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北夷屯兵的大营。而这座大帐……”贺娄罗贞略顿了顿话,侧头望了我一眼,方轻声笑着续道:“是临时特别为沐秋布置的。不知沐秋可还习惯?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尽与我说。”
哦?特意为我布置……
心中飞快闪过些什么,我暗自稳了稳情绪,强压下那股突涌而至的惊悸。微蹙了蹙双眉,面含忧色地望着床头的女子,问出心中此刻最想知道,也最为紧张之事,“不知罗贞可知,那与我一同被……‘请’来此地的人,现下又是如何?”
“呃……沐秋是问那个与你一同被带来的男子?”闻言,贺娄罗贞的面色兀地微微一白,眸中更似泛起几分犹豫难决之色。
“不错!罗贞可知他现下何处?”心中不由微紧,我急声追问着,双目更是紧紧望着她微微侧开的双眼。
“……他也身在这座大营内。只是具体何处,我却是不能说与沐秋。”
贺娄罗贞轻抿了抿唇,踌躇了片刻,方回了我的问话。静了静,又微敛下眼帘,轻声续道:“他现在……很好,之前我有为他治过臂上的伤,此时伤势已是无碍,沐秋放心便是。”
“是吗?如此便好……”我长长吁了口气,低低道了一声。
我本便没想过她能将其中的细则如此轻易便说与我知。何况,湛璟瑄所在之处想来定是层层士卒把守。那样的地方即便我知道了也同样是进不得。之所以这般问,也不过是想退一步另她将湛璟瑄的近况说出。
而听到她说已为其治过剑伤,我也不禁稍稍放下心来。贺娄伽晟既然能让人为湛璟瑄疗伤,那么定然不会再伤其性命。【﹕。。】
知道那人性命无虞,我自梦中醒来后便微微感到刺痛的心口方是有了丝舒解。只是,看贺娄罗贞面上那完全不知丝毫掩饰的变换神情,这其中怕也有许多事是我所不知,而她亦不会说出的。
心思微转,我低叹了一声,道:“只怕他也是无法知道我已醒来的消息了,想必定要为我的伤势平添焦虑。”
“这个,沐秋放心。”贺娄罗贞闻言复抬起双眸,扬唇对我笑了笑,“等晚间我去送药时,定会将姑娘的近况一并相告。”
“……如此,我唯有再次道一声多谢了。”微怔了怔,我点头轻声谢过。
没想到她真这般轻易便应承了下来。这贺娄罗贞真的与那深锐难测的男子是亲兄妹吗?这般的质纯实是让人很难想象。嗯……看来,也根本不需我想太多了。既然这贺娄罗贞接触过湛璟瑄,那么无疑,湛璟瑄此刻定然已会知道她所能知道的所有事情了……
只不过,如今我与他已是身陷敌腹,想要脱身又谈何容易。而且,以湛璟瑄那独闯箭阵的武功,贺娄伽晟必定会忌颤而施法困住他的行动……贺娄伽晟,他怕是更本不在意我们探听些什么吧,不然,又岂会这般让他这妹妹接触到我们呢。而对方越是这般恃而无忌,便越说明……
心念几转间,我也没了心思再去探话,只微垂了头,自语着喃喃道:“只是不知要如何,我才能见他一面了。”
“哦?沐秋很想见到瑄王爷吗?”一道低沉的声音恰在此时于帐外传来。
心中蓦然一凛,我忙抬眼看去,正见贺娄伽晟掀帘缓步踱进大帐来。
“哥!”贺娄罗贞见到来人即刻从床上站了起来,低唤一声,几步迎到了近前。
“嗯,既已看过了,你也该放心回帐休息了。”
贺娄伽晟双眸自我面上缓缓扫过,收回目光望向已站至面前的妹妹身上。那双在我看来只会盛有锋锐与桀骜的深眸竟也从中透出了几许柔和,“别忘了自己说过的,若是再晕倒了,我保证你睁眼看到的即会是漠北王宫的寝殿。”
“知道了,我会照顾好自己的。”贺娄罗贞仰头笑了笑,又回过头望向我,“沐秋你与哥哥说话吧,我先回去了,等沐秋晚间用药时,我再来看你。”
“……好”我点头轻应了一声,眉尖却是不由得微微皱起。总觉得这贺娄罗贞好似想偏了些什么。只是此刻,我也没有心思去想这些无谓的事,更懒得细究贺娄伽晟究竟是与自己妹妹甚或整个北夷,怎样交待我的身份的。
“沐秋可是从罗贞口里问到了自己想知的?”
待贺娄罗贞与她那侍女同出了大帐,贺娄伽晟望着我,挑了挑眉轻声笑道。
“我可问到的自然都不过是阁下想让我知道的。”我淡淡回道,对视着那双深的探不到底的眸子,脸上虽维持着一副漠然的神情,心里却是泛起一分无力之感。
“呵,沐秋果然聪颖。”贺娄伽晟低笑了一声,缓缓走到床前,居高临下般抱臂望着我,“沐秋若还想知道什么,不如直接问我会更是方便。”
只怕到时反被你问出的更多!
