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柔笑道:“他没什么生我的气,是自己想不通走不出来,过两日就会好的,娘,放心就是。”
“是吗?”柳氏还是不大相信,丁柔很认真的点头,“夫君是苦惯了的。他岂会不明白我的良苦用心?”
丁柔对尹承善的性子把握很准,因为是唯一的儿子,他难免娇惯尹睿阳,明知道这么做不对,但舍不得睿阳像他当初,他更多得是生自己的气。
“岳母,我来接夫人回房。”
挡着门口的屏风上印出尹承善修长的身影,柳氏怔了怔,戳了戳丁柔的额头。“我说过小柔了。女婿也原谅她自作主张吧,往后她再也不敢了。”
“小婿没怪夫人。岳母多心了。“
尹承善拱手,柳氏看丁柔得意的笑颜,摇头道:“罢了,你们两个按照母亲说得是绝配。”
“娘您先歇着,我明日再来看您。”
“快去吧,阳哥儿有我看着,没事的。”
丁柔起身,饶过屏风后,同尹承善的目光相碰,尹承善伸手握住丁柔的手臂,柳氏从屏风上看到两人携手而去,悬着的心终于是放下了,喃喃的说:“女婿也不容易,小柔太机灵鬼怪了,偏偏是过于坚持,哎,什么锅配什么锅盖。”
尹承善并未去自己的院落,而是去了水榭,水榭中的桌上摆着酒宴,尹承善将丁柔安坐下来,伸手拿起酒壶斟酒,随后举起酒杯自罚一般的连饮了三杯,眸光多了潮湿,“小柔是个好母亲。”
“我不想,不想因为阳儿耽搁了你。”丁柔将她所担忧的向尹承善坦白,“夫君也是个好父亲。”
多少上了年纪的阁臣因为子孙不争气而烦躁?做惯了衙内,等到他们致仕,地位的落差会让很多人一蹶不振,这也是首辅的子孙再难出名臣的原因所在。
“陛下逐渐老迈,不是陛下对你我特殊的关爱信任,夫君断不会像如今一样,哪怕夫君看好的四皇子,不是我说,他少了陛下对您的信任,夫君和我这些年没少得罪人,如今夫君势力大,他们不敢言语,将来一旦有个万一,尹睿阳不求他能堪比夫君,但起码能承担起尹家的门楣,不至于尹家在夫君之后便是昙花一现。”
“我知道。”
尹承善给丁柔倒酒,丁柔举杯喝了美酒,在尹承善面前,丁柔卸去了坚强的面具,眼角隐现泪珠,“刚出门那几日,阳儿受得苦,我也是心疼的,他不习惯麻布衣服,身上起了很多的红疹子,被同龄的小孩欺负,吃不下粗茶淡饭,这些我。。。我都看见了,只能。。。只能背着他落泪,夫君,我不是狠心的母亲,只是。。。”
尹承善将丁柔搂紧怀里,”我知道,我知道,阳儿不会怪你。”
因他的温柔体谅,丁柔呜咽的哭了起来,断断续续的说:“夫君也知晓我看过太祖皇后的手稿,其中太祖皇后说过一事儿,远在天国有明一代,有一位首辅大人,唯有一子爱若珍宝,其子智谋过人,然为人阴狠高傲,最终被人刺瞎了左目,此后性情大变,将聪明才智用在争权夺利的贪污上,用于党争朝争上,其父顺着他排除异己,结果抄家灭族,定为奸臣。。。我。。。我好怕。”
丁柔并非危言耸听,深恐将来一日尹睿阳因为骄横而被人刺伤,因为残疾而性情大变,明朝的严嵩其子严世蕃可谓聪明绝顶,同几代名臣抗衡,可再聪明,他也是受人唾弃的奸佞,酒色财气让严世蕃彻底的迷失了,更多的将聪明才智用在旁门左道上,最后牵连得是整个家族。
尹承善低头吻去丁柔眼角的泪珠,“我明白,夫人,阳儿不会再让你我失望。”
“嗯。”
丁柔在尹承善怀里睡去,尹承善拍着她后背,仰头望着天上的明月,嘴角勾起,娶妻如此,夫复何求?
他慢慢俯身将丁柔打横抱起向房中走去,纯酿中有安神的药丸,最近丁柔绷得太紧了,是应该好好的歇息,不是尹承善倒酒,丁柔许是吃得出,她是全然相信他的,只要想到这一点,尹承善就会很高兴,
丁柔从没指望一次经历就能让尹睿阳成为栋梁之才,将一切毛病都改掉,但尹睿阳学会了反思,嚣张骄纵之气少了,在书房里写字,读书也更能沉得下心,丁柔趁此给他请了个极严厉的师傅,将他脱跳的性子慢慢的矫正,中庸是官场万古不变的道理,尹承善如今的锋芒都比以少了很多,太出风头的人,在官场上大多结局不美。
一生位居人臣,致仕后安享晚年,家族兴盛,儿女孝顺懂事,是丁柔认为最为幸福的一生,她也一直向这个方向努力。
八月桂花香,这一日尹承善早早的回府,惊喜的握住丁柔的手,”夫人,是。。。又有喜了?”
