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个人说看见鬼,你觉得他在开玩笑。这时,来了第二个人也说有鬼,并且绘声绘色地对你说那只鬼长什么样,多么骇人,此时你觉得有些恐怖了。最后,来了第三个人,他什么都不说,只是摇头,叹气,哭泣,此时此刻,你就会完全相信鬼的存在。
假山就是有这样一个好处,那边永远瞧不见这边有谁在,况且还是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更加不会注意到有一个叫郑落落的人在听她们说话。
“今年的雨可真多,幸好还能在这里避一避。”
“谁说不是呢,真是奇了怪了。你方才说少夫人是被吓死的?怎么可能,那娘们胆子且大着呢!”
“你知道什么,我老娘才刚下来亲口给我们说的,要我们以后在里面上夜的时候小心些,仔细就给碰上那不干净的阿物儿。哎,千万别给别人说啊,上头交代下了,不叫嚼舌根子。”
“我你还不放心啊,我是那种鹦哥儿么,你也太小看人了。”
“哎呦,我的娘哎,这是要小它就不是个事,可是要大的话,嘿嘿,还记得东边住的那位吗?”
“你是说孟”
“对,就是她。我老娘说昨晚前半夜还好好的,后面她出去解手,就看见草丛里呼哧哧地飘过一个白影子,妈呀,还没看清就飘没了,但是我老娘说闻见股好浓的花香,跟以前东院那位往脸上画的一个味道呢。”
“看仔细了么,大白天的别吓唬人。”
“你别不信啊,这说不定是她老人家花了眼,可是后来神楼那边就传来唱戏的声音,这昨晚很多人都听见了,我可没扯谎。”
“哎,不瞒你说,我也听见了。但我想着宋府里早都把戏台子拆了,连并那些个小戏子也遣散的一个不剩,这有谁胆大的半夜唱戏呢,听你这么一说,是不是她回来了呀。”
“我看是。”
听到这里,我也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冲动,绕过假山,想去瞧瞧那两个嚼舌根子的老婆。
可是,当她二人看见我的时候,一脸的惊恐之色,其中一个指着我,瞪着眼睛结巴道:“孟,孟姨娘,你别过来啊,冤有头债有主,你去找害你的人去。”
瞧着她这副惊恐的模样,我也有些害怕,忙转过身子向后看,除了跟着的星河,哪里还有半个人,这老婆子多半把我误以为成孟玉楼了,我们长得真有那么像吗?
我轻声笑道:“这位妈妈别怕啊,你告诉我,谁是孟姨娘。”
这时,另一个年轻些的媳妇忙上前给我行了个礼,笑道:“小姐,您怎么上这儿来了,容大娘怎么没跟着你呀。”
我不怪你们青天白日的乱嚼舌根子,你反倒问起我怎么来了。我瞅了一眼眼前的这个媳妇,三十来岁,高高的个子,收拾的干净利落,看样子也是个难缠的主儿。
我微微一笑,将粘在脸庞的头发捋都脑后,轻声说:“哦,才刚从夫人那边出来,正要回去,这雨就下大了,正好在这边躲会子,就听见你们在聊什么孟什么的,你们也知道我忘记了好多事,这位妈妈何不给我讲讲?”
“哎呦,肚子好疼,不行了小姐。”
“小姐,我瞧着她有些不好,要不我带着她去瞧下郎中吧。”
我厌恶地朝着她们挥了下手,演的还能再烂一点吗?不是肚子疼么,溜得还这么快!看来,孟玉楼在宋府就是个禁忌,不过我倒是有一点可以确定,梦里的戏子孟玉楼,真的和宋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那么如此一来,我就可以确定来到这个世界,还真不是偶然了。
星河上前,对我说道:“小姐,咱们家有很多事情还有人是不能提的,我不想看见你受伤害。”
我转身看着这个和我一般高的丫头,她是家生奴才,知道的看到的一定比我要多,难为她如此为我着想。我的眼睛有些暖意涌上来,是呀,只要还有人是关心你的,那你怎么会感觉到孤单?
我叹了口气,不提就不提,我不是不听劝的主儿。也罢,今儿被高夫人恐吓了一番,我已经是惊弓之鸟。还是去瞧瞧宋汝文吧,董氏死了,他不知道现在怎样了呢。
“星河,带我去‘牡丹亭’吧,大嫂死了,大哥还不知该难过成怎样呢。”
星河听我说这话,脸上竟然流露出跟昨日锦瑟相似的神情,略带了些无奈说道:“小姐,今日不早了,咱们要不回去吧,大少爷那边想必也忙,就算了吧。”
我一听这话,顿时有些生气,在这个家难道就没有一丝温度吗?是不是我在这里长时间待下去也会变成行尸走肉一般,毫不关心他人的死活?
想到这里,我冷冷道:“带路吧,要是那边人多,咱们就回来。”
星河无奈,只得带着我去‘牡丹亭’。在去的路上,我几乎想了有一箩筐的话,死的是宋汝文的结发妻子,从昨天他一直包容忍让来看,他们之间想必有深厚的感情。
其实我最讨厌在别人伤心的时候安慰人家,这个时候,你不光要身体力行的站在对方的角度来考虑,甚至要陪着一起伤心,然后再说一大堆没用的废话,真真是麻烦死人了。
到了牡丹亭的院门口,一个小丫头瞧见我就往里跑。跑什么,我又不会吃人!难道又一个把我认成了索命的女鬼孟玉楼?
