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长袀写了药方,亲自去药店抓来配好,按照林黛玉给宝玉说的那些症状又开了些安气宁神温补气血的药交给宝玉,并仔细告知了服用需知,再三叮嘱了才算放心送他离开。
宝玉带了药回府,换了衣裳后从回廊处绕过假山过小桥到潇湘馆,正巧碰见林黛玉的丫头雪雁出来做什么,忙上前招了招手让她走近道,“姑娘在做什么?近来可好?”又问了紫鹃是不是在,让其进去唤紫鹃出来,并再三叮嘱切莫惊动林黛玉。
少时,紫鹃出来见到宝玉,还来不及说什么,便被他招手示意往不远处的小桥边走去,问道,“什么要紧的事眼巴巴的赶过来,还不许让姑娘知道。”
宝玉环顾了一圈四周,将那药从背后取出递给她道,“以后姑娘的药你就给她服用这些,没了只管提前来告诉我,我给你配好了送来。府里的药你领了后就处理掉,不要让别人知道了。”
紫鹃纳闷道,“怎么好端端的又多了几包药出来?姑娘服用的药方都是王太医给配的,这又是什么?”
宝玉心知这事没有真凭实据前胡说不得,况且此事非同小可,府中竟有人可以一手遮天,想来内里暗藏了多少见不得光的事也不尽知。
想到这里,宝玉正色道,“你跟了林姑娘多少年,两人感情就像姐妹一样,她的身体好坏你自然十分清楚。那些药她吃了总不见好转,终日郁郁寡欢的。如今,有些事还没清楚前,也不能说得太明白。这药是我从外面找了贴己人重新配的,你要信得过我,就拿去。”
紫鹃是何等聪明之人,不过三言两语便听出了宝玉话中的深意,不禁面色大变,刚要问话,环顾了一圈四周,又拉着宝玉去到一处无人的角落低声问道,“依你之言,这府里给林姑娘配的药不齐全?还是另有人从中做了什么?你是从何得知这事的?消息确实可靠?若是真假不辨,将来可是要出大事的。”
紫鹃面上忧虑、焦急、惶恐等多种情绪凝结在一起,拧成一道散不开的愁绪。
宝玉素来便知紫鹃是一心服侍林黛玉,对她尽心尽力,倒把扬州随同而来的雪雁给硬生生比了下去,所以今天这事他才决定找紫鹃而不是别人。
但因此事牵扯太深,目前也不过是空有说辞毫无证据,也不揪出幕后那黑手,宝玉只得说一半瞒一半,半真半假道,“这个事说来话长,我也是因为和北静王一处学医理,时常去药房走动无意间得知的。消息一定可靠,你给的那药丸我给很多大夫看了,都说有异。目前虽然还不知是好是坏,但是我心里总是放心不下。你先把这些药拿去给姑娘服了,以后等我有什么别的发现,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你。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不能告诉林妹妹,你也知道她那心情一天好一天坏的,要是知道这些,还不伤心死去。”
紫鹃自然也知道这其中厉害关键。虽然不过是宝玉的片面之词,但她却很清楚,在这府中再寻不到比宝玉更关心林黛玉的人了,又岂会造谣生事无中生有?便接过药点头道,“我且听你的,先给姑娘服这些药试试。若有什么其它不妥之处,你可千万要告诉我,以免累姑娘身子不好,可不是闹着顽笑的。”
宝玉答应了,又嘱咐了几句,这才转身离去。
紫鹃忙喊道,“不进去瞧瞧姑娘吗?”
宝玉笑道,“今天不去了。最近林妹妹知道苏州还有个哥哥,心情很好,我就不去打扰她了。等下次有了空闲,我再来。”
朝紫鹃眨了眨眼睛,宝玉几步跑远了。
目送宝玉背影远去,紫鹃心中无限感叹。看他这样,比起从前愈发懂事知情理了。虽对林姑娘还是这般关心切切,那热情却又好像一下子降了不少似的,倒大不如过往那般亲密一处嬉笑顽闹了。他……究竟是如何想的?
又出了一会神,只等雪雁出来唤她,说是姑娘找,这才回神拿裙子包了药进去了。
此后林黛玉的药便是一直由柳长袀配好了托宝玉送去。
闲聊时宝玉也曾试探性问她,近来觉得这药吃得如何?林黛玉笑道,“还不是平常那样,通共也就是那些药味罢了,还能吃出什么别的来不成?”
宝玉又问她病情如何,可还有心烦气闷咳嗽等症,林黛玉道,“说来真真也怪,近来只觉心口好了许多,也不复往年那般闷得厉害。平常这种起风的日子我能出门也算好的,如今坐个一时三刻倒也能挨过去了。”
宝玉松了一口气,想着柳长袀到底有办法,从小学过医理的就是不一样,给她多开出的那几味养身调理的药,果真大有奇效。心中不禁更加佩服起他起来。
这日,找了个空闲日子,宝玉借口去冯紫英府上溜出府中去到昌隆当铺找柳长袀,正巧见林瑾容也在。
三人相互倒了关切后,宝玉将一包金银翡翠取出放在桌上打开,道,“这里是我的全部家当了,不知道值多少钱。”
柳长袀和林瑾容闻言笑了起来,在宝玉纳闷的眼神下解释道,“我们方才还在商量要在京城多开分号之事,宝玉就赶来给我们送银子了。”
宝玉恍然大悟,问道,“你们是要开当铺还是茶叶店子?我倒是想和你们一起,但却什么都不懂。这些银两恐怕加起来也不够。”
林瑾容笑道,“你我之间何以如此见外。我还是做我的老本行,长袀则是开当铺。”
宝玉问道,“长袀医术了得,怎么不开药店做个问诊的大夫?”
