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屋还是挨着门边坐下来,那些公子哥和小姐们已经开始了比试,有的正挥毫泼墨,有的则望天吟哦,主楼坐的人也没什么心情聊天了,都伸长了脖子等着诗文出来。那副模样,一个个跟鸭子似的,方沐阳忍不住好笑,忙端了茶杯遮掩,没想到身边突然一人落座,笑着问道:“小方姑爷怎么不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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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9 李府赴宴4
方沐阳扭头一看,原来是王璟,心说这人怎么注意到了自己,却忘了大家都往前凑的时候,他进门出门的,该有多招眼。
只好笑着拱手道:“原来是王公子,哎呀,好久没见,别来无恙?”
王璟微微浅笑,磨着后槽牙道:“先生说,以戏为题,这等小题,小方姑爷应该是信手拈来吧?快些也上前一展身手,让我也好讨教一二。”
这是来找茬的?方沐阳歪歪头,笑得腼腆:“我大字不识一个,就不要献丑了。再说还有王公子在呢,哪儿轮得到我啊?”
王璟只觉得胸闷,当日在浩然书院当着那么多人下自己面子的时候,这人该是有多嚣张,这会儿藏拙做什么?还说什么有自己在不好出手,是在提醒他是手下败将么?
“小方姑爷的意思,是我不配请您出手了?”王璟脸上的笑都挂不住了,牙也磨得擦擦响。
方沐阳生怕这边动静太大,引得别人注目,忙笑着安抚王璟:“王公子可别这么说,小时候不懂事,跟您闹着玩儿,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您看今天这个场合,摆明了是让别人出头的,您这会儿挑着我不放,岂不是抹了别人的面子。您说是吧?”
王璟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两分,笑得没有那么毛骨悚然了。他的本意也不是想让方沐阳出风头,只是看见了就忍不住想来嘲讽两句,这时叫方沐阳一提醒,顿时想起来今日的目的何在。又见前头已经有人陆陆续续地提着纸张上前,这才不甘地瞪了方沐阳一眼,回去浩然先生身边伺候了。
王璟一走,齐旻立刻就摸了过来,小声问他:“他跟你说什么?”
方沐阳摇头:“没说什么,不过是激我也上去露两手罢了。”
齐旻哼了一声:“自取其辱。”
当年浩然书院的那场比斗,齐旻也是在旁边从头看到尾的。心里颇以此为方沐阳自豪,所以对王璟自然就看不上。听说这会儿他还跑来撩拨方沐阳,更是不爽。只是当着人面儿不好说什么,冷着脸撂了话便折了回去。
前头的小姐公子们陆陆续续将作品呈了上来。浩然先生以戏为题,不拘体裁。因此作品便没个统一的标准,有吟诗的,做赋的,画画的,甚至还有一个摆开了架子要写篇应试八股出来。
浩然先生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按捺着性子一篇篇往下看,心里不住摇头。这些纨绔子弟,不识人间疾苦,做出来的诗赋只有辞藻华丽可以形容。挤一挤却没什么内容,甚至有的连典故都用错,这样的人莫说是进浩然书院读书,就是书院里头扫地的,只怕都要比他们强些。
再看闺阁小姐们的作品。更是伤春悲秋,强行堆砌,满纸空言的东西。浩然先生看得不耐烦了,将手头没看的往身边王璟手里一递:“你来看。”
李丞相在旁边瞧着大吃一惊,难道说这些诗文竟然差成这样,浩然先生连看都懒得看,交给弟子代劳么?忙从那叠被浩然先生看过的里头抽了几张出来。看了一遭也是摇头,默默传给身边坐着的大臣们。
除了少数几个勋贵、恩荫的,其余的文臣还是实打实的科考出身,或许诗文一道并不特别擅长,但是鉴赏能力还是有的。看过了传来的诗文,不由也都低了头。涨红了脸。这些年他们官职越做越大,可家里孩子却失了管教,成日里走马斗狗的,连做个诗词都勉强。
也有几个心里连连叹气,谁知道今天浩然先生是以戏为题。这时令,这季节,要么便是赏雪赏梅,要么便是赞繁华赞热闹,谁晓得他竟出了这么个孤拐题目?昨日在家下的功夫全都费了,可怜还叫门客写了那么多好诗好词,连夜叫孩子背下来,结果全没用上。
王璟看了几张,忽然面上一喜,叫浩然先生来看:“先生,您看这个。”
浩然接过来一瞧,只见上头短短两句,似乎是一副楹联“丝竹阵阵,悲欢离合演不尽;锣鼓声声,苦辣酸甜奏不完”,再看那字,不过闺阁女儿常用的簪花小楷,下头落款一个李字。这才开了一丝笑脸递给李丞相道:“不知是府上哪位小姐的,平仄虽欠缺些,到底工整,有几分意思。”
李丞相接过一看,心下却不喜,这什么“悲欢离合”又什么“苦辣酸甜”的,瞧着便一股子哀怨,今日高朋满座,嘉宾齐聚,怎么就写了这么个叫人不开心的东西?不过到底还是得意浩然的夸奖,笑着应和道:“小姑娘写着玩罢了,能有什么意思。”回头便朝着楼口伺候的婆子使了个眼色,叫去打听是哪个女儿的作品。又招呼着浩然先生和王璟接着看其他的书画、诗词,就算是矮子里头拔将军,也得选出个出类拔萃的来才是。
可是看来看去,也就这首稍能入目一些,就连李丞相也是老脸微红,挑不出更好的来,尴尬地追问楼里伺候笔墨的下人:“众位公子可都做完了?”
