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秋点头:“是宫里头的御医开的方子,怎么,有什么不对吗?”
齐风阙摇头:“这位御医开的方子极好,对王妃的身体大有裨益,如果每天坚持服用他的药,想必前三个月胎儿应该无事。”
程秋倒是没想到白御医会对自己这么尽心,闻言倒是也微微放了心,脸上带笑道:“多谢齐大夫。”
齐风阙摆手道:“我什么都没做,哪里当得起王妃这样说?”
他说着又道:“不过王妃有一事需要注意——你的身子虚寒,血气不旺,本来并不适宜孕子。我看你的脉象,多半是之前有人给你开药,硬是将你血气补足。只是此法虽好,对王妃的身体却并不合适。”
婉容一听急了,忙道:“齐大夫,那你看怎么办?”
不知是不是初出茅庐,齐风阙并不懂得避讳,直接道:“王妃若是想要生下孩子,虽然是件难事,但有御医和我在旁护理,倒也无碍。最难办的是生育之时……母子只怕不能同时平安。”
程秋眼皮一跳:“齐大夫这话的意思是……”
“王妃这一胎本来就是逆天而行,即便侥幸保住了,对王妃来说也并非好事,除非王妃愿意拿自己的性命去换孩子的性命。”
婉容急了眼,上前将齐风阙向后一推,登时骂道:“你这是什么庸医,说这些不着调的话来哄骗人!来人,还不赶紧将他拖出去打死!”
程秋倒是比她冷静的多,她挥手示意婉容停口:“你先出去,在门口守着,不要让人进来。”
接着转头看向齐风阙:“齐大夫的医术我之前也见识过,如果没有你,说不定我家王爷早就不行了。那么依你之见,我该如何做?”
齐风阙皱了皱眉:“最好的法子当然是趁着时日尚浅将孩子堕掉……”
见程秋面带愠色,他又接着道:“如果不愿堕掉孩子,那就只能小心保养,多做利于生产的活动锻炼。但即便如此,我也不能保证到时会母子平安。”
“也就是说,我仍有机会?”程秋听他语气之间尚有余地,喜出望外的问道。
齐风阙点点头:“有机会是有机会,但我可不敢保证会有十足的把握。”
“即便只有四五分,我也要试一试。”程秋站起身来,走到他面前去,“这件事你先不要告诉别人,特别是王爷。我知道你是杏林高手,必不愿意因为我放弃在外头救死扶伤的机会,所以我也不强求,只要你每天过来为我诊一次脉,开一服药就好。”
她说完之后,发现齐风阙脸上现出不加掩饰的失望之情,不由愕然:“难道这样你也不愿意吗?”
齐风阙失望的摇摇头:“本来我还想着能天天住在王府里头呢,这可是靖王爷亲口对我说的,谁想到王妃是这个意思。”
程秋一愣:“你愿意住在王府里?”
齐风阙面对她的惊讶更是摸不着头脑:“王府里有吃有喝还有免费的地方住,我为什么不愿意?”
程秋闭上嘴,心里暗道:好吧,并不是每一个神医都是那么仙风道骨,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的。
有了齐风阙在旁边,程秋的心里安定不少,平日里也按照齐风阙的要求在院子里做些有益于生产的活动。
孕妇嗜睡,程秋经常是在日落黄昏之际就已经上床歇息了,而薛世清这些日子却是忙了起来,常常是三更半夜才回来,天不亮又走了。薛世清动身之时,程秋必然会从睡梦中惊醒,迷迷糊糊的起身为他准备衣服。这么几天下来,程秋还没觉得什么,薛世清就先心疼了起来。
这日他回来的早,正赶上程秋传膳,便一起坐下用膳:“我想了想,这些日子我都得忙到半夜,早上又要起早,十分妨碍你的休息。再加上我以后事情多了,来往的人也就多了,进进出出的也不方便。这样吧,以后你不必再等我了,我去君华院里歇息便是。”
程秋闻言一愣:“你该不会是变了主意吧?”
见薛世清躲闪的眼神,她屏退了四下伺候的人,又将门窗关紧了,回过神来面色渐渐严肃的道:“当初我们可是说好了的,如今我有了孩子,你怎么还不肯放下叛上的念头?”
薛世清咳嗽一声:“这件事我自有主张,你不要多想,安心养胎便是。”
程秋见他反悔,眼圈儿一下子红了:“当初可是你亲口答应我的,怎么如今说反口就反口?你和皇上是亲父子,为什么一定要闹得这么僵?”
薛世清听她提起皇上,脸色也暗沉下来:“你守在我身边这么长时间,自然也该知道我和皇上之间的关系。我倒是想做个好儿子来着,可我的好父皇既然能狠下心来给我下蛊,自然也能对我毫不留情的下手。”
他看向程秋:“小晴说得对,与其束手就擒,不如放手一搏。”
“可是我怎么办,孩子怎么办?”程秋想不到方晴居然还没打消念头,急忙劝道,“我身子不好,好不容易才受孕,难道你想着我们母子两个整日跟着担惊受怕吗?”
