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辰时末,沈韶华被宣进了宫。她乘着步辇过去御书房的路上,来来往往的宫女太监看到她,莫不是垂首跪拜,这个时间正是皇上下了早朝,臣子们出了宫的时辰,除了宫女太监也遇不上什么人了,后妃当然是没胆子来打扰皇帝办政事。
进了御书房,看到了预案上的那些画像,沈韶华开始有些明白此行为何了。刚好,她也准备了大礼给皇帝呢。沈瑜初看到她,居然有些紧张,他感觉自己像是坏人姻缘的恶人,所以对上沈韶华就特别殷勤,虽然他平日对待她也特别客气,但是今天确实不一样,她感觉到了,中间还夹杂了一直以来的愧疚,还有今日才有的一丝讨好。一个帝王,在你身边端茶倒水,就差没让你坐上龙椅了。要换个人不定就被逗疯了。但是沈韶华很从容,也很淡然,仿佛本来就该这样。沈瑜初很惆怅,朕都这样讨好你了,你还拽的跟二五八万似的,还能不能一起好好的玩耍了?摔!
就在沈瑜初快要炸毛的时候,沈韶华终于施舍了他一句:“有事么?”简直要把个皇帝感动的泪流满面!有台阶下总是好的,不是么?然而这话还是得斟酌着点说:“韶华啊,朕,咳……阿兄也知道,你父王去的早,让你肩上担了这么重的担子,阿兄看着也心疼……”沈瑜初窥了窥她的脸色,还好没变脸,于是接着作,“还好你父王在天有灵,你也争气,东厂在你的管辖之下越来越壮大了……你也这么大了,女子的青春易逝,你也该考虑成婚了。”
沈韶华小声地嘀咕了一句不作不死,在皇帝转头看她的时候又恢复了面瘫脸:“啊……阿兄是说蓝丞相家的独子么?可惜韶华还没追到手呐……”沈瑜初心都要跳出来了,明明就是不要你跟蓝玉卿成婚啊摔!虽说蓝丞相跟沈韶华平日在政事上喜欢互掐,看着跟有深仇大恨似的,然而人之一生,最重要的还是儿女,只要以后结成了姻亲,谁还敢明着反抗东厂啊摔!皇帝的脸登时白了绿绿了黑黑中还透出青来。
沈韶华似是看够了他的表现,终于又开了口:“不过么……韶华最近频频出入丞相府,却是发现了些不好的东西呢!”
沈瑜初一边暗恨她说话只说一半,又不得不陪着笑脸问她:“那,韶华查到了些什么呢?能否让阿兄帮忙参谋参谋?”等的就是他这句话,于是沈韶华甚是愉快地接道:“嗯,韶华也正想让阿兄定夺呢!”说着从怀里抽了几封信交到了皇帝手里。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6 章
勾搭敌国皇室、谋害皇亲、私养精兵……一封封书信看下来,沈瑜初只觉得额头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疼。真是愚蠢啊,自己还想着蓝丞相是直臣,至少敢于直谏沈韶华,还能帮他互相牵制着点,想不到人家竟是想把自己玩弄于股掌之间!
“韶华,你确定么?这可不是小事,开不得玩笑!”虽然竭力控制,然而沈韶华还是从他的语调里听到了控制不住的颤抖,这是愤怒到极致的表现:“下臣自然不敢欺瞒陛下!”
沈瑜初也知道她不至于拿这么重要的事情愚弄他,且他刚刚再次细细看过这些信,有的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信件了,字迹陈旧,纸张泛黄,不像是作假,何况还有蓝丞相的私印!沈瑜初只觉得从来没有如此愤怒过,被自己的下属欺瞒的如此辛苦,自己是如此信任他……
“唔……此事陛下还是,从长计议啊!”慢悠悠地呡了口茶,沈韶华惬意地眯起了眼睛。
“此事朕便交由你全权处理!韶华,朕,只有你了!”沈瑜初写了密诏交给沈韶华,完全没有想到自己此刻做了一件怎样愚蠢的事情,他,又把权利送到了沈韶华手中。沈韶华当然不会愚蠢地提醒他,慢慢悠悠出了宫。
回了东厂,沈韶华第一件事便是找来了白管家,让下面的人照计划行事。
虽说皇帝收回了东厂的管理权,但他自己也知道,东厂的人不可能听他的,事事阳奉阴违,他们终于等来了沈韶华的回归。沈瑜初也想通了,既然除不掉,又收不回权利,那就继续让她帮朝廷做事吧!作为皇帝,确实是不能事事亲为,至少一些不好出面,又损阴德的事,还是得交由东厂来做。
沈韶华还是那样,带着蓝玉卿东逛西逛的,好似那天发生的事情根本不曾发生。
只是蓝玉卿现在发现越来越没办法讨厌她了,也不是她似以前一样送他东西什么的,但是就是这么相对两无言,每天被她带着听听戏,喝喝茶,或是两人对坐各看各的书,就这么静静地相处,其实也很好。他并不是一个喜欢热闹的人,她现在这样就很好,偶尔跟他搭句话,或来了兴致,让他作副画,作首诗。有时他也看出她是故意逗他,但是他也知道,她没有恶意,只是她太无聊了,找不到事来做,只好自己找乐子。他也就装作不晓得,由得她得手以后淡淡一笑。
