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齐耽搁这么些天?
空气里弥漫着清新淡雅的香味,可方沐阳闻着,非但没有感到情绪舒缓,反倒觉得更加紧张起来。艾玛她是个西贝货,这碰上了正主的舅舅,该肿么办?被他有若实质的眼光盯着,方沐阳觉得浑身不自在,可偏偏又感到一种压迫,竟然是把她定在座位上动弹不得。
很久以后,方沐阳才晓得那是舅舅身上散发的杀气。
男人看着方沐阳,轻轻叹息一声:“小炤,你还是在怪你母妃和皇兄,是吧?”
方沐阳挣扎了半晌,还是摇摇头,缓缓说道:“您可能真的认错人了,我不是……”
话没说完,就听见男人道:“你左手肘靠肩的地方,有一颗米粒大小的朱砂痣;你右边眉毛里头,有一颗小黑痣,左胸上头,也有一点胎记,圆圆的,拇指大小,很浅很淡的青色……”
随着他的描述,方沐阳的话接不下去了,只能沉默。
这是两人第一次见面,对方就能把她身上的特征描述得这么清楚,比如眉毛里头的黑痣,连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过的。这一切只能说明,对方不但认出了她,而且笃定了她就是要找的那个人。
男人并没有说得太多,只是摇头:“小炤,你一出生就瘦得像小猫一样,是我亲手把你抱回府里,长到五岁上头才送回宫中。你是我亲手带大的,我怎么可能认不出你?为什么你就不肯认舅舅呢?”
方沐阳沉默,心里却不停哀嚎,姐服了。真心服了,什么宫中,什么母妃,什么皇兄,这具身子的本尊,您到底是什么大佛啊我靠!为毛老纸混江湖的都没有半点消息啊!!!!姐真心要吐了好么?姐是玩的种田经商文,不是豪门宫斗啊尼玛!!姐是玩宫心计的料么亲?饶了姐一条小命啊!!!
男人也不急着说话,只是盯着方沐阳细看,似乎要从她的表情中找到一些端倪。
方沐阳勉强按捺了狗血沸腾的情绪,抬起头苦笑道:“我真不知道您找的是谁。我只知道从三年前开始。我就是方沐阳。至于更早的事情。我不记得,也不知道。”
这是实话,三年前穿越到这个异界,决定负责起方家父女的时候。她就只是方沐阳,而这身子以前的事情,又关她什么事?没有人告诉她,那么就是不记得,不知道。
不过男人显然脑补过度了。他身子微微一震,有些控制不住地瞪大了原本就挺大的圆眼睛,似乎要凸出来一样。方沐阳不仅联想到前世动画片里头那些主角眼珠子像弹簧一样蹦出来的画面,莫须有地觉着有点好笑。赶紧低头掩饰。
男人却突然站起来打开房门,朝着门口守着的心腹手下低声吩咐了两句。又掩了门回到原本的位置坐下,看着方沐阳满是无奈。也不知过了一刻钟或是更久,男人似乎挣扎了很久,终于开口道:“方沐阳,如今你是叫方沐阳对吧?这边的事情你暂且不用管。先跟我回家,这边的事情我留人帮你处理就是。”
“不行!”方沐阳想也不想地反驳,看着男人隐含威严的目光,虽有点害怕,但还是挺起胸膛直视着对方的眼睛,坚定地说:“在下有事在身,岂可临阵脱逃?更不能放任我的手下不管,所以这事儿,我不能答应。”
似乎没有想到她会拒绝,男人有些烦躁地敲了敲桌子,开口道:“不行,这事由不得你拒绝,你先休息,明日一早我们就启程。”
啊咧?这么霸道不留余地?小方姑爷吃软不吃硬,最是打着不走的倔驴一头,啊呸呸,小方姑爷才不是驴呢!反正小方姑爷就是不吃这一套,站起来鼓着腮帮子很严肃地对这身体的舅舅说:“不行,君子以诚信立世,岂可言而无信……啊……疼,疼,你干什么?啊……放手,放手!”
话没说完就被男人揪了耳朵,他又好气又好笑:“臭丫头,真是少了教训了,就你还君子呢?”低头瞧见方沐阳盛着泪光的圆眼睛忽闪忽闪的,心里一软,放了手。
这丫头几乎是他抱着长大的,两人的情分说是父女也不为过,便是后来回了宫中,也对他更加亲昵。从小她就像个男孩儿一般调皮,没少被他收拾。像这样端着一副端正的模样干坏事的情景实在是发生过太多次,每次只要这丫头一摆出这模样,便是要干坏事,或是干了坏事还表明自己正义。要是像以前小的时候,只怕他早就一把捉过来打她的屁股了,可如今丫头大了,总不能打屁股,揪揪耳朵还是没问题的吧?
男人感伤又无奈,这丫头居然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悄悄长大了,更可气的是,居然不认识最亲热的舅舅了。
想到过去几年孩子受的苦,男人又有些心酸,伸手去摸方沐阳的头,却被她一侧头避开了。他只好像小时那般哄她:“好啦,别生气了,听话,舅舅安排人帮你把事情办妥就是。不过一点子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咱们大楚也不缺的。”
咱们大楚?摸着耳朵的方沐阳捕捉到了这几个字眼,登时回头望过来,艾玛狗血加天雷啊,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其实是我脑洞开太大了对不对?