柳长袀笑望了林瑾容一眼,答道,“当铺开个分号,我即便是不在也无妨。药店没有大夫却不成。何况我自幼学医只是因为,”顿了顿,脸上微红,笑言,“是因为家母身体素来体弱多病。又加上少时听瑾容兄说,林姑娘也最是个身子弱的。却并无悬壶济世之心。宝玉若要笑我胸无大志,我也少不得厚着脸皮受了。”
听完一言,宝玉展唇而笑,道,“笑你干什么。人各有志,你既然这么想,也不能勉强你。”而后又将自己想开钱庄的想法给他二人说了,正值遗憾自己人脉不广背景不足又短少资金之时,柳长袀却拍掌道,“宝玉说的这个甚好。我有一法子,不知可行与否。”
林瑾容忙让他直说。柳长袀把欲将钱庄和当铺合二为一的办法说出,又道,“依着宝玉说的模式,咱们不如开创一个新的。既可以典当物品,又可兑换银两。正好我全国各处都有分号,大小店中持银票者换银子,既方便又易辨认。”
宝玉还有些犹豫,林瑾容却道,“我也认为此计可行。长袀人脉甚广,资金就更不必说了,十多家昌隆当铺可不是顽笑话来着。”
宝玉道,“难得你们两个一口同意,只是我却没什么底气。一个是因为我从来没弄过这个,也不知道将来能不能成功。万一做不起来,亏了银子,还连累长袀名誉受损。二个是,我没多少自由,不得时常随意出府,若真开了店子,也抽不出时间来管理。”
林瑾容和柳长袀相视一笑,道,“这个你放心。以后钱庄开不成,不是还有当铺在吗?大不了将那一部分抽出来便是。再者,也不需要你来管理什么,我自己都甚少在店里,又何况是你呢?你若有心要和我一同共事,就把那计划详细告诉我了,然后这包东西也交给我,剩下的我和瑾容自会一一办妥。”
林瑾容点头道,“你原是荣国府千恩万宠的公子,又怎会有什么管理的经验?难为你还有自力更生的念头,又想了这么好出路,不如就试一试。反正我们也是要开分号的,算你一份不值什么。只是你若瞧不起我们,不屑同我们一处,又另当别论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宝玉哪还有不同意的。又想着自己来这里,能遇得林瑾容和柳长袀这样真心实意的朋友,当真自己的造化。一时间心中既是感激又是感叹,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好起身朝他二人掬身深深行了一礼,道,“我也不知道要怎么说才能表达我心中的感谢。能认识你们两位,是我的福气。就算是我奢求好了,只盼此生能与两位情谊长久,来生,我也不知道有没有来生。来生的事就来生再说吧!”
林柳二人忙起身将他扶起,笑道,“怎能说是奢求。正好我们也有此意,宝玉不说,我们也是要提的。日后你我三人便是亲如兄弟一般,见外的话万不可多言。”
宝玉点了点头,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正想着不如提议三人结拜做兄弟,这样也算有了正经名分。刚要开口,前头小子来回说是有笔帐要请教少爷,柳长袀便起身出去了。
宝玉见天色不早,便将自己原本的计划详细写在纸上,递给林瑾容道,“我所有的想法都在这里,等长袀来了你让他看看,再琢磨琢磨。明天我会再来的。”
林瑾容答应了,将那纸收好后送宝玉出门。
两人沿着街道走了一段,宝玉心中长久一块积石落下,想着虽是靠着柳长袀才得了这便宜,到底有些不光彩,但说明白后两方皆都甘愿,也就先这样好了。最多将来得了银子自己少拿一些,只留着能够傍身的就行——其实自己一开始的目地不就是这个么:银子不在多少,足够保住自己下半辈子衣食无忧就成。
至于荣国府那儿,只要不犯什么大错,北静王也答应了会尽力周旋一些。
怕就怕,一大家子衰落,最后还是保不住任何荣耀。那些银子,唉……权当留着日后见机行事吧!指不定用在何处。
见宝玉走神得厉害,林瑾容唤着他道,“还是在想开店之事?你且安心,长袀素来是个最稳重的,毫无把握的事他断不敢擅揽上身。”
宝玉自然是最信任柳长袀和林瑾容的,便道,“也不是为这个。我是担心荣国府以后。瑾容兄,我有个丫头,性情脾气模样都有几分像极了林妹妹,她对我自来也是真心实意,如朋友一般。如果将来荣国府真有什么,希望你能想办法将她接出去。”
林瑾容问,“她叫什么?”
宝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