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面无表情的注视着北静王的唇俯了过来,感觉到背后那手在他全身不安分的游走,脑中禁不住再度想到了东平郡王,想到自己宛如一低贱戏子般被他玩弄,当下喉咙里窜起一股灼烧的愤怒,竟再也压抑不住的迫使他开口狠狠咬了下去,在北静王的唇畔上留下了一道鲜红的齿印。
北静王惊地一下移开双唇,伸手轻拭唇角,在见到指上那鲜艳的血后愕然道,“宝玉?”
宝玉扬唇而笑,眸中光点闪耀,“王爷近来气色不好,也不知因何而故。别说是东平郡王,就是我们这等平民,见着也心疼。所以才斗胆给您补些血气。”
北静王眉头微蹙,取了帕子将嘴角的血迹一点点拭去,却仍遮不住被咬破的地方微微泛红。
宝玉心中原已打定了北静王会发怒,谁想他只是笑了笑,摇头道,“我今日才知,纯善剔透也不过是你的掩饰罢了。若是真与人较真起来,谁也你拗不过。”
宝玉略显惊讶的看了北静王一眼。正巧马车在王府门口停下,侍从过来打帘,北静王颔首道,“宝玉,你先下。”
对于北静王的示好,宝玉未置一词,起身下车去了。北静王随后走了下来,嘴角破皮的地方仍有些红肿,却并未拿帕子遮掩。
“这,”侍从在瞟见北静王嘴角的那一处伤口后一惊,忙问,“王爷,您这是……”
北静王抬手制止了那人的问话,含笑道,“无妨。一点小伤。”话落,见宝玉站在一旁蹙着眉头不肯迈步,便上前攫了他的手一同进府。
府中各处仍挂有白缎,宝玉扭头看向身旁之人,这才后知后觉的看见他身穿素服,心中愈发嫌恶起来。
尚在丧中,便大张旗鼓的去荣国府将人接来,他是真以为天下人不敢耻笑他这个断袖成风的王爷不成?
还在想着,北静王已携了他一同去到广慧阁。刚过仪门入跨院,只见怜诗、玄赋等侍女早已等候多时,见北静王和宝玉进来,忙笑着迎上前道,“许久未见,如今也不来这里了。昨个儿王爷还在叨念,只说是公子恼了,所以才左请不来,右劝不动的。”
“果然还是需得王爷亲自去请才行。若非如此,公子只怕已经忘了我们这些做婢子的。”
正值说笑间,其中一侍女瞥见北静王嘴角的红肿,大惊失色,慌忙问道,“王爷,您这伤……”还未说完,北静王轻咳了一声笑道,“不妨事。”
那侍女还想再说些什么,玄赋笑着开口,“厢房已经打扫妥当。可是让小婢们现在就带贾公子过去?”
北静王笑道,“罢了,就在东苑。不必另去它处。”
玄赋忙应了,将北静王和宝玉送入广慧阁,又吩咐丫头去打水。
等一干人等都散得差不多了,那侍女才满是不解的问着玄赋,“你瞧王爷那是怎么回事?出去时还好好的。”
玄赋“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立刻又想着此为不敬,忙敛了神色道,“主子的事,何时轮到我们打听了。还不快做你自己的事去,再有下次,我也饶你不过。”
那侍女慌忙答应着去了。
这一厢,宝玉满心别扭的跟着王爷进屋,从谱着青梅的鎏金屏风绕入内堂。闻着空气里那股淡淡的紫檀香气,想到不久前这里上演的一出好戏,宝玉心下一沉,只管挑了张椅子坐下,丝毫不愿理会北静王。
少时,侍女端了水上来,北静王亲自拿布巾打湿后走到宝玉身旁半蹲下,替他轻柔擦拭着脸庞灰尘。
宝玉惊地几乎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又见屋里还站着三四个侍女,也正瞪大了眼睛注视着北静王的动作,慌忙伸手去接他手中布巾道,“我自己来。”
北静王顺势捏住宝玉的手,笑道,“你只管坐着。在我面前也如此。”
宝玉撇开头任由北静王替他细细擦拭了双手。丫头们赶忙重新换了新水,服侍北静王梳洗后,掬身退了出去。
北静王反身走到宝玉身边将他拥住,甚是亲密道,“上次你在此小住,不过两日便回去,想着必是太过无趣。此次我备了些玩耍之物,你且多住几日,我必好生陪你。”
宝玉扭头看着北静王,认真道,“王爷,你无需如此。你我身份太过悬殊,勉强在一起也只是徒增痛苦。那东平郡王对你尚且一心,你与他也算是门户相当,不如依了他便是。”
北静王满含笑意的眸子瞬间沉了下来,一丝怒意自眸底深处飞闪而逝,快如闪电般令人捕捉不及。
即刻,北静王再度扬笑,伸手捏住宝玉的下巴迫他抬头,半是宠溺半含认真道,“如今越发会说了。我的心思你可是真不明白?倒将我往别处推去。我只告诉你,有我在这一天,你那要离的念头只管一并打消。我既得了你,就断没有再放手的道理。”
北静王坦诚心意
宝玉神色平静地拨开北静王的手,起身走开几步,“王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身边公子淑女多不胜数,为何非要执着与……”