虽然心中确是有很多疑惑想问,但与此相比,我更希望的是能不要看到眼前的这个人。
“我此时只想静心养伤,阁下若还不想所劫俘虏就这般太早死掉的话,还请给病人留分应需的清净。”我偏头面向里侧,直接阖了双眼。
“沐秋看来是很不想见到我。”低沉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却让人骤觉万钧压力迫身。大帐内静了片刻,便是紧闭双眼,我依然可清晰地感觉到梭巡在脸上那仿似可刺穿肌肤的深锐目光。
“也好,沐秋这几日便在此安心养伤,待你伤愈……”拖长的尾音未落,我只觉耳边一阵温热的气息拂过,下一刻,耳垂更是蓦地一痛,“我们也有好多笔余下未结的账该仔细地算上一算了。”
心中骤然一凛,我屏住呼吸,用力收紧了掩在薄被下的十指,极力克制着自己想要挥手一掌甩上肆意凑至近前的那张脸的冲动。
直待那令人惊悸的气息去的远了,门帘掀动声响后好一会,我方蓦然睁开双眼,抬手用力狠狠擦了擦自己那已僵得发麻的耳朵。
这贺娄伽晟的态度真是让人越加困惑不明。如果说,当日面对湛璟瑄时,他所做的那些暧昧举动不过是刻意为之。那么到了此刻,他这样的轻佻之举又是为的什么?还有这座大帐,怎么看也都不是俘虏应待的地方……
分明几次可以轻易致自己一死却每每放过,而转眼却又不惜耗尽隐于城中的人力只为来刺杀自己……对于这个人,我是真的看不透半分。而这,也正是自己对他
始终抱有芥蒂与戒备的原由吧?
对于那种心机深沉、让人难以琢磨的人,我一向的原则便是避之不及。而这贺娄伽晟,可说是其中最难测的一种人。那样一双深邃而窥不见底的锐眸,不要说从中看出什么,便是让人连仔细去分辨的心思都提不起半分。
对于这样的人,自然是能避多远就多远、永无交集才是最好。可偏偏,有些人你便越是想避越是无法避开。
想到他最后留下的那句话,我不禁咬了咬牙,摇头苦笑一声……自己与他之间的旧日余账要仔细计较起来,还真是有得算了。
“呼……”长长吁了口气,我静了静思绪,让自己心神放松一些。
既然已是避无可避,自己也只有迎面而对。现在深处敌营,周遭的一切都还尚不清楚,眼下可做的也唯有静观其变了。但不论怎样,我都会尽我所能的设法离开这里,与湛璟瑄他一同离开……
80
80、北夷大营 。。。
于北夷大营一待数日,果真一直未再见过贺娄伽晟。倒是贺娄罗贞每日在我早晚用药时都会过来看望,伤处几次换药也都是她亲自动手的。我也方知,昏迷时自己的伤也是由她上药包扎的。
贺娄罗贞自小体弱,可谓久病成医。后来又曾与一位避难于北夷的老大夫学过几年较深的医术,论其造诣也可谓不错,虽是比不得华朝宫中御医,但较之民间普通的大夫却也不落分毫了。而她之所以会随军一同跟到这两军战地,也不过是一意为了营中那些的受伤是士卒出上一分力。
我的伤本就无甚大碍,当日我下意识地轻哼出声时湛璟瑄即时便松了手,因此伤口裂开的本就不深。而有罗贞与我自己的小心照料,又有良药加身,不过几日已是好得八九分了。
而多日下来,我与罗贞的相处却是越见得好。每次她过来,总会在帐中陪我说上小半个时辰的话。只是交谈里,我与她很少会提及北夷的军政之事。而有关湛璟瑄的话题,亦是再未有过多谈及过。
我早已不奢望从罗贞这里问到些什么,更明白自己与她谈过何事,怕是当日便会传到贺娄伽晟的耳中。我还不想过多引得贺娄伽晟的注意而令其更加地严备自己。但关于湛璟瑄的事,我曾试着问过几次他的伤势近况,却每每都被罗贞简单的一两句敷衍般应过便有意避开了。我虽是多有不解,却也唯有暗暗地按耐于心中了。
几日里,我安心在帐中养伤,未尝踏出过大帐一步。不是不想出去稍稍探探这北夷大营,只是实是不想会在营中遇到那个人罢了。而昨日听到罗贞说起贺娄伽晟已领部分驻兵离开了营中驻地,我心中方是微动。
“罗贞,这几日我伤势已好了许多,多日未曾走动,倒想出去换口气了。”这日一早用过了药,我笑着对坐在对面仔细配着药材的罗贞提了一句。
“沐秋想出去走走吗,好啊。”罗贞自满桌的药材中抬起了头,对我粲然一笑道:“前两日我便劝你出账走动,这样对身体也好些,你却不肯,今日终是呆不住了。”
“是啊,”我笑了笑,起身活动几下腿脚,“罗贞可要陪我一起才好。”
“当然了。”她亦笑着轻点了点头。
许是因着我半点武艺不通也没人会信我能轻易跑了吧,贺娄伽晟倒也未禁了我于营中走动。与罗贞走出帐门时,我注意到门前守着的四个铁甲覆身,执戈而立的大汉。看到我走出营帐却仿若未见一般,不说询问,便是目光都没有瞥过半分。看来这几个士卒守在这里也只是防进而不防出了,果然如我这般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还真是让人放心的很了。
倒是在我们走出不远时,瞥眼间我却注意到似有人不远不近地跟在了我们身后,不过看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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