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除非自己开口,她是永远都不会主动出声的。
只是他没料到,并非是所有世事如同东升西落有迹可循,就好比那种蛊毒之痛,剥蚀地虽是冷双成的功力,而换到他身上时,他只觉置身冰窟,血液里都冒着丝丝凉气,偏偏脉搏里的跳动又那么鲜明,一冷一热逐渐抽离了他的骨血。
原来在冷双成心目中,他不仅一钱不值,而且还遭到了她极端痛恨厌弃。
石径云俱黑,小楼火独明。只要再往前走几步,那份光明与温暖便触手可及。
秋叶依剑胸口怦怦乱鼓,胸膛之中的绞痛如潜龙升天一般,快要冲突而起。“像狗一样被追杀……”唇中逸出几字后,他的面容狰狞颤抖,仿似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捏得他骨骼格格作响。簇簇抖动中,他扬起手毫不心软地朝自己胸膛拍去。
居然不能止住心中的疼痛啊,他心里有了这个认知,沉闷咳嗽两声,抬起眼眸出神地盯视前方豆点光明。熠熠生辉的黄晕,绽放着神秘,同时把自身掩藏在无尽的黑暗中,此情此境令他眼光变得无限飘忽,长期以来汹涌压抑的酸涩最终逃出了胸腔。
他想起了很多纷纭往事。
有一双眼睛一直停留在他记忆深处,那是初一的双眸。长石街上,谁能有那么大的决心去孤身涉险?谁能那么勇敢地出剑?谁还能在身躯疼痛翻滚时,保持双瞳的冷澈凶悍?只能是无方弃子少年,初一。可这个人竟然是个女人,而且三番两次逃出了他的手掌心,引起了他的注意。
“为什么要成全我?初一?”秋叶依剑喃喃自语,踉跄几步,手扶廊柱稳住自己。“三猿峡、古井台哪里都是你,为什么要成全我?为什么要出现在我的面前!”他的面色惨白,呼吸加急,俊美的脸庞上开始泛起不正常的点点红晕:“你可知道,这次碰见你,我心里有多震惊,多欢喜?”
黑夜天幕无风无星,秋叶依剑停驻于树下,眼中的炽热疯狂穿透叶片,冲进了沉沉夜空。他一面如作困兽之搏捏紧了手掌,一面惊讶自己强烈嫉妒的冲动。为什么对她的不多说一句话、不多看一眼而耿耿在怀?为什么看见她和光熟稔如友地微笑,心里像是装了一根刺?为什么在她看楚轩发呆时就兴起了杀死楚轩的念头?冥冥之中似乎有一股清冽的激流涌上了他的心口,迫使他正视自己的感情,这是他从未体验过的感觉,欣喜而恐慌,心痛而张皇。
他想起了无方岛海底的那间屋子,他练功的地方。他呆在那方宁静透澈的水晶宫里二十年,无风无浪枯燥平稳过了二十年,直到他遇见了初一。没有哪一个对手能像初一那样隐忍大胆,带着一种义无反顾的勇气闯进了他的世界里,能够与他平分秋色不相上下,只是他现在才明了,这点就是最初引起他悸动的原因。
如今初一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他却生生地触摸不到。因为他害怕一旦强占了她的身子后,她会逃得不见踪影,惟独的一次他主动靠近,初一那如惊弓之鸟的神情令他记忆犹新。
秋叶依剑不由得扬起手,看了看手掌。掌中带血,看得见的是他咳渗出的点点血迹,看不见的是往日逼迫初一所沾染上的鲜血。他又感觉到了全身冰凉,他又感觉到了绝望,这比他深居海底的空旷苍凉还要来得猛烈痛苦。
初一短短几句话,却将他打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每日深夜驻足于她跟前,贪恋地注视她的容颜,这种喜悦来得太快,所以幸福走得很远,而且抹杀不了他此时的冰凉。
“你在我左手边,我贪恋你的气息。”秋叶依剑凄惨一笑,如同黑夜中盛开的妖艳迷离的秋海棠,攥紧了手掌。“现在我站在这里,连死的心都有了,以前世人都说我残忍冷酷,我丝毫不在意,可是你今天也是如此说我,我胸中如同有个锥子,一下一下地凌迟刮掴我的心,这比加诸到身上的蛊毒还要疼痛,可是这片刻离开了你,见不到你,我都觉得不自在,我都觉得身上丢失了什么,初一,我宁愿你杀了我,我也不愿意你痛恨我。”
秋叶依剑狂乱地站在中庭里,双目赤红,令人恐惧惊悚。他发丝纠结,衣衫飞舞,一张苍白无血色的脸在风中凸显,有如森森修罗。他心中纷乱如潮,只觉眼前脑海中都是冷双成那双冷酷的眼眸,心里大恸气息翻滚,终于闷哼一声又呕出大口鲜血。
周遭的一切早已模糊,耳目不清漆黑混杂,他颠来倒去就是这两句“草菅人命玩弄感情,凶狠歹毒冷酷无情”,时而快速含糊地念出,时而一字一顿句句冰冷,他一边喃喃自语,一边轻缓无声地朝前走去。
叶府后院有处幽静的池塘,春寒陡峭中冷香阵阵,渗人心脾。秋叶依剑闻香而至,不知不觉来到了这里。
他闭上眼也驱逐不了脑海里深恶痛绝的声音,不由得冰凉一笑,似是嘲笑自己的无知浅薄,毫不犹豫地合身朝假山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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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双成立于柱前许久,渐渐平息了似野马奔腾的怒气。夜凉似水,寒意如网兜头罩下,衣衫上不多久浸染带雾,惊蛰人身骨。
她慢慢踱步到自己房前,推开门走了进去。房内漆黑一片寂静无声。
冷双成默默落座于太师椅中,心绪不宁地想着一些往事,过了片刻,窗外映照着莹莹光亮。
一盏晶莹透亮的纱盏宫灯持于一截白皙修长的手腕,随着来人缓慢的步伐,转过来一张沉寂而深邃的脸。
冷双成淡漠地起身垂目,浅浅掀动嘴角:“公子还有何吩咐?”