往里看去,这牡丹亭极大,内里碧绿葱葱,伴着曲折的回廊,因为下着雨的缘故,使得这个院子都陇上了绿雾,就像蓬莱仙境一般,好看极了。
我没有进院子,让星河进去通报,心里有些紧张。一会儿进去说点什么呀,哎呀,来的时候想的好好的,怎就给忘了呢?
牡丹亭并没有我想象的那样慌乱成一团,静悄悄的,只剩下雨声。听说这位哥哥还有几房小夫人,可是进来走了好一会儿,都没有看见半个。或许,她们是躲在某片绿荫里瞧着我吧,瞧着我这个不速之客。
酒味,好浓重的酒味,夹杂着脂粉的香气,让这个凌乱的屋子给人以欲呕的感觉。我看见宋汝文了,他整个人都颓废掉,大喇喇的坐在地上,手里拿着酒葫芦,衣领敞开,光洁的胸膛泛着醉酒的潮红。
宋汝文斜眼觑着我,那完全就是醉汉的神情,他挣扎着起身,却又倒下,无奈这得叹了口气,将脚边的空酒葫芦踢开,轻声说道:“妹妹来了呀,恕哥哥我起不来迎接你了。”
我有些心疼他,想过去扶他起来,地上那样的凉,再看看散乱的酒葫芦和吃食盘子,想必他这一天光喝酒没有吃一口饭吧。他这个样子,哪里还有半点昨日的英俊潇洒,因为董群婉吧。
我虽然不喜欢这位少夫人,但此刻却打心眼儿里佩服她,能让一个男人这样为她买醉,已经很了不起了。我何时才能等到这样的爱情?
“大哥,你起来吧,地上凉。”
宋汝文叹了口气,神情悲怆,捡起地上的一件纯白丝绸小衣,手颤抖着,那双桃花眼含着泪水,忽然将头埋进那件衣裳里,低吼道:“这是她常穿的衣裳啊,以后,再也。”
我瞧着宋汝文哭的实在是难过,忍不住也掉了眼泪,我就是一个泪点极低的人,最见不得悲伤的画面。我想过去跟他好好说会儿话,又怕他记恨昨日伤了他的爱妻,而推开我。
算了,推开就推开吧,面子值几块钱呢。人在脆弱的时候,推开别人的帮助来假装坚强,但是这个时候确实最渴望鼓励与关怀的,哪怕一句很假的安慰,都会让他心暖。
我刚跨出了一步,不想却被星河拉住。我回头看她,只见她冲我微微地摇了下头,示意我不要上前去。我挥开她的手,指着外面冷冷道:“行了,这里不需要你伺候,你出去等我,我和哥哥说会儿话就出来。”
星河面上明显带着紧张,忙道:“小姐,咱们要不回去吧。锦瑟姐姐现在都不知道怎样了呢。”
你还关心锦瑟?她能怎么样,死的又不是她老婆。最多不过被打一顿骂几句罢了,况且听得高夫人说早放了锦瑟回来了。
星河见我并不动,又开始拉我,声音都带着些着急的语调:“小姐,天色不早了,况且今儿个下了一整天的雨,回去晚了让青苔滑倒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你这星河,干嘛非要拉着我回去呢。虽说我和宋汝文并非亲兄妹,单独同处一室与古代礼法不合,可是我又不是迂腐之人,哪里在乎这?再说你家少爷如此儒雅有礼,害怕他吃了我不成?
我有些生气,你这丫头将我当成了什么人了。我抬起手,指着门的方向,冷然道:“最后说一遍,在门外等我。”
星河皱着眉头看了一眼我,又看了一眼地上颓废的宋汝文,叹了口气离开。
正是:俏丫头忠心护主,伪君子装疯卖傻。
作者有话要说:
☆、真相
我瞧着星河出去时还不忘朝我投来担忧的目光,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宋汝文又看我,我忙将头撇向别的地方。我不是傻子,隐约也能看出点什么,只不过我也有自己的打算,这就没必要跟她解释了。
吱呀,门关上了,我的心也随着最后的哐当生猛地一跳。我看着仍在地上的宋汝文,淡淡说道:“嫂子好端端的,怎么会。”
宋汝文叹了口气,又喝了口酒,将手里的小衣揉成团儿扔到一边,看着我笑道:“人有旦夕祸福,谁也逃不了生老病死,更何况她呢。”
这话不知为何,听得人心里怪怪的。我四处打量了一下这间房,倒像个十足的销金窟。卧房,书房,花厅都打通着,显得极宽敞大气。一整面墙高的书架满满的摆放着古籍,巨大的白玉瓷缸里插满了各号毛笔。我不懂古董之道,但是这间房内所摆设的东西,如瓷器,玉盘一看就价值不菲。可气的是精美的瓷器插着萎靡的花儿,玉盘盛着吃剩的果子核,岂不是焚琴煮鹤,大伤风雅?这哪里像死了老婆,简直就是刚刚和女人寻欢作乐后的场景么。我此刻都有些怀疑,宋汝文方才手里的那件小衣,究竟是不是董氏的。
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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