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等老夫人到了的时候,才发现柳姨娘院子的大门是紧闭着的。门口守门的婆子瞧见了老夫人,赶紧上前把门给打开了。老夫人踏进了院子,随口问了一句,“这青天白日的,锁着门做什么?”
听到老夫人这样问,那婆子的脸色立刻就变了,开始支支吾吾了起来。
这般明显的动作,不由得老夫人不疑心。许家婆子抽了抽鼻子,凑到老夫人耳边说了一句,“老夫人,这院子里似乎有香火的味道。”
老夫人面色变得有些青,大踏步的走向后院。那守门的婆子有心拦可是不敢伸手,只得亦步亦趋的跟在老夫人的身边,摸着冷汗试图阻扰,“老夫人,您忽然来了,咱们姨娘还未收拾好。不如您在屋子里坐下歇会儿,喝上一口热茶,也好让姨娘捯饬好了再出来见您。”
听到这婆子的话,许家婆子呵斥她,“你这话说的,难不成是要我们老夫人候着你们姨娘不成?哪来的姨娘如此有面子,竟敢让老夫人等?”
那婆子背上的冷汗立时便滚落了下来,什么话都不敢说了,“奴婢口拙,奴婢说错话了。”
老夫人并没有理会她们之间的交锋,只是步子越来越快,一把推开了后院的小门。
一推开门,那门口站着的几人都回过头来看着门口的老夫人,洛老爷正站在柳姨娘的身边,脸色立刻就变了。他们立在院子中间,而在院子中间正摆着一张桌子,上头摆了贡品焚香,底下还在烧着纸钱。
看着这般场景,老夫人的胸口只觉一阵翻滚,气不打一处来。
洛老爷看到老夫人的神色,便知自己母亲已经生气了,赶紧扯着柳姨娘跪下赔罪。老夫人顺了顺胸口的气,颤抖的指着那桌子,声音平静,暗暗隐含怒气,“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这是……”洛老爷额头都有冷汗滴落,找不出什么托辞。
“这是替妾身那可怜的孩儿摆的,妾身近来常常梦到那无缘的孩子,心中悲恸。所以才斗胆在后院里替他摆了这简陋的法师,望他能早日上路,下辈子投到一个好人家。”柳姨娘抬起头,眼泪顺着苍白的脸滑落,看的洛老爷一阵心疼,“老夫人,此事都是妾身的错,还请老夫人不要责怪老爷。”
听她这么说,洛老爷也赶紧把事情都揽到了自己身上,“母亲,不是的,这都是儿子出的主意,不关宛儿的事情。”
宛儿宛儿的,叫的如此亲热,可把她这个母亲看在眼里?
老夫人冷哼一声,“你们倒还真是情深意长啊”她看向柳姨娘,质问她,“我洛府可有亏待过你一丝半点?可亏待过你那未出世的孩儿一丝半点?法事替他办了,族谱替他上了,你还要如何?这般拿着未出世的孩子拿娇,你也未免太不知好歹了”
“老夫人,都是妾身的错,是妾身不该太过思念那孩儿,是妾身不该……”
柳姨娘说着说着便呜咽了起来,泪珠子滚落,那话中的意思却是让洛老爷不得不偏心于她。心中有些责怪自己的母亲,未免太不近人情了一些。
在柳姨娘这边说不通,老夫人压下胸口的怒火,看向洛老爷。
“你呢?你也是这么想的?在你一双儿女昏迷不醒生死未卜的时候,你竟然在这焚香祭奠?难不成你这是提前在给他们办丧事不成”
原本洛老爷也并没有想到这一层,只是瞧着柳姨娘难受,所以陪着她一块儿罢了。如今被老夫人这么一说,他也心中有愧了,喃喃地说道:“儿子……儿子并没有这么想。”
老夫人却不饶他,径自说了下去。
“如今最伤心的那个是大儿媳,一双儿女都这么倒下去了,若是出了什么差错,她估计连活下去的心都没了。而在这个时候,你不去陪着大儿媳,却来这儿陪着她”老夫人指着柳姨娘,痛心疾首,“你的心思我早就明白,可是那毕竟是你明媒正娶的夫人是福王的女儿是你儿女的母亲这些年来她没有做错过什么,反倒是为了你小心翼翼,你何苦如此对她?”
看着洛老爷流露出羞愧的脸,老夫人叹了一口气,“在别的时候也就罢了,在这个时候这么做,你也真不怕寒了所有人的心。若是儿女醒来之后不认你,那也是你活该,自作自受”
洛老爷立刻摇头,“不,母亲,我原本是想去看她的。可是半路走到这儿,想到宛儿这些天来都十分憔悴,所以才进来看看她,并不是……并不是……”
“并不是什么?”
老夫人的脸上挂上讥讽的笑意,“并不是你偏心?并不是你故意如此?并不是你没良心不成?”
她冷冷的笑了一下,“身为朝廷大员,这般宠妾灭妻,若是被人知晓还不知会被说成什么样。我倒是苦口婆心的劝过你无数次,有哪一次你听进去过?无非都当成了是耳旁风。大儿媳迁就你,那是她性子好不然这个家早不知道被闹成什么样了每次去福王那儿,你可还觉得有脸?”
