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突变,宋军主帅先被人刺落马下、后被人夺走尸身,赵系军士心痛难当,个个咬牙拼杀,血溅三尺黄尘。
巳时整,辽宋双方经过数轮火拼,除去残留的铁狮团,岐沟关口新增五万轻骑冤魂,传闻当时呼声震裂山谷,血染九重长天,冲天沙障拔地而起,不见青衣绰绰的身影。
一个时辰后,岐沟关三十里外一处山岗。
秋叶依剑立于最高处,白衣迎风鼓荡,有如寒霜冬梅,神情冷漠不含一丝浃浃暖阳。他抬头仰望天空,抿嘴一啸,黑翅金脚环的鹰隼扑棱棱飞下。
鹰隼停驻于他臂上,遒劲脚爪上的漆封仍在。
秋叶依剑眸色一凉。信未拆封,证明鹰隼又是无功而返。
自离开中原一月有余,冷双成宛如泡沫,茫茫人海中失去了她的踪影。他明明亲自替她穿上了避水衣,就是为了日后好方便联络,可是中原三战消息传来,继无方、七星两役后,有人出奇计平定白石山,歼灭所有东瀛残力,此次之后,再无一丁点后继消息。
熟知如己,他当然敢肯定隐蔽行事之人就是冷双成,也就是那次白石之围,他彻底地失去了她的消息。
秋叶依剑冷冷地将鹰隼抛向空中,寒霜之色倾布墨黑瞳仁。还未等他回过身,身后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间或夹杂一两次沉重呼吸。
不用回头,也可听出来人深受重伤,他冷冷喝止,语风疾厉:“出了什么事?”
噗通一声,身后之人双膝跪落,不住地悲嘶:“末将赵凡,遵从世子遗令,特来听候雪公子调度!”
秋叶依剑猛然转过身,冷冷盯住赵凡:“遗令?”
“回禀雪公子。”赵凡一抹满脸血泪,大声说道,“一个时辰前,世子带两万精兵血拼辽军,斩杀三万敌军后,因寡不敌众全营覆没。世子本人也被飞洬侯两枪撂倒……”说到最后,只是死死咬住嘴唇,再也吐不出一个字来。
秋叶依剑身躯晃荡,他蹒跚行了两步,又一把提起赵凡衣襟,冷笑:“你家公子已死,留你这废物何用?”
赵凡虎目有泪,闭上眼睛,并不挣扎。轰的一声,秋叶依剑衣襟仿似怒菊绽开,两袖颓软垂下,猛烈的真气震得赵凡跌落数丈之外。
赵凡惨烈倒地,忍住巨痛不喊一声。秋叶依剑一步一步走近,嶙峋山石上留下数枚森森脚印:“我先留你不死,详细说来发生战况经过,世子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不得遗漏。”
赵凡呕出一口鲜血,慢慢开了口:“从昨夜起,世子就表现得极为平静,我心里隐约有些不好的念头,今日对阵前不顾世子命令,偷偷一人跑下岐沟关口……混战的时候我冲杀不进世子身侧,只得在外围干着急……萧政先扎了世子一枪,世子左掌单落,本可以钳住萧政枪身,抓紧时机提枪回刺,可不知为什么,世子好像气力泄尽,不仅没有稳住伤势,还被萧政带下马来,然后又被一枪搠穿……心脏……”
赵凡紧闭眼睛,侧仰在黄土山石上颤抖,又断断续续补充一些从昨晚发生的景象。
“世子人呢?我问你他的尸身在哪里!”秋叶依剑双眸冲血,身子不停摇晃,冷冷的喝问撕开混沌一气的山风,“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世子尸身被萧政挑起,萧政驮着他先行离去。”
七月的风滚烫而火热,吹得人脸颊隐隐作痛。秋叶依剑颓然伫立风中良久,衣衫兀自飞舞,仿似失去了支架的依托,只剩下华美的空裳。
“赵应承啊赵应承,你真是愚蠢!”他颓废滑落身躯,坐在一侧山石上,冷漠说道,“此战虽是力量悬殊,如果不是你一心想促成我的计划,谁能两枪轻易杀了你?难道没有任何东西令你留恋?难道我一定要你成全?”他看向远处山峦,轻轻呓语,尔后再无声息,静寂地坐了许久,仿佛连石而生的雕刻,一动不动。
天外云清风淡。
(未完,待续……)
作者有话要说:四木只说一句,容我写完该写的,如果大人支持无方,请继续走下去,如果颇有微词,感谢你先前对无方的支持,我都记得读者留言和名字,追文到这里,不想看的请自行离去,四木会一路伏谢离去的读者,作为馈谢,我会单开另一些小故事回报读者的盛情。
因为我打定主意要写小故事,所以该交代,该铺垫的我坚持写到位,读者如果不习惯看慢文,我深表歉意。1
13。新城
当日午时,一战大胜的辽军继续挺进,驻扎于岐沟关东南方。
新城虽称为新,透过漫天风沙,只能显现城郭的寂寥古朴之气。白沟河水咆哮似龙,奔腾滚过岩石斑斑的墙角。
城墙垛口凛然而立一道黑色身影。耶律保全身披挂银色铠甲,虎气凛凛走近,抬手作揖:“多亏飞洬侯鼎力相助,我军才获以大胜。”
萧政面临黄沙红日,俊容冷漠,嘴撇一丝凉薄笑容。
耶律保看向静止不动的侧影,朗声道:“恭贺侯爷捕杀宋师主帅,此战当记大功一件,回朝后待我禀明大王,少不了侯爷千户邑的奖赏。”
萧政转身,不动声色颔首,微启冷漠之声回道:“有劳将军了。”耶律保还礼,两人随后分开,背向而行。
萧政拾阶走下,黑色战甲映衬枯黄城垣,如突生而起的冷冽棘刺。走至营地帐外,一名下属右掌轻按左肩,躬身一礼:“参见侯爷。”
这种姿势保留了汉羌混血后裔施礼遗风,带有和萧政夫人如出一辙的固执。但他却是萧政心腹,萧政留他在此看护自己的夫人,也正是对他极为信任的缘故。
萧政目视此人,冷淡道:“安凯免礼。今日我出战时,简苍可有安分呆着?”
