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做高高在上的一品正妃,我却只能成为明不经传的无品夫人!”
南宫氏闻言,心如刀绞,她捂住胸口,双眸含泪道:“萱儿,马都尉虽现任官职不高,但他马上就会晋升,他父亲也要升为正二品尚书,他们的门第已然不低了,再者,他们家没有纳姨娘通房的先例,你过去之后就是唯一的夫人,这……这难道不好吗?况且,你若实在不喜欢,也可以告诉我……”
“我不喜欢?”李萱打断了南宫氏的话,“这个家容得了我说不喜欢?你为我择的亲事,我要是不喜欢,岂非不识抬举了?”
桑玥冰冷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所以,你表面迎合大舅母,暗地里却要杀了马夫人,好让马都尉守孝三年无法婚配!你故意和马都尉装出琴瑟和鸣的样子,就是希望三年的时间内,都以心仪马都尉为由拒绝大舅母可能会为你安排的其它亲事,我有没有说错?”
“啊?”姚馨予在回家的路上从三个哥哥口中知晓李萱被陆鸣心一事时,以为李萱已经够卑鄙无耻了,哪里想到她居然还要杀马夫人?她面向桑玥,眸子里写满了诧异不解,“玥儿,她……她杀马夫人?”
桑玥淡淡地道:“不错,那日在宝林轩突然出现的疯狂策马之人,就是打算娶马夫人性命的,马家的乳母便是帮凶之一。乳母先是放跑了马子诺,尔后李萱趁着马夫人去抢救马子诺的混乱之际,一脚踩了马夫人的裙裾,这才致使马夫人跌倒,杨氏要去帮忙,被她眼尖儿的扶住,然后,馨予你也跟着拽住了杨氏,我在马车内,瞧得一清二楚。”
李萱的手就是一紧,咬牙不语,默认了桑玥的分析。
其实桑玥只看到乳母在行动之前朝着李萱眨了眨眼,李萱的动作十分隐蔽,她刚刚不过是结合事件的经过做了个猜测,可瞧李萱的样子,她应该是猜对了。
“你这个丧心病狂的女人!马子诺只是个两岁的孩童,你为了逃避亲事,对一个无辜的孩子也下得了手,你……你……”姚馨予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我心狠手辣?比起桑玥,我这点手段又算什么?”李萱咆哮出声,指向桑玥,“桑玥你敢说今日出现在皇宫的不是真正的裘冬梅和桑飞燕?你敢发誓她们讲的过往全是假的?你不敢!凭什么只许你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我稍微行事踏错就活该饱受指责?”
她的目光扫过一众人阴晴不定的脸,苦涩一笑,“桑玥的手沾满血腥,你们却一个劲儿地维护她,我不过是起了妄念,又没成功,你们就把我当成十恶不赦之徒,我李萱,在你们的眼里从来都是个外人!”
事已至此,桑玥索性不再隐瞒:“我杀的都是罪有应得之人,你却为了一己之私,不惜荼毒无辜的孩子和妇孺,你这种人,不是十恶不赦,是什么?”
众人听到桑玥亲口承认,除了南宫氏和姚馨予,其他人并无太多惊讶。
姚豫再次挠头:“可我不明白,她怎么能买通马子诺的乳母和那名高手?”
“她不行,陆鸣心却可以,陆鸣心帮她杀害马夫人,她帮陆鸣心陷害我。”桑玥淡淡一笑,说不出的嘲讽和讥诮,“在宝林轩发生的每一件事都是她和陆鸣心精心策划的,当然,郭氏也参与了其中。她故意鬼鬼祟祟地说去如厕,久久不回,惹得馨予担忧不已,于是拉了我去寻她,正好就撞见了郭氏和冷芷若收买她的一幕,她故意激怒冷芷若,让冷芷若对她动粗,冷芷若只轻轻一推,她便倒在了一旁的木桌上,磕破了头,这不是太奇怪了吗?她因为拒绝冷芷若的收买而被打致伤,为的就是骗取馨予的同情和我的信任,我就顺水推舟,语重心长地安慰了她一番。”
“难怪了,一大早就拿着鞋子过来,说玥儿是第一次参加宫宴,她没什么贵重的东西送,就做了双鞋子,还说,玥儿大抵因为曦王殿下的事厌恶着她呢,让我以自己的名义叫玥儿换上,我不疑有它,于是……都是我不好,我要是机灵点儿,就不会被她骗了!”姚馨予悔得肠子都青了。
姚晟俊逸的脸上泛起一抹惑色:“玥儿,你不让李萱当着文武百官和皇上的面揭发同陆德妃苟且的细节,是因为郭氏参与了这件事?”
桑玥点头,眸光深沉冷冽:“是,我们斗倒陆德妃,冷贵妃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万一把郭氏和冷芷若牵扯进来,冷贵妃就绝不会袖手旁观了。”
她原先以为冷贵妃如传闻中那般宠冠后宫,深得云傲的心,今儿一见,才发现他们二人的关系似乎不怎么好,可不怎么好,冷贵妃依旧执掌凤印多年,足见冷贵妃的厉害之处了。
姚俊明的手微握,心情有些激动,这种激动,与当初发现了姚俊杰的将才天赋时的如出一辙。
此刻听了桑玥对整件事的操控和分析,李萱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和桑玥的差距,论心计论城府论隐忍,她没有一样比得过桑玥。她的眼被泪水所蒙,视线变得模糊,心一抽一抽地痛,有嫉妒,有懊恼,也有不甘。
沉默的姚俊明忽然开口了,语气沉重,脸色阴暗:“李萱,你以为我们跟你安排亲事是想把你当成包袱甩出去吗?”