她想起齐风阙说的话,又想起自己生产之时都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心里更是酸涩:“皇上对你未必没有情意,若是他真的想让你死,那当初就不会三番两次的到靖王府来,回头又派了御医过来。父子之间,有什么话不能摊开讲?”
薛世清身子一僵,他虽然早就怀疑过,但如今听到程秋亲口证实,心里还是莫名激荡着。当初自己知道被下了苗蛊时,心里不是不痛的。他愤恨自己的父亲为何如此狠心,也恨自己为何会将两人之间的关系弄到回不了头转不了身的地步。
但是方晴说的未必没有道理——自己现在有了孩子,若是真的听之任之,若有朝一日皇帝动了杀机,那岂不是连累自己的孩子也跟着遭受无妄之灾?
“王爷,皇上未必不想挽回父子情分,否则又何必亲自过来探望?”程秋见他犹豫,忙加紧劝道,“之前你们之所以会闹得那么僵,都是因为你们两人太过好强,不肯先退一步。”
“你要我怎么退?”薛世清烦躁的挥了挥手,“难道让我忘记我母妃的仇吗?”
“那你想怎么样?”程秋道,“你已经承受过这样的痛苦,难道还想让别人也和你一样吗?”
她伸手探上薛世清的肩膀:“如果挑起战争,那将会使无数的战士离家战斗,他们的父母将会失去儿子,他们的妻儿将会失去丈夫和父亲,他们的家庭将会就此破灭。而可笑的是,战士们宝贵的生命并不是陨落在保家卫国的对外抗敌上,而是消失在皇家父子的争斗中——你一个人的痛苦,难道要让这许许多多的百姓替你承担吗?”
薛世清明显被说动了心,眉心痛苦的皱了起来,低头喃喃道:“我该怎么办,我究竟该做什么才是对的?”
“皇上不是不近人情的人,只要你向他表明自己的态度,他绝不会为难我们的。”程秋将他的头揽在怀里,柔声道,“放手吧,我只需要一个疼爱我的丈夫,我的孩子只需要一个关爱他的父亲。即便再多的权势,又怎么比得上一家人在一起的温馨?”
薛世清伏在她的怀里不说话,只是无声的沉默着。他想起了自己小的时候,温柔的母妃,慈祥的父皇,还有那个天真无邪的自己。
第二天一早,婉容就进来回禀说杨世渠在外头等着召见。
程秋知道杨世渠是薛世清的军师,这次前来只怕是和薛世清起事有关。她不敢怠慢,换了衣服就去了前头,果然见杨世渠等在那里。
杨世渠朝她见了礼,坐下捧着茶抿着不说话。程秋见状,只好自己先开口:“杨先生,这么早来,可是有什么事?”
杨世渠见婉容带着伺候的人都下了去,还将门也掩上了,这才放下茶盏笑着道:“说起来之前还是在下去侍郎府向程大人提的亲,却想不到王妃进府之后这么长时间才有机会相见。”
程秋笑了笑:“杨先生事务繁忙,自然不像我这般有时间闲着。”
杨世渠微微点头:“王妃说的不错,前段时间在下受了朝廷的诏令去了外头办事,直到年前才有机会调回京城。之前在外头的时候便听说过王爷病重,王妃一人将整个王府打理的井井有条,备受宫里赞赏。如今在下回府,更是听说王妃已经被封为平妻,所以特来道贺,顺便有点事前来向王妃禀报的。”
程秋想起昨晚薛世清的态度转变,知道他必是要与自己讨论这件事,心神渐渐警备起来:“杨先生有话不妨直说。”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最近一直很忙……上自习到晚上十点的人伤不起啊……更文不大及时,请多多包涵哈
☆、55山雨欲来
“杨先生有话不妨直说。”程秋见他状貌;知道他必是因为薛世清而来,面上不显;含笑喝茶。
杨世渠微微点头:“说起来在下与程王妃倒也有缘,当初王妃还在家中时,前去侍郎府提亲的便是区区。”
程秋但笑不语;手指拨弄着杯盖。
见程秋不说话;杨世渠接着道:“程王妃果然是富贵天成;进府未满一年,便得以封为平妻;享尽富贵。”
程秋微微一笑:“这全赖王爷王妃看得起;我才有如此机缘。”
杨世渠点头:“这其中虽有王爷和王妃的提携,然而若非程王妃在王爷病重之际仍不弃不离,那也没有今日的地位。”
程秋见他绕弯子不肯步入正题;而且言语之间多加暗示,便放下茶盏:“其实说到底,若不是杨先生你上侍郎府说媒,那我也不可能会嫁进靖王府。可惜我一入府,便听说杨先生有要事远离京城,甚至在靖王府最危难之际也不见踪影。虽有心要结识,却苦于久无机会。”
见杨世渠面色微变,程秋笑笑:“现今王爷重病得愈,靖王府正是百废待兴之际,杨先生能及时回来,正可为王爷添一臂膀。”
杨世渠勉强一笑:“说起来是在下汗颜,若非那时有要事在身不得不离开京城,也不必让程王妃在王爷病重之际如此劳累。”
“杨先生是王爷的谋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