秋叶依剑轻轻放置纱灯,伫立在冷双成面前三尺开外,却不言语,眸色深沉地注视着她。
春寒微凉的夜风拂过,白玉宫盏轻轻晃动,打碎了一地玲珑剔透冰雪细碎的光影。忽明忽暗的光晕下,冷双成的面容仍是远寂而沉默。
冷双成垂下眼睑等了极久,察觉面前冰雪般的气息簇簇流转,借着光亮打量后才看清:秋叶依剑仅着单衣,发丝略乱,脸庞、手腕、胸口乃至衣衫上下都是几处撕裂的伤痕,淡淡地渗着血丝。
冷双成大吃一惊,面容上竭力保持镇定:“是否要通传御医?”
秋叶依剑凝视着眼前这双冷澈见底的眼睛,还没意识到自己举止时,已经抚摸上了她的眼睑——冷双成身形急于后退,却退至了座位前。
两根冰凉如雪的修韧手指搭上了她的眼睛上,令她又惊又恼,可偏偏身形受阻内息不济无法避开。正在震怒间,秋叶依剑的手掌抚上她的脸颊,细细摩挲,然后他低下头去,含住了那两片令他向往已久的薄唇。
9。意乱
冷双成眼里凝聚成冰,她极力躲避,仍是没有逃脱他的手掌。趁着他的嘴唇浏览到耳畔的间隙,她吃惊低喝:“秋叶依剑!”
秋叶依剑双手捧着她的面颊,目视着她,初展冰绡之笑:“你躲不掉的,即使你内力没有流失,你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那笑容说不出的惊艳绝伦与势在必得,他的眼眸蕴含深沉,一扫往日的冷酷无情,镌刻出笃定不移的风采。
冷双成正值惊怒,看也未看,呼呼两掌朝他空门大开的两肋交叉拍去。只听见低沉闷哼之声,他竟是不躲不避,生生受了这两击,依然牢牢地把她抱在怀里。
一接触到她的身体,全身抑制得痛苦的感情便如洪荒般倾泻出来——秋叶依剑狠狠地吻住她的嘴唇、眉眼、鬓发、脖颈,只要是嘴唇触及到的地方,他无一例外深深地啃噬,全然不顾被钳制在怀里之人怒火冲天的嘶吼。
冷双成左冲右突,在秋叶依剑怀里艰难地扭动,想是以前都未被如此对待,让她简直失去了冷静:刚开口欲骂,带着冰雪气息的双唇便乘虚而入,翻江倒海地搜刮她的味道;举手欲杀,单臂好不容易挣脱出来,却被他趁势握紧执于五指间抵死纠缠。
冷双成被他吻得喘不过气来,只得“呜呜”的像只小兽在他唇边苟延残喘,鼻端里充斥的是清淡飘渺的熏香,口腔中尝到了苦涩微热的血腥,指腹下传来了狂乱澎湃的脉搏跳动,冷双成全身上下,从里到外都被他火热缠绵地烙上了烙印。
呲的一声,她的长衣被他终究撕下,一只修长坚韧指尖带着雪莲晶凉的手掌触向了她的胸膛。她被箍紧在他意乱情迷的怀抱中,强烈的情欲喷张让她惊怒地睁大了眼睛,可她的唇却吐不出一个字——还被他狠狠地吞噬在口中。
秋叶依剑微温双唇一路自她的眉梢唇角蜿蜒至肩颈,手掌触及到一朵雏菊般的伤痕时,不禁朝着她瘦削白皙的肩膀轻轻噬咬,只觉得自身燃起了熊熊大火,就在他发晕地以唇代手撕咬她束缚的裹胸时,他听见了她竭力冷静而带着丝丝颤抖的声音:“秋叶世子,你是一定要我的身子吗?”
淡淡火烛映照下,冷双成双肩垂落,睁着寒潭幽深的双瞳直盯着前面的空气,似是一个历经千番的修道者,带着一股子倔强冷漠,无语地看着饱受罹难的苍生。
秋叶依剑心中大痛,遍身的炙热渐渐褪去了温度,双手仍是舍不得放开她的身子,揽在自己胸前,甚为惋惜地叹了口气。察觉到怀中之人渐生的抗拒,他紧紧地拥抱住她的腰身,低下头落在她耳畔暗哑喝道:“别动。”
冷双成却是会错了他的意思,趁着秋叶依剑没使手法抓住她的时候,狠狠地拐起手肘,撞开了暧昧冷清的空气,砰的一声击在了他的左肋。
秋叶依剑又是没避开,沉闷地受了这式,蹙起了俊秀坚挺的眉,侧着身子松开了手。
冷双成冷冷一笑,直视他迷蒙着情欲与痛楚的双眸,冰凉凉地开口:“世子此刻身子骨也不大健朗啊。”
秋叶依剑抿着淡紫的唇,身躯慢慢直起,狭长凤目中泛着潋滟波光,平稳说道:“初一,我不比你好过。”语气抑郁低沉,与平时的冷漠矜贵大不相同。他仔细而贪婪地注视着面前之人冰凉如水的容颜,心里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