了,力不从心了,就算想护着他们也没这个力气了。我知道你心里怨我,这些年你虽不说,我可都看出来了。你从前就嫌我护着你大哥冷落了你。现在你大哥不在了,你这口气也该顺了吧。莫非还在那里生娘的气?”
“母亲说的哪里话,儿子哪会这般想。为人子女孝字为先,母亲从前待儿子不薄,我又怎会存这样的心思?”二老爷话说得冠冕堂皇很是动听,心里倒确实如钱氏所想,从前确有几分怨言。不过如今大哥不在了,也没人同他争了,他那不平的气儿渐渐地也消了。再看钱氏这几年老了许多,他也心存愧疚,说话的语气便更软了几分,“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你快同我说。”
钱氏已酝酿了多时的情绪,这会儿眼泪说来就来。她一边流泪一边去抓二老爷的手,抓在手心里后不停地摩挲着:“我是今儿突然想起你大哥了,心里有些难过。想想你们小的时候,两兄弟经常手牵着手来向我请安,哥哥让着弟弟,弟弟紧着哥哥,两个人一高一矮,穿着同色系的背心,别提有多可爱了。娘我当时总在想,待你们长大了,都中了进士当了官,便可互相扶持努力奋进。没想到天不从人愿,你大哥年纪轻轻便没了,留下孤儿寡母好几个,日子简直过不下去。我也知道,这几年多亏了有你。没有你,琴丫头入了不宫,朝哥儿也中不了举。你这个二叔当得称职,将来他们有出息了,必定会回来谢你的。”
“娘这话真是见外了。我既是您的儿子,又是大哥的弟弟,理应照顾嫂子同侄子侄女们,哪有放任他们不管的道理。如今他们这般有出息也不全是我的功劳,也是他们自己努力的结果,我也替他们欣喜,只盼着来年朝哥能更进一步,若真中了进士,谋得个一官半职,我也就算对得起地下的大哥了。”
钱氏又去看二老爷,眼神里夹杂着复杂的情绪。良久后她长叹一声,摇头道:“是啊,如今朝哥儿是出息了,眼看着能把大房撑起来了。我如今别的也不盼,就盼着他能娶一房称心的媳妇儿,替大房延续香火。这事儿要办好了,我就是立时去死,也能有脸去见你爹和你大哥了。”
“娘,说什么死不死的话,不吉利。儿子正要同您说这事儿呢。我这几天也正琢磨着给朝哥儿说亲的事儿。您别当我不上心,我正相看着呢。定要找一房让您称心满意的孙媳妇才是。”
这话绕着缠着说到这份上,才算是把钱氏的心里话给说了出来。她原本还在拿帕子抹眼泪,此刻却一下子冷起了脸,将头撇向了一边:“这事儿你就别操心了,让我跟大媳妇商量就成了。你每天这般忙,还要操心侄子的婚事,倒把我们内宅的女人们显得无用了。”
“也不是我在操心。您不还有个小媳妇嘛?她也正在寻合适的人选……”二老爷突然不说话了。他猛然间明白了过来,钱氏今儿个为什么把他叫来了。
二太太前几天才把人选给他看过,得到了他的首肯,想来她已找大嫂商量过了。大嫂既知道了,母亲哪有不知道的道理。眼下看母亲的那番样子,显然是不满意了,把自己叫过来诉苦是假,质问才是真。只怕在她心里,必定认为是二房在欺压大房,眼见着大房要起来了,便在娶媳妇这事儿上弹压他们了。
有那么一瞬间,二老爷真心觉得烦。他这个母亲看来是一辈子也不可能跟他交心了。明明自己一门心思为大房着想,可无论怎么做,到她这里一听,必定会变味儿。一片好心让人当成驴肝肺的苦处,二老爷好几年没尝到了。如今这味儿又在心里蔓延开来,怎能不令他心烦。
他也不愿再跟钱氏绕弯子了,索性直接问道:“娘,你是不是都知道了?选了哪几家姑娘您都听说了吧。”
“是啊,我听说了。这两个姑娘我也听说过,长相自然是好的,性情也不差,从没听说有什么不好听的话传出来。只是这家世,未免也太差了点儿。如今朝儿是正儿八经的举人了,不是普通的读书人了,再怎么样娶妻也得娶个像样的吧。这样的人家,怎么入我们陆家的门?”
二老爷心里的气就烧得更旺了,但他也不能直接顶撞母亲,只能好言劝道:“娘,那许大人和卢大人和我颇有点交情,他们的人品学识我是再清楚不过了。他们家教出的女儿定然是好的,知书达礼温良贤惠,可不是那等刁蛮耍性子的女子。这样的姑娘娶回家,是朝哥的福气,日后夫妻和睦举案齐眉,不比什么都强?”
“听你这话的意思,莫不是非得七八品的小官家的女儿才是贤淑的,那一二品三四品大员家的姑娘便不贤惠了?”
