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任的瑞昌知县听说是刚从户部调任的,原来是一位侍郎,因在部里不太如意,托人活动到瑞昌来做个县令。新县令不日便要到任,只是赵晨搜集的资料来看,这位新县令老爷是个贪财的。刚到任,方沐阳作为金帮老大就不在,难免新县令借题发挥一番。所以方沐阳特别嘱咐赵晨,若是无事,多往县衙聂知行那边跑两趟,若是新县令有意刁难,就把胡将军请出来。
安排这这头,又叫林嘉安排上京和留守方宅的人手,碧波几个则赶紧收拾东西,次日一早,方沐阳便上了去定州的船。
她要出门,只是人手安排上麻烦一点,用船却是无碍的。因为各地都有分舵的关系,与各地的卫军、衙门、关卡上的关系都极好。一条小船日夜赶路,不过三天功夫,便到了定州。
下船换马赶往京城,第五日上头,便到了当日方平安入住的客栈。
这一路实在是够累的,可方沐阳心里担心,一到客栈,就把碧环叫来问话。
见周围没有外人,碧环单膝跪下低头道:“有负主子安排,还请主子责罚。”
方沐阳有些不悦:“闲话就别说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碧环不敢起身,细细把前因后果讲给方沐阳听。
原来黄老板打定了主意要把铺子转给方平安,一早就来跟方平安立契,又叫人出去寻个中人来。谁知成国公府一直盯着这事,听说方平安要买铺子,竟然带了人冲进来,将黄老板和方平安都捆了。硬说那两间铺子是黄老板答应卖给成国公府的,却被方平安强逼着要买,给方平安身上栽了个“仗势强买”的名头,报了官,将人给送进了京畿府的大牢里头。
黄老板和方平安都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便下了大狱。碧草跟着给抓走,碧环一人忙前忙后,各处打点,还好一直拖着,盼到了方沐阳过来。
听完前因后果,方沐阳也不敢停歇,直接用林嘉的人手,去细细打听这成国公府到底是怎么个情况,又打听到底黄老板的大儿子犯的是什么事情,再有京畿衙门的大牢里头,是个什么情况。各种细节,不一而足,直忙到三更方才歇下。
次日一早起来,又急着找林嘉散出去的人手回话,又思量京里还有哪个认得的亲朋故旧能帮得上忙,竟是连早饭都顾不上吃。碧文几个吃惊,才发现方平安在主子心里的份量这样重,办事更加细心稳重不提,更是上前劝道:“姑爷好歹也注意一下自己的身子,别光忙着搭救小姐,反倒累坏了自己,这事儿可托不了别人。”
方沐阳忧心忡忡,两个眼眶都落了下去,一对青黑的眼圈映在下头。她微微点头道:“那就随意弄点东西先来吃,待会儿我先去京畿府里一趟。安娘这丫头娇生惯养的,从来没吃过苦头,算起来她也进去四天了,还不晓得怎么样了。”
碧文几个腹诽,若论娇贵,谁能越过了眼前这位去,可是到底不敢在脸上带出来,应声下去准备不提。
方沐阳是真的不放心,方平安就跟她一手娇养大的女儿一样,这下突然来了这么场祸事,怎么叫她不担心?就是往年瑞昌打饥荒的时候,她也是尽量弄来鱼肉青菜,让方平安和老方姑爷都能吃饱穿暖。可入了监牢,又有成国公府的人打过“招呼”,谁晓得方平安在那黑黢黢的牢里头过得什么日子?
想到这里,方沐阳心里更是焦急,耐着性子叫碧文几个收拾了东西,便往京畿府去了。
☆、122 池鱼之殃
京畿府的大牢,常年昏暗不见天日。虽说距离京畿府不远,可大街上的热闹繁华居然一丝也传不到里头来,一进去,就感到一股寒意袭了上来。
方沐阳先是忍不住打了个冷噤,接着想到方平安居然在这样的地方呆了好几日,一颗心都揪了起来。
领路的女衙役看不清脸,圆滚滚的身子几乎挡住了前头灯笼的亮光。方沐阳跟在后头,碧波碧文抱着包袱,几乎是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着。
这里头除了阴冷,就只有细细的抽噎声,方沐阳有些晃神,就听前头衙役说:“就这间了。”碧文赶紧上前,笑着塞了一个荷包给衙役。
那女衙役把荷包凑近灯笼瞧了眼,又掂了掂份量,心里高兴,说话的声音也带了一丝谄媚:“公子爷,小的这就给您开门,您往旁边让让。”
方沐阳一眼就瞧见角落里头缩着的方平安,碧草护在她身前,两人都是散乱着头发,身上的衣裳也有些脏。她眼眶有些发热,忙使劲眨了下眼,亲手从袖袋里摸出一张银票,塞进女衙役手里:“劳烦这位大娘了。不知道您这儿有没有干净些的房间,能不能给我妹子换一间?”
女衙役笑着点头说去安排,碧草听见了方沐阳的声音,哭着喊了声“姑爷”,又叫方平安:“小姐,姑爷救你来了。”
牢房里头其他的女犯人有的开始哭泣,有的在一边嬉笑,各种难听的话都蹦了出来。还阻拦着碧草,不叫他们上前。
碧波将脸一沉,一脚踢得牢门作响,厉声喝道:“都滚开!”