好在还有个要画工笔画的,犹在上色,小厮躬身应道:“未曾做完。”
李丞相便道:“师兄不如稍坐,待他们做完了之后,一同再择优等的出来?”
浩然先生本就不耐烦,看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只觉得眼睛疼,听说还叫继续等,嗤笑一声摆手道:“不必了。若是挑最差的,倒是要花花时间,这挑好的么,有什么为难的?”说着朝那副楹联呶了呶嘴:“就她吧!也就这个稍微有点意思。”
可这个是女眷里头的,头名能花落自家当然很好,可重头戏是男宾这块儿,总不能不挑个好的出来吧?李丞相顶着众人热切的目光,急得头上都冒汗了,压低了声音恳求浩然先生:“师兄,这些个诗文,您再看看?”
可浩然先生年轻时就是个倔的,钻在纸堆里头的人,多少都有几分狂性,哪里理会李丞相的恳求,反倒摇头摆手:“不敢看,再看这双老眼就快瞎了。”
王璟听着忍不住露了丝笑意。他虽不是先生的入室弟子,但也是浩然书院的得意门生。这样的诗文,在浩然书院里头都没人好意思拿出来,真不晓得这京城的才子都上哪儿去了,居然弄了这么一批人聚众出丑。
可他哪里知道,各家有出息的孩子都已经有了出路,这次听说浩然先生过来,被带来的都是家长溺爱又头疼的,指望着能通过李丞相走走浩然先生的后门。这样的一群人,自然水平高不到哪里去。
李丞相闹了个大红脸,心里自然舒服不起来。他如今在朝中声望极高,就是明着支持大皇子、五皇子的人,也不敢这样当众驳他的面子,何时吃过这样的明亏?旁边坐着的礼部尚书向来唯李丞相马首是瞻,瞧着他吃了瘪,赶紧上前打圆场:“浩然先生,还请您指教一番,孩子们都还小,学问不精也是有的。您点拨两句,也好叫他们上进才是。”
这声音就不小了,众人一听,就明白是浩然先生嫌他们的诗文太差,连看都懒得看。都是年轻人,自然心里不服。虽说他们整日游手好闲,好歹也是书香世家出身的,平日里走到哪里都有人捧着,何曾遇见过这样的事情?当下便有人不服,嚷嚷了起来,也有人记起之前说的让方沐阳垫底,总不至于太难看的话来。四处张望了一下,总算在角落里头找到方沐阳的身影,忙互相使了个眼色抬头道:“先生,这屋子里头还有没做诗文的呢,不如大家一同比过,您再瞧瞧?”
浩然先生愕然,顺着那人手指的方向一看,顿时笑得脸上的五官都凑一块儿了,连忙点头叫好。王璟嘿嘿直乐,齐昱翻个白眼,齐旻则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李丞相不明所以,也只得叫人请了方沐阳过来,笑着说道:“老夫年纪大了,也老糊涂了,竟把小方姑爷忘在了角落里头,待会儿一定罚酒三杯才行。”
方沐阳朝着他拱手,脸上笑得腼腆:“您太客气了,不知唤沐阳过来,有什么要吩咐的?”
浩然先生搓着手笑得古怪:“哟,小方姑爷可是贵客,今日众家才俊以文会友,怎么能少了你?快快快,文房都备好了,就等你了。”
方沐阳转过身朝着浩然躬身行礼,起身却道:“我连墨水都没喝过,您给我文房我也不知道啥是啥,还是算了吧!”
之前指出方沐阳的人有点闹不明白,听他们这口气,难道认识这泥腿子不成?可已经把方沐阳给拱出来了,就指望他来衬托一下自己这些人也不是那么差,忙在旁边起哄:“小方姑爷,不过是闲来逗趣罢了,可别推辞啊!”你要是推辞了,怎么能显出哥几个的好来?
浩然先生一拍王璟:“没事没事,让小王帮你写字,你开口就行了。”
王璟上前一步,朝着方沐阳磨后槽牙:“小方姑爷,莫再推辞了。”
☆、170 李府赴宴5
如果换个人,当着朝中重臣的面儿,还有当世大儒的钦点,只怕会激动得不能自已。可偏偏小方姑爷是属犟驴的,拉着不走打着倒退的那种,干脆袖了手冲着王璟露出两排大白牙:“王公子,咱们也算是老相识了,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大字不识一斗,何必强求呢?”
不等王璟答话,浩然先生就吹起了胡子瞪着眼道:“你个死小子,那老夫请你行不行?”说着便站了起来,推开王璟挽起袖子去捉笔,一副要亲自给方沐阳代笔的模样。
方沐阳又气又急,压低了声音道:“老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