一股温暖的气息夹杂着紫檀的香味由后方扑来,宝玉话还未说完便被北静王整个拥入了怀中。
“宝玉,”北静王伸手紧紧环住宝玉的腰身,在他耳边轻声说着,“此生自是非你不可,别人再好与我何干。我只管守着你便是。”顿了顿,又道,“东平郡王那事,你且听我解释。”
宝玉叹了一口气,挣开北静王的怀抱转身看向他,道,“那日我问你时你不做回答,今日又何必旧事重提。更何况,你我之间也并非只有一个东平郡王。”
北静王不顾宝玉抗拒,硬将他拥在怀中,低头在他脸上轻吻了一下,笑道,“你若生气不听倒也罢了,我却是一定要解释的。”说着,强拉了他走回桌边坐下,道,“朝臣之中,当属东平郡王与我最为交好。他的心思我也略知一二。只是平日里他言语慎重,我也不便明着拒他。”
宝玉心中固然气恼北静王,但同坐一处,即便是想要抵抗不听,那声音也如涸涸流水一般自发地淌入他耳蜗。
“那日王妃仙逝,东平郡王痛失亲妹,言辞中难以自控,不免行动出格。”北静王抱着宝玉,指腹轻柔摩挲着他的手背,口吻却是异常认真,“我原已与他说明,怎料他执意不放,恰好你进来,撞见这一幕,还只当我与他有什么。我自是有口难言,见你离去,心中痛惜万分。”
宝玉反问,“既是如此,当日为何不说明?我问你,你也不答。事后再来做这些解释,我也再难相信。”
北静王轻声叹道,“再不济,他也是堂堂郡王,与我平起平坐。此事并非光彩,何况他亲妹又是我王妃,我怎能不替他圆下这个面子?”
宝玉听他说得有理,心中刚觉松动两分,又想起自己和他之事也并非只有东平郡王,还隔着身份、权势等多重障碍,才刚漾起微波涟漪的心霎时回归平静。
“罢了。”宝玉也懒得再去挣开北静王的怀抱,只扭了头看着他,一字一句认真道,“今日是东平郡王,明日还会有其他的王孙贵胄。你我身份悬殊,地位不等,何必这般强行牵扯,不如……放手罢。”
北静王陡地抬眼看向宝玉,檀黑的眸子里盛满了难以置信,“你仍在责怪我。你我昔日盟约,竟是顽笑不成?何以能这般轻易说出决绝之语?”
宝玉凝视着北静王,觉得自己的心仿佛在瞬间被刨空了一大半,空洞的只剩下怅然。
“你我之间,原本就并非只是东平郡王一人而已。”宝玉如实道,“你是王爷,身份尊贵,我高攀不上。”
“你,”北静王第一次被他气得语噎。
缓缓松开宝玉的手坐下,北静王逐渐平复心绪,道,“我未及弱冠便袭了这王位,太妃在世时,王府大小事宜皆有太妃做主。一正两妾,皆非我心中所爱。太妃仙逝后,我终日忙于国事,更无暇论及私情。你我虽相识不久,但在朝中,我却时常听你诸多事迹。”
宝玉见他态度转变,不觉心思微动。
“我虽不得时见元妃,但也知她家中有位胞弟,衔玉而生,实属惊奇。”北静王也不管宝玉是否在听,宛如自语般轻声道,“后得见政老,确实家中有此一人,纯善剔透,为老太太、太太心中所系,不免越觉好奇起来。如今再回想从前种种,竟似梦中。宝玉若怪我,心里仍觉气恼,我也只能赔罪。但若要我放人,却是断不能依你的。”
宝玉听完,不免心中感触。回想过往两人相识相交,也算情真意切,至今却弄得一个貌合神离,当真是造化弄人。又见北静王一番言语推心置腹,情意绵绵,言语间对他仍是情深意重舍不得放手,不禁开口道,“你只到如今也未明白,你我之间隔阂太多。你既是王爷,要何人不得,为何偏要这般执意不放?”
北静王微转回头看了他一眼,眸底深处笼着一层薄薄的伤楚与黯然,“他人再好又与我何干?我即已钟情与你,又岂会移爱他人。你若当我是这等薄情寡义之辈,倒也罢了。”说完,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屋子。
宝玉未想他竟会说走就走,张口刚要说话,突然想起方才那一幕,心中一阵犹豫,北静王已经掀帘出去了。
入夜,北静王也并未回广慧阁。前来服侍宝玉的玄赋笑道,“王爷说了,怕公子睡得不安分,所以另择它处歇下。公子就留在此处歇息便好。”
听完玄赋一言,宝玉也说不清心头究竟是何滋味,只知道嗓子眼处莫名的灼烧得厉害。
“那,”宝玉迟疑再三后,低声问道,“王爷留宿在哪个厢房?”
玄赋打湿了布巾递给宝玉,答了是“书房”后,刚要替他宽衣,宝玉制止道,“不必了。一会儿我自己来就行了。”
玄赋答应着端着水盆退出去。宝玉走到床边坐下,出神的看着桌上的烛火。明晃晃的火光微微窜动,在壁上反射出一圈迷蒙的光晕。
也不知过了多久,宝玉起身走到外屋,见玄赋坐于桌边,一手撑着额角已然入睡。又去院中,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