“那个……大爷,还没请教您哪位?”
这怯生生又带点试探的语气,勾起了男人相当愉快的回忆。他的嘴角勾出一个弯,眼睛也像方沐阳笑起来那样弯弯的,原本就俊俏的脸上带了几分甜蜜宠溺的气息:“我是你舅舅啊,小炤!”
尼玛能说重点么?方沐阳满头黑线,这个男人从开始到现在一直不停重复自己是她舅舅的身份,她又不是聋子傻子,怎么可能听不见不知道?她问的是他的名字、身份,好不好?
男人看着她隐忍的模样突然觉得很舒坦,大方地满足了方沐阳的好奇心:“对了。忘记你忘了舅舅了。那我们重新认识一下,我是你的亲舅舅,林华清,刚刚被你的皇兄封为了平南王。”
平南王……
你的皇兄……
几个字眼在方沐阳眼前乱飞,那么,意思是说,她实际上是南楚的公主?
方沐阳思绪纷乱,却将久久无法寻觅的答案在刹那间串联了起来。方家是南楚的探子,三年前南楚皇室祸起萧墙,已经死掉的那个皇帝弑父登位。大肆屠杀兄弟姐妹。宫中略有能力的纷纷趁乱逃亡。她则被送到了方家。方夫人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将她女扮男装,瞒天过海,以一个正式的身份接进了方家。
但是不幸的是尾随的追杀者也追到了南楚。并混在了流民当中,残忍地将方家满门屠戮。如果不是她的穿越,方沐阳早就葬身在火场之中,而娇弱的方小姐和没用的老方姑爷只怕也是会命丧黄泉。
原来,方家是因为她的关系才被灭门的。
想起那一地的鲜血,惨死的尸体,熊熊燃烧的火场,方沐阳禁不住浑身冰凉,手脚发起抖来。
林华清的眼神一直胶着在她的身上。几乎是立即便发现了她的异样,赶紧轻轻拍她的后背唤她:“小炤,你怎么了?小炤?”
唤了几声也不见她清醒,林华清一咬牙,捉起方沐阳的手。在虎口处狠狠一掐。疼得方沐阳一震,眼神这才恢复了清明。
方沐阳只觉得有些头晕,像是体力不支一般,背上的衣服也汗湿了,贴着背脊微微有些黏热。
对上林华清焦急的目光,心里又是一暖,缓缓道:“我没事,谢谢!”
林华清见她开了口,心里也放松了下来,吐出一口浊气道:“你这丫头……”终究是没舍得多说什么,拍了拍她的背,让她坐下喝点水,自己起身吩咐琐事去了。
等方沐阳缓过劲来,便要告辞去自己房间休息。
岂料林华清道:“那些房间怎么能住?我已经吩咐了下人,给你准备了热水,你先洗浴。今天晚上将就一下,就在我的房间睡一夜好了。”
纳尼?大叔你开玩笑的吧?男女授受不亲好不?方沐阳瞪大了圆眼睛,丝毫没发觉自己这模样跟之前林华清的样子有多么相似。
林华清大概也能猜到她在想什么,干咳了两声道:“我还有事,跟侍卫一块就行了。待会儿我让碧文伺候你,只说你是我故交之子就行了,在外头,不叫我舅舅,总能叫我一声叔叔吧?”
“不行,我还有几个兄弟在外头呢!”方沐阳想了下,还是拒绝了。
谁知这借口到了林华清这儿根本就不算个事儿,他哂笑道:“无事,他们已经处理好了,你不用担心。”
处理?方沐阳顿时想到赵晨几个横尸血泊之中的模样,禁不住打了个冷噤问道:“你把他们怎么啦?”
林华清有些郁闷:“没怎么,不过叫人将他们拉出去了,大概喝口小酒什么的……”他当然不会说叫人把那几个男人带走套话去了。几个毛头小子,哪里是他那些身经百战的手下的对手?不过几句话便被绕了进去,这会儿大概已经喝上了吧?
说完他才觉得方沐阳看自己的眼光有些不对,顿时便有些恼火:“看什么?你舅舅我是那样的人么?”主要是不放心方沐阳一个女子跟几个男人一同上路,虽说她是女扮男装,可总架不住有人心术不正。便是亲兄弟还有反目成仇的时候,几个小混混,怎么可靠?
不行,明日一定要把她带回家去。北齐实在是太过危险,哪里是小炤这样的金枝玉叶该呆的地方?
在方沐阳不知道的时候,林华清便已经开始盘算着该如何将她弄回南楚。不过交谈了一小会儿,林华清也算是摸清了方沐阳现在的德行,想到该如何把这孩子弄回家,不禁有些头疼。可当着方沐阳的面儿,却是不露声色,等到小二将水提上来,便吩咐了碧文伺候她,自己出了门。
费了一番功夫,方沐阳才好说歹说把碧文弄出了门,一个人插紧了门,脱了衣服泡进微烫的热水里,舒服地长叹一声。可下一刻,方沐阳就有些发愁,这可咋办?
看平南王的样子,根本就笃定了这身体就是南楚的公主,一定会想办法把她给弄回南楚去的。她之前也没想到这身体居然身份这么高,还以为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