今早尹承善出门的时候,丁柔闻饭味儿就吐了,他因为有急需处理的公务,只能出门去巡抚衙门,一上午坐卧不宁,直到接到府中的人通禀,尹承善才彻底的放心下来,在府衙时便喜不自禁。
丁柔也没想到喜讯会从天而降,含笑道:“大夫说是喜脉。”
尹承善在屋里兴奋的直转圈,一会傻笑,一会有些焦虑不安,尹睿阳眨着眼睛问道:“爹,娘有我的时候,你是不是也是这样的?”
“当时我在广州,没在你娘身边,得了喜讯,大冬天的。。。我直接掉水里去了,不如此我还以为做美梦。”
尹承善抱起儿子,对丁柔说:“这回给阳儿添个妹妹,阳儿欢喜不欢喜?”
”喜欢妹妹,但更喜欢弟弟。”
“为什么?”
“弟弟的可以欺负,妹妹只能宠着。”尹睿阳一本正经的说道,丁柔笑着说:”弟弟也不能欺负。”
尹承善抱着儿子坐在丁柔身边,眼里闪过几分得意:“过两日三姐夫会来杭州,这么多年的布局该收网了,这孩子来得正好,好兆头。”
“你把岳宁侯也用上了?”
“三姐夫是列侯,为国为君,他不在意那些银子的损失,岳宁侯府不缺银子,缺得是好名声,我同三姐夫提了,他很赞同,不会觉得勉强。”
丁柔点点头,“那我收拾厢房,侯爷自己前来?“
“以挑儿媳妇的借口到江南,没准三姐夫真会找个江南豪族出身的儿媳妇,杭州有岳宁侯府,听说三姨姐亦会一起南下。“
三年多没见丁敏,丁柔不知她有了什么变化,岳宁侯肯带丁敏出京,料想对她是有情分的。RQ
☆、第五百零四章 所思
丁柔从未想过时隔三年再见丁敏时,会如此的惊讶。
丁敏衣着素雅,往日最为喜欢的金银首饰在她身上再也见不到,丁敏身体整整廋了一圈,眸子暗淡无光,如同死水一般的平静,在她的手腕上带着一串佛珠,如果不是没有穿尼姑僧袍,丁柔会以为丁丁敏出家苦修去了。
“三姐姐。”
丁柔试探的说道,丁敏木讷的眸子多了一抹的生气,嘴唇蠕动:“六妹妹,不,江浙巡抚夫人,昭阳县主。”
丁柔看向岳宁侯,猜测丁敏了无生趣的死寂是不是受了家庭暴力?丁柔虽然在不在京城,但常同京城有书信来往,没听说岳宁侯亏待了丁敏,岳宁侯府还是丁敏在掌管,老刘氏都不敢随便的得罪丁敏,可她怎么是如今这样?莫不是情报有误?
岳宁侯苦涩无奈的一笑,“夫人信佛,除了处理府中事情之外,大多时候都在佛堂苦修,这次我带夫人出京,便是想让她看看江南的美景,再让她清修下去,岳宁侯府会出现一位出家的当家夫人。六姨妹聪敏过人,帮着我劝劝她。”
丁柔又看看了漠不关心外物的丁敏,实在是想不出,她好好日子不过到底在想什么?
以前丁柔想不明白丁敏为何对姐夫如此执着,如今丁柔更想不明白,一样是侯府继夫人,岳宁侯如今比兰陵侯富贵,权柄更重,丁敏是列侯第一夫人,这些不是她最为渴求的?
虽然岳宁侯风流一点,但丁敏这样无为而治,这般的死气沉沉,岳宁侯没有休妻而是尽量挽回丁敏厌倦世俗的心里,已经是难能可贵的了。
“我尽量说说三姐姐,她这样子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不知道能不能说通她。”
丁柔不敢全然应承下来,只能尽力而为,岳宁侯谢过丁柔,同尹承善去书房商谈如何处理海事衙门的事情。房中紧紧留下丁敏和丁柔。
“三姐姐。”
“昭阳县主请说。”
丁敏极为的平静,丁柔反倒希望丁敏有点情绪上的波动,“三姐夫想给世子选个什么样的妻子?三姐姐心里可有分寸?”
提起继子,丁柔料想丁敏会多些波动,谁知丁敏平淡的说道:“不知,一切侯爷说得算,昭阳县主不是说过。继子的事情我最好少多言。多说多错,不说不错。”
丁柔第一次被丁敏弄得张口无言,看出她是真的不在意,不是故意让她好看,丁柔的目光落在丁敏手指捻动的佛珠上,轻声问道:“三姐姐厌倦了红尘?真的打算在世子夫人进门后,便要出家?”
丁敏宛若僵硬的嘴角自嘲般的翘起,”我做错了太多。佛说世事轮回,我不愿意再受轮回的苦楚,帮衬着岳宁侯管理侯府算是我报答他的恩情。我的心已经死了,再占着岳宁侯夫人的位置便是造孽,下辈子我还不起的。”
“三姐姐为什么这么想?是谁说了什么?”丁柔对丁敏实在是有素手无策之感,“什么轮回的我不懂,但三姐姐应该先过好这一辈子才是,明知道岳宁侯对你很好却不知晓惜福,你为什么总是想得同旁人不一样?”
“因为我不是六妹妹,知晓得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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