被她这么指责,洛老爷也颇觉理亏,闷着不说话了。
“若不是大儿媳贤惠,在外头尽心替你遮掩,你以为你如今还能这么逍遥么?不说言官弹劾,只消福王随口在圣上面前说上一说,你觉得后果会如何?”
洛老爷面上开始出现了羞惭的神色,只是如今他也不好再说些什么了。
看着洛老爷这幅不争气的模样,老夫人也住了口,只是愈发的焦躁了起来。她转身看向一直沉默的柳姨娘,开了口,“柳氏,我也不是在指责你什么,不过有些时候,你还是要多为老爷想想。他毕竟是男人,不够细心,大多会被蒙蔽了眼睛。你既然在我们洛府里头,那就是洛府的人,老爷的名声便是你的名声,你还是仔细想想罢。”
柳姨娘看似十分乖巧,应了下来,“老夫人说得对,夫君是天,是妾身想得不够周全。”
听到柳姨娘这么说,老夫人心中便知道,她其实是不满的。老夫人原本也不想用这些大道理来压她,老夫人自己就不喜欢,更何况拿着这些来压别人了?她原本也希望柳姨娘能跟大夫人稍稍和平一些,能共处便好。可是柳姨娘性格看似柔软,实则激烈,她也是没有法子。
老夫人点了点头,把洛老爷给揪了出去。二人转身之后,并没有看见柳姨娘跪着低垂的眼神,燃烧着怎样的火焰。
柳姨娘身边的丫鬟小心翼翼的上前,把她扶了起来,替她掸了掸身上的尘土。那丫鬟看着柳姨娘的神色,有些忧心的问道:“姨娘,您没事吧?”
“没事,我好的很。”柳姨娘轻声回答,看着老夫人的背影,缓缓地捏紧了拳头。
第一卷 玉勒雕鞍游冶处,楼高不见章台路。 103 认罪
103 认罪(加更)
定下的一月之期甚是久远,原本近来渐渐觉得时间流逝颇为迅速的洛府众人,不由得在这份焦躁和压抑双重的作用之下,头一次觉得时间竟然能流逝的如此缓慢。
甚至于,老夫人会在偶然的一个时刻,觉得时辰似乎是静止不动了。
此时此刻,老夫人正听着一个面目模糊的妇人说话。那妇人似乎是洛府的下人,又似乎不是。若是有人在场,必然会认出她来,觉得她眼熟,可也绝对不会有人能说的出她是谁。
这一位正是洛老夫人真正属于自己掌握着的地下势力的体现,是洛府沉浸在水面之下的势力之一。
那面目模糊的妇人正垂手向洛老夫人报告着先前的情况,她的话让老妇人双手不由得有些颤抖,心头涌上了一丝悔恨。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让那恶毒的女人进门
“回主子,某在跟踪那惠静师太之后,发现她有去私会看守那些之前犯事的丫鬟婆子们的守门婆子,进了那院子之后过了许久才出来。某潜入之后才发现,与之交谈的丫鬟,名叫秋菊,是原本在六姑娘身边的二等丫鬟。”
凡言必称“某”,这是这些人的习惯,老夫人也已经习以为常了。
“在那惠静师太走了之后那院子又安静了几日,柳姨娘身边的丫鬟去见了院子里的好姐妹,不是秋菊。”那面目模糊的婆子眼神忽然在此时闪出一道光芒,“然而那伎俩骗得过旁人,骗不过某,某仔细看过,那好姐妹与秋菊关在一个房间里。虽然期间二人并未说过话,可是说话的时候相互都听得见。那秋菊与她离的很近,到最后她走的时候,衣袖里便多了一块粗麻。”
老夫人点了点头,想来是那秋菊撕下了身上某处不显眼的衣裳,利用这个机会把消息递了出去。
果不其然,那面目模糊的婆子开口说道:“夜里她身上的衣裳被老鼠咬过的事情,便全院皆知了,倒是惹得那些被关的丫鬟们心慌得很。”
说到这儿,她突然咧开嘴一笑,“主子,要不要把她们找来?只要是主子想知道的话,某必会让她们开口。”
老夫人的心中一股奇异的厌恶感瞬间划过,她压住了心中这种不合时宜的想法,将之抛诸脑后。老夫人的眼里闪过了一丝狠辣的光芒,点了点头,“我想要知道些什么,你应该知道的。”
那婆子点了点头,十分乖顺的应了下来,那低垂的眼底,闪烁着一丝兴奋的光芒。
第二日,老夫人便等到了想要等到的消息。
这些表面上被老夫人所掌控的势力,实际上有着自己独特的规矩,老夫人也不能随意破坏。在他们施行这种规矩的时候,便是最高的首领也该遵守。老夫人此时正是掌握着这股危险势力的最高首领,她并没有将这些事情告知自己的儿子,也并没有告知任何人。
她其实打心眼里想把这些深藏于黑暗中的势力抹去,可是她无能为力。
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一日日的壮大,自己又一日日的依赖于这些人,老夫人不是不痛恨的。
她身为最高的首领,却依然没有办法干涉那些人自己运作的流程,无法干涉怎么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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