“娘,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何意思?你老实告诉我,这两家姑娘是谁挑的,我看八成是你那好媳妇挑的吧。”
二老爷不由皱起了眉头:“这是我定的主意。这些日子家里的情况您也是知道的,自打朝哥中了举后,家里也有些人来探口风。只是来的人多数家世与这两家差不多,有一些还不如他们。那些家世好的女儿自然也是好的,但只怕人家想法也更多些,也想替女儿寻一门更可亲的婚事儿。”
“咱们家朝哥哪点不好!你可别忘了,琴娘如今入了宫了,这往后会怎么样还不好说呢。”
“自家人看自家人,自然处处是好的。但人家看自己女儿,自然也是不差的。朝哥这孩子确实不错,琴娘也成了宫妃,但说到底,大哥去得太早,生前的官职也不高。您想替他寻一门更好的亲事这一层意思我明白,想让他有岳家这个助力,将来仕途上能更顺遂一点。但人家也未必不这么想。人总是这样,一山看着一山高,人家也想找个更有权势的人家,好将女儿嫁进去,为自家谋划些什么。”
钱氏一听他提大老爷,一下子气势就减弱了不少。大老爷确实是朝哥的软肋,非但没为他加分,反而还拖了他的后腿。可她毕竟不死心,强自嘴硬道:“这不还有你吗?他们若将女儿嫁进来,便是与你成了姻亲,你如今已是工部尚书,跟你爹从前一个样儿。咱们这样的人家,还会有人嫌弃吗?”
二老爷站起身来,在房里来回地踱着步,末了有些无奈地冲钱氏道:“娘,若您真不喜欢这两家,儿子便另外再寻。只是如今朝哥还只是个举人,未必能寻到称心的。倒不如再等个大半年,待得他来年春闱高中,再议亲或许更好一些。”
钱氏靠在床头想了片刻,点头应允道:“那就如你所说吧,先不着急,男孩子儿嘛,晚个一两年不算什么,读书才是顶顶要紧的。不过如今家里姑娘们一个个年纪都大了,你倒真要替她们留意起来了。婷丫头那边我自有主张,至于宁娘她们几个,你也得上上心了。别的先不说,如今有一桩事你却非得同我说个清楚了。”
二老爷见她在朝哥的婚事上松了口,心情略好了一些,重新又放缓了语气道:“娘您说,儿子听着呢。”
钱氏斜昵他一眼,眼神变得分外凌厉,开口的时候语气也不自觉加重了几分:“宁丫头她娘当年走的时候留给她的那几间当铺,如今也该还到她手里了。也不能让你媳妇成天见地霸着不还了吧。”
☆、第94章措手不及
兴恒当铺这个事儿说不得;可又不得不说。
其实不光二太太心里惦记这些铺子,二老爷又何尝不是呢?这些年他在这件事情上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是因为他对二太太情深似海,说到底不过是因为他也能从中得利罢了。
二太太嫁过来的时候没什么嫁妆,日常的吃穿用度全得二老爷掏钱。年轻的时候感情浓烈,花点钱就花点钱吧,二老爷也不在乎。可慢慢的年纪大了感情也淡了;加上二太太生了一对龙凤胎后花销也大了,这会儿再要这么流水似地花钱,二老爷就有些心疼了。
这个时候把兴恒当铺交到二太太手里管着,就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了。当年沈家落难;沈老太爷过世;一下子就失去了顶梁柱。二太太这边却是娘家背靠怡王好乘凉;一副要发达的样子。沈佩宜年纪轻城府倒很深,吃了这个暗亏也不吭声,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二太太接手了当铺,一连十几年也没提这个事情。
别人不提,二老爷就乐得不过问。反正自打当铺交到二太太手里后,她便再没问自己要过银子了。家里日常的一应开销全从当铺的收益里走。二老爷当年分家时得的那些家财一部分给了二太太打理,另一部分则由自己捏着。
他生来也不是个大方的人,也许是早些年被钱氏偏坦大房的做法有些刺激到了,所以于钱财有些看重。他当年分得的家产本就不算多,又没全给二太太,如果没有沈家那几间当铺,如今陆家二房的日子哪有这般光鲜,只怕养着大房一家人也会很吃力。
可现在沈家发达了,重新在官场上立起来了。虽然沈佩宜的官职还不如自己高,但同楚家的关系却比自己亲密得多。不光是因着徐氏和萧夫人的关系,其中更有他自己的人脉与关系在。二老爷如今圣眷虽隆心里却也没底,只盼着能多拉拢沈家一点才好。
若想拉拢沈家,宁娘的作用便不能忽视,当铺也就必须还给她才是。她如今也十六岁了,正是说亲的好年景,他又一心盼着宁娘能嫁进诚亲王府。若真要攀这样一门亲事,嫁妆必定不能少。二老爷这些年虽也攒了不少田地铺子,但在财大器粗的楚家面前便不值一提了。听说前些时候周阁老家嫁孙女,嫁妆便给了不少。七七八八加起来少说也得有二十万两之多。
让二老爷掏二十万两银子嫁闺女,一来他不舍得,二来他一时半会还真拿不出来。若全给了宁娘,回头这一家老小吃什么?可若拿兴恒当铺去当陪嫁便大不一样了,他仔细算了算,如今他代为保管的当铺一共有十一间,将来是要分给宁娘和修哥两姐弟的。宁娘嫁进楚家这样的人家,自然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