李萱不屑嗤笑:“难道不是?你们一家人和和乐乐、亲密无间,瞧着我这个外人碍眼,所以不顾我的感受,给我胡乱地安排亲事!我是最小的,凭什么三个哥哥和两个姐姐都没成亲,我就要被迫穿上嫁衣?别以为我不知道,姚馨予也是要做皇子妃的!她会嫁给云笙!桑玥和姚馨予都有锦绣前程,唯独我,会浑浑噩噩地过下半辈子!你们扪心自问,当初收养我,真的是出于对我祖母的眷顾吗?难道不是你们做给世人看的伪善戏码?”
嘭!
姚俊明摔落了手里的茶盏,碎瓷和茶水溅了一地,一片细小的碎片甚至飞入了李萱的衣领,划破了那如玉般光滑的肌肤,冰凉的锐痛袭来,鲜血渗出,染红了白色的胸襟。
李萱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姚俊明如此盛怒的模样,不由地呆怔在了原地,原本打算去捂住伤口的手亦僵在了半空。
南宫氏痛心疾首道:“萱儿,你可以误会我们所有人,但绝对不能怀疑你姨祖母的苦心,她是多么善良的一个人,为了你,为了镇北侯府,她明里暗里做了多少事,你根本不明白!这话,我答应了你父亲,不到最后一刻不得对你透露半句,但眼下,我实在看不过去了!”
顿了顿,南宫氏抽出帕子抹了眼角的泪,“你父亲时日无多,想在临终之前看你找到下半辈子的依靠,他说,不求高门望族,但求一心一意、百年好合!提亲的人那么多,我独独相中了马都尉,完全是遵照你父亲的意思!马都尉曾私底下探望过你父亲,你父亲对他满意得不得了!”
此话一出,除了桑玥和姚俊明之外,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他们没想到,中间还有这么多内幕。
桑玥在南宫氏第一次对李萱谈婚论嫁时就发现了南宫氏眼底的悲凉,又悲凉,又仓促地准备亲事,还不怎么过问李萱的意思,她当时便猜到了事情的原委。
李萱身子一晃,如秋季被风儿刮得摇摆不定的柳条,萧瑟得令人唏嘘,尽管泪如泉涌,她的双目却空洞无神,仿佛整颗心都被掏空了,兀自呢喃道:“不可能的!我上次去见我父亲,他都还有说有笑……他怎么会时日无多?”
桑玥淡淡倪了她一眼,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不会对因李萱即将丧父就对她报以任何同情,该说的她都说了,李萱毕竟在姚家生活了五年,表面上的处置权还是交给姚家吧!
“大舅舅,大舅母,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桑玥走后,姚馨予和南宫氏也走了,只余下父子四人,静静思考着如何处置李萱。
李萱原本计划着扳倒桑玥之后,德妃娘娘就收她为义女,从此脱离姚家的管制,届时,即便东窗事发,姚家人也不能拿她怎么样,可现在,陆德妃死了,谁还能护得她周全?
桑玥一走,把她的戾气也带走了,心里的恐惧如潮汐,汹涌澎湃间淹没了她,她开始告饶:“我错了,表舅,你饶了我吧!我真的错了!求你看在我父亲,不,我祖母的份儿上饶恕我年轻不懂事而犯下的过错吧!我保证,从今往后洗心革面,再不存非分之想,不存害人之心,你们让我嫁给谁都可以!”
姚俊明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罢了罢了,好歹我跟你父亲是表兄弟,不看僧面看佛面,你虽犯下了弥天大罪,可你是李家唯一的血脉,你将功赎罪,回镇北侯府,好好侍奉你父亲,让他安心地走完最后一程,其它的,我再悉心安排,你今晚就动身,我安排护卫沿途护送。”
“多谢表舅!”李萱再三道谢之后,在丫鬟的搀扶下回了房间。
姚晟和姚奇互视一眼,心里有疑惑,却不敢道出。
姚俊明单手撑着额头,似累极了一般,说话有气无力:“是不是觉得我很残忍?”
三人静坐无言,良久,姚晟摇头,笃定道:“父亲做得对,与其让她死在玥儿的手中,不如让他被大皇子杀死。”
这一晚,怪事良多。
先是高尚书把裘冬梅和桑飞燕押回刑部衙门的途中陡然遭遇拦劫,一死一逃,死的是裘冬梅,逃的是桑飞燕。高尚书焦头烂额,当即入宫觐见,负荆请罪,云傲训斥了几句,罚了半年俸禄,高尚书安然无恙地返回。
第二件事,便是镇北侯府的千金小姐李萱乘坐马车回镇北侯府探望父亲,半路上,马匹突然受惊,漫无方向地狂奔,撞上了街边一家店铺门口的石狮,马车发生剧烈的震荡,将李萱摔了出去,李萱跌落在了对面的石头台阶上,头破血流,不治身亡。
第三件事,并不家喻户晓,不过温馨浪漫,倒是叫人感慨万千。
荀府内,韩玉和桑玄羲被荀义朗请入府中,因着宫里突发变故,众人皆没用膳,荀义朗特地吩咐厨子做了一顿地地道道的大周菜肴,好生款待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