“回侯爷,王妃一日未出帐,我期间探视几次,王妃都是望着帐角苜蓿,其余一切安好。”
萧政听完,伸出两指撩开一角门帘,朝里看了看:“难得如此安分,看来是学乖了不少。”走开几步突又站定,后负双手静望远山,似乎在等待什么。
安凯垂下眼睑,暗叹一口气。
帐内传出一阵叮叮当当镣铐声响,一道抑制着颤抖的女声随之而来:“萧政!你这个魔头,还要锁我到什么时候?行军打仗也带着我,你不怕添了你的晦气么?”
萧政转过身,嘴噙淡淡嘲笑,帐门上落出他修长身影,那道影子才走向卷帘两步,里面马上噤声不语。他轻忽地一掠嘴角,语声矜持而冷漠:“爱妃这么心急干什么?想必越是靠近汉人故里,爱妃越是按抑不住同族之情?可惜地是,为夫要告诉你一个天大的喜讯:辽王知晓爱妃精通土木之术,特应允为夫携带爱妃随军出行……”
里间清脆镣铐之声叮当不断,以示愤慨之意。
萧政嘴角笑纹更大,攒开如花,他按住胸口微微弯腰,斯文朝向帐篷施礼:“我的好夫人,你就好生陪着夫君一路征战。我们,一辈子也难以分开。”
一片沉默,里面再无声响。
萧政抬起头,面容白皙胜玉,已恢复如冰霜般的冷漠。他目视一眼安凯,两人一前一后离开篷帐,到达一处偏僻转角。萧政扫视四周,察觉此处无人能施行监听后,才冷淡吩咐:“记住我说的话,不要混淆了步骤。赵应承尸身方才丢入我下榻的主帐,简苍看后,果真替他整理包扎了伤口。等会你支开帐外守卫,故意松懈一点,简苍一心念着汉土,又想好好安葬赵应承,一定会携带尸身逃走,一旦简苍逃走,你到耶律保帐中找我禀明此事,我再带人追击他们。”
安凯有些不明就里,询问:“侯爷为何如此大费周章?”
萧政冷冷一笑:“耶律保口口声声以主帅自居,称谢我率领铁狮骑踏平宋师,言辞虽是客气,逐客之意太过于明显。眼下条件成熟,宋师痛失两大将才溃不成军,耶律一定会长驱直入挥师南下,一洗两年前古井之耻。他早已多次请奏辽王,要我交出铁狮团军权,我这次不好好安排个机会,怎能显出我是顺理成章地离开此地?”
“遵命……”
萧政看向安凯疑惑的目光,语出惊人:“传闻秋叶依剑与赵应承心机深沉,我始终不大信那两人入毂倒下的结局,所以与其在这里猜测不定,不如脱身离去,若是被我猜对了,耶律一定会死在对方手里……对我而言,没有一点损失。”
安凯微渗冷汗,躬身道:“侯爷此法甚妙。剪除耶律势力后,朝政上辽王只能更依仗于侯爷,我们萧氏一族终于有出头机会……”
萧政一挥手,冷冷道:“再勿多言,你去吧。”
天色昏暗,残阳泣血,北疆处处黄沙茫茫,冲天拔起沙幔似的屏障。
秋叶依剑身居峡谷底,面对山峦长身而立,静寂地站了四个时辰。银衣崭亮的雪影骑士挽缰立马,仿似涌潮而生的白羽浪花,密密匝匝地铺满峡沟。
整个雪影营宛如天然璞玉,人马岿然一体,几个时辰来静寂伫立,除了马尾轻拂、马鼻轻嘶,空气都显得肃穆凝重。
战争局势一目了然,秋叶依剑已唤人传话下去:北相之子赵应承殒身沙场,以滚烫鲜血为雪影营祭旗,今晚最后一战对于平定燕云战局生死攸关。辽方始终认为宋军主力覆没,目前又无任何主帅督阵,一路驱师进入倒空的古城新城,就待整休完毕一举攻下最后几座城池。
此处距离新城三十里,一个时辰的行军过后,正是辽人卸甲休憩、万物岑寂之时,时机上算得刚刚好。
前几日连降暴雨,白沟河水涨至堤岸,阻断了新城衔接莫州的退路,今晚待骑师渡河伏击后,指挥使雪公子会下令斩断浮桥锁链,让己方退无可退,破釜沉舟誓死一战。
传闻哀兵必胜,这个道理雪公子显然知道。
夕阳一点一点隐没于山峦之后,阴翳如云,笼罩地面。
秋叶依剑目视天色已到,回身正对面容肃然的骑军,运力说道:“此战极为关键,许胜不许败。”冷冷一顿后,又承诺两句,字字句句掷地有声:“圣上有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