日子就这么慢慢走着,也到了初冬时节。沈韶华很随意地邀请蓝玉卿到她位于京郊的庄子上泡温泉。蓝玉卿虽然有些害羞,主要是他自己脑补的有些厉害……却还是答应了。他现在觉着自己喜欢上她了,也想两人有点进步。
沈韶华第二天便乘着马车来接他去庄上,当他快快乐乐踏上马车的时候,怎么也想不到短短半个月时间,再回府面对的已是家破人亡!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7 章
半个月后,沈韶华连同蓝玉卿坐在厂公专用的那辆奢华马车里进了城门。马车快速地行驶在街上,顷刻便到了变了样的丞相府门口。沈韶华当先下车,又把手递给预下车的蓝玉卿。她像以前一样,把他送到门口,下令把蓝玉卿的行礼搬下马车,摆在府门口,并对着呆愣的蓝玉卿温声道再见。
蓝玉卿呆呆的转过头,她的笑容一如既往,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好像没有看到丞相府的破败……再呆呆地把头转过去,丞相府府门大开,他知道,里面已经空了,没了人,也没了东西。他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不把府门封了。他转身面朝沈韶华,像是第一次认识她一样,细细地把她看了个遍。过于绮丽的容颜,她的眼睛生的很好,专注地盯着一个人的时候会让别人生出“我就是她心上人”的错觉,然而再看,却又好似隔着雾,挡着纱,你永远也看不清她到底在想什么。挺直秀丽的鼻子,薄唇……是了,薄唇,薄情,自己怎么就想不透呢。
“我只想问一句,为什么?”固执地,还是不死心,刚刚路上他们还有说有笑,怎么一转身就什么都变了?
“唔,为什么?”沈韶华似笑非笑的把密诏从袖口抽出来递过去,“你说这是为什么?”
看清了密诏上的内容,蓝玉卿恨不能就此死去!难怪,难怪……种善因得善果,他父亲昔日种了恶因,怪不得结不出善果!
沈韶华就站在那,肤如雪发如墨,没有不耐烦,也没有欢喜愉悦。看着埋头的蓝玉卿,她只觉得轻松,终于完成了原主的遗愿,留他一命,看他折腾吧。
半晌,蓝玉卿终于抬起了头,对着沈韶华深深一鞠:“往日因,今日果。我不恨你,但也不能原谅你。以后,死生不复相见!”说完便转身大步进了府门,再不回头。
过了几日,白管家垂首弓腰站在沈韶华身后小心翼翼地禀报:“督主,蓝公子已收拾了东西,离京而去。需要让人跟着么?”
沈韶华扫了他一眼,道了一声不必,继续俯身描她的大字去了。
京城经此一事,更是人人自危,对沈韶华避之不及——想一想,她追了人家好几年,从十二岁开始就每天往人家府里送东西,到现在也四年了吧,人家准备接受她的时候,她一挥手,人家家破人亡了!她对自己每天心心念念的人都能下得了这种狠手,遑论他们!往后还是安分着吧。
皇帝似是想要把她彻底抹黑,趁这时候又让她审个朝廷要犯,切还要她亲自审!皇帝身边最得势的喜公公来传皇上口谕的时候沈韶华一边听一边抽嘴角,这尼玛果然是作死帝!喜公公传完口谕窥了窥她阴沉沉的脸,神秘兮兮地靠过来道:“督主别急,洒家偶然听陛下念叨起,好像是要这人攀咬上吴都尉,把之前蓝景成私养精兵的罪名摊他一份儿!”
沈韶华斜乜了喜公公一眼,笑着挥挥手让他回去了。
到了晚间,让白管家带路进了地牢,沈韶华终于明白韶华园前院为什么种那么多花了。底下就是东厂的秘密地牢,不过这地牢不常用,除非皇帝想秘密处理什么事的时候,才会把人送这下面。
上面种了那么多花,到了下面,依然是浓浓的血腥味。里面一排排空着的刑房,放着带着陈血的刑具,发着幽幽的光。走到最里一间唯一的审讯室,就看到头发蓬乱的囚犯。沈韶华也不关心他是谁,长什么样,这些跟她无关。她只略扫了一眼,看到囚犯囚衣上晕开的一团团血迹,基本心里有了底,这肯定是在刑部那边动过大刑没拿下来,就想到她了。不禁嗤笑,皇帝还真当她是把好用的刀子啊……
沈韶华让人检查了一下这人的受刑情况,免得一会不小心死了就麻烦了。
不一会,番子就带着检查完的囚犯进来了,小心翼翼地告诉她,唯一完好的就只有四肢了。看着他们看她的眼神,好似她是会吃人的恶鬼似的。想了想,沈韶华让人把四肢完好的囚犯放在凳子上,把他手脚的指甲拔了,泡在浸了辣椒和盐的水里。
不一会,牢里就传出了一声声嘶哑的吼叫,大部分是骂沈韶华的,连带着也骂了几句皇帝。沈韶华慢悠悠地坐那喝着茶,觉着这人大概不正常了,主要该骂皇帝才是,骂她这么一把攥在别人手里的刀,有意思么?
一个时辰后,泡在水里的伤口早已麻木,觉不出痛了。沈韶华又让人把泡起来的腐肉生生削了,接着泡。就这么反反复复,到了掌灯时分,那囚犯已经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