其他几个怕了。这才低头让开一条路,让方平安主仆两个出来。
女衙役已经收拾好了一间单独的房舍,圆脸上堆满了笑,请他们过去。
方平安一出来,方沐阳就瞧见她眼神有些恍惚,嘴唇青白。心下担忧。旁边碧文瞧见主子脸色,忙从包袱里取了件斗篷出来,替方平安披上,扶了她朝收拾好的单间过去。
她拢了拢斗篷,抬头没说话,眼泪就滚了下来。方沐阳心里也不好受,牵了方平安的手,低声道:“别怕,有我呢,咱们过去说。”
方平安这才哽咽着点点头。缓步过去了。
女衙役在后头锁了牢门,冲着里头乱嚷的犯人吼了一句:“闹什么?!”见里头的犯人鹌鹑似的缩了不敢做声,满意地点点头,摸摸袖袋里放着的二十两银票,笑开了花,也就不去管方平安他们做什么了。
单独的房舍也比之前那间好不了多少。不过墙上有个一尺见方的小洞,些许阳光从里头漏出来,显得亮堂温暖许多。
方沐阳仔细瞧了方平安的脸色,知道她大概是吓坏了,安抚了几句,忙又问起当日的情形。
喝了口方沐阳带进来的热汤水,方平安想了想,细细讲述了一遍。
当时她跟黄老板已经立了契约,照着惯例,需要有牙行的人作为中人为证。接着去官府上档子就行了。可没想到中人没来,等来的是凶神恶煞的衙役,和国公府趾高气扬的管事,根本就不听他们的分辨,拿铁链锁了人便走。之后他们便被投入了大牢里头。也不知道外头到底是个什么情形。至于成国公府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方平安刚到京城没多久,也还不是很清楚。
方沐阳无法,从女牢出来,只得又去男牢那边探望黄老板。
使了银子进去,男牢的环境倒比女牢差得多,一丝阳光也没有,更没有人哭泣哀嚎,反倒给人感觉更加阴冷可怖。
见了黄老板,他身上也没什么损伤,只是精神非常不好。方沐阳一问,原来他卖这铺子,本就是大儿子在外头吃酒的时候不小心打伤了人,对方要他拿出十万两银子来赔,他也是没办法,才打算卖了祖传的铺子。可没想到卖铺子又招惹了成国公府,实在是祸不单行。
黄老板久居京城,对里头的门门道道更清楚一些,他苦着脸对方沐阳道:“小方姑爷,若是平时,便是吃一点亏,我这铺子成国公府要买,我也就舍了。可我儿子还等着这钱救命,成国公府又压价太低,我才决定了卖给小姐,没想到居然连累了小姐……”说着便忍不住哽咽了起来。
方沐阳叹气:“事到如今,旁的也都别说了,你只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黄老板便一五一十地告诉他,大儿子在外头吃醉了酒,与人争执,混乱间将一个少年推下了楼。那少年是户部郎中王家的嫡幼子,素来得宠。王郎中本倒没什么,不过一个五品官罢了,可他家夫人却是左丞相李家的孙女,所以这下麻烦就大了。最后王家索赔银两十万,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为了凑钱,黄老板只好卖掉祖传的两间铺子,跟方平安都已经谈好了,作价三万八千两,另有从方平安哪儿拿的货,有八千两左右,方平安原价收回来。谁知成国公府为女儿搜罗嫁妆,听说这两间铺子要卖,也上门来谈,但是只肯出一万五千两银子,还要包括那些胭脂香粉和成衣铺子里存下的绸缎在内。
两厢对比,自然是方平安给出的价格更合适,救子心切的黄老板自然就更加倾向于卖给方平安。本想着一大清早去找方平安把事情办了,谁知成国公府居然有人盯着,直接找上门来。什么“仗势强买”的罪名,不过是成国公府随意捏造的罢了,他家是勋贵,又是五皇子的母家,马上还要再出一位皇妃,京畿府哪里敢得罪,赶紧开了牢房先将两人给丢了进去。
他断断续续说完,方沐阳却愁眉不展。照理说,这不过是小事罢了,只要将铺子让出来,也就没事。而且成国公府的目的是铺子,把方平安也抓了做什么?
黄老板瞅了小方姑爷一眼,低声道:“连累小姐,都是小老儿造的孽,也没想到成国公府这般跋扈,居然连方小姐也牵连进来。”
方沐阳还是有点不太明白,总觉得这件事情里头有什么关节是被忽略了。身边碧波伏身在她耳边道:“姑爷,出去再说。”
看来他们大概知道些什么。方沐阳哑然失笑,她也是急昏头了,竟顾着在这儿问,倒忘了身边还有一群南楚细作,探听北齐的事情最是拿手,便点点头,宽慰了黄老板几句,回去客栈。
屏退了众人,碧波方道:“姑爷,这事儿没那么简单。这成国公府是五皇子的母家,但是逼得黄老板卖铺子的,看着是王郎中家,实际上却是左丞相李家。”
见方沐阳面露不解,碧波又道:“左丞相李家,是三皇子的母家。两位娘娘不对盘,两位皇子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