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老爷子倥偬一生,说得上是身经百战,对于顾淮宁参加军演的事儿,倒不如母亲李琬反应大。李琬是心疼儿子,每次有什么军事演习都提心吊胆的,回家一听顾淮宁提起军演的事儿,直嚷着让小儿子别折腾她这颗老心脏了,得天天吊着。顾老爷子是军委委员,按说这把儿子调出来也不是一件难事儿,可是不管李琬怎么央着求着,顾老爷子就是没松口。
“你妈就是瞎担心,要我说,就什么事儿都没有。”
顾淮宁沉吟道:“我明白。”
老爷子点了点他的肩章,“其实这上去练练也是好的,你这个肩章也带了两年多了吧,这两边啊该多一个星了。虽说你现在还年轻,但是这人,该往上走就往上走,老是这么混也不行。”
顾淮宁笑,“哪有那么容易的事儿,要不您老动动职权,把我往上调调?”
老爷子哼了一声,“你求我不如直接去求你二叔,这还靠点儿谱。”
玩笑总归就是玩笑,他顾淮宁自参军以来很少靠家里人,不过,到底是顾家的儿子,长辈们都在军界,难保不会私下里照顾他们,他们也都清楚,也很少拿到长辈面前去说。有时候成就一番事业,能够充分利用人脉资源也是非常重要的,不过,他自己也是很下功夫就是了。
顾淮宁是在部队里考上的英国桑赫斯特皇家军事学院,猛拔了头筹,震惊了差不多整个军,就连知道顾三少背景的都诧异不已。都道,这顾家就是出猛将。在学校里训练的时候也是出了名的出类拔萃,结束训练的时候甚至得到了学院的最高奖赏,女王奖章。
撇开其他不谈,顾淮宁这个小儿子还是很让顾长志引以为傲的。
——
门铃响起,梁和跟着冯湛后头进了家门。
顾淮宁淡淡地瞥了梁和一眼,只觉得这个姑娘此刻的脸色极其苍白,下意识地起身去接过她的包,顺手贴了贴她的脑袋。梁和被这小动作弄得一懵,直直地看着他。
“瞧你脸色不好,也没发烧,怎么回事?”
梁姑娘低头换鞋,闷闷地回了一句,“没事儿。”
顾团长抬起她下巴,“你觉得我会信?”
梁姑娘瘪瘪嘴,也没指望他会信。他没使力,稍稍一扭头就挣脱了他的掌控,将换下的鞋放进鞋柜,低低地说了一句,“今天工作不顺利,采访稿被驳回了。”
虽然这么说,她自己却是骗不了自己。自从接了顾珈铭的电话,她就一直心神恍惚到现在,小祸害,真是个名副其实的小祸害。
顾淮宁只是轻轻一笑,并未置词。
——
或许是梁和的脸色不太好,吃过晚饭顾淮宁就提出带她回家,顾母李琬跟着交代了几句。
“这身子骨是自己的,你不爱惜也甭指望着别人会替你操心。这工作能不做就不做了,犯不着为着它着急上火。伤了身子可划不来”
梁和乖巧地点头,坐进了顾淮宁的黑色奥迪。
顾淮宁开车的样子有些认真,又似有点漫不经心,这么冷的天也只穿了一件军装衬衣。梁和默默地看了他一会儿,在一个拐弯处终于开口问,“那个,军演,是真的么?”
顾淮宁似乎并不诧异,熟练地打着方向盘,弯拐得极稳。
“对。”
“实战演习?”
“没错。”
“允许有千分之三的死亡率?”
怪了,顾淮宁瞥她一眼,“冯湛那小子告诉你的?”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她轻声问道。
“怕你多想。”
跟冯湛版的“怕你担心”相去甚远,梁和低下头不说话了。
——
顺利驶进小区的车库,车子停稳之后顾淮宁想带梁和下车,却被她轻轻一拽,低低的声音自黑寂中传来,他听得异常真切。
“你要照顾好自己。”
他先是愣了一愣,一股复杂的感觉突然而至,好在这是一片黑暗,让她察觉不到他的反常。这种话以前似乎听过无数次,可是每一次他似乎都忽略了,直到这份异样的感觉袭来,他才终于正视。
他抬头揉了揉她的脑袋,低声道:“没事儿的。”
她在他的掌心下摇了摇头,“我控制不了那些不好的念头,怎么办?”
他轻笑,“要不我给你立下军令状,保证完好而归如何?”
“好。”她答应,声音听起来不再沮丧。
闻言他轻轻抱了抱她,这份温暖的触感让她的心稳了不少。其实她想了很多话,想在这黑漆漆的车库里说给他听,可是有些话,她怕一说出来,就再也收不回了。冒那么大的风险,她实在没那个勇气。
等我答案
依旧是上午十点的飞机。
顾淮宁亲自驱车去了机场。远远就瞧见了航站楼,拣了一个停车位将车子停好,顾淮宁拔下钥匙来递给副驾的梁和。
“等下自己开车回去,注意安全。”
梁和一言不发地接住,顾淮宁轻轻一笑,折回身去后备箱取行李。
取下行李箱刚想离开,却看见梁和靠着车站在一旁,眼睛盯着他,像是有话说。这副模样让他想起赵乾和曾经说过的一句话,他还记得他说那话时的神态,胳膊往他的肩膀上一搭,眼神迷茫,语气沧桑。
“顾三儿,知道一个当兵的什么时候心情最难受么?”
他那时不以为然,也懒得回答。
赵乾和啧一声,“就知道你小子不知道,你这人从C市回B市,哪回不是冯湛这个小警卫员送你到机场的?你是体会不到一个军人离家之前对他的父母他的孩子,嘿,尤其是他的老婆那依依不舍之情的。那看着你的小眼神儿,酥酥的,麻麻的,让你顿时就走不动了。这种境界,哪怕你跟冯湛把眼望穿了也体会不到!”
话一说完,一个文件夹自天而降,重重地砸在了他的头上,疼得赵乾和这个小爷哎哟叫了一声,再一抬头就是罪魁祸首毫无愧疚之感的一句话:“一小时之内把这些文件下发到各个营里面去。”
瞧瞧,就是这么一个八风不动的人。
——
回过神来他不禁一笑,轻轻地揉了一下她的头发,道:“我自己进去,你不许跟。”
不许跟。又是这三个字,她不禁有些生气,提过他的行李径直往前走,不理会他。被夺了控制权的顾淮宁多少有些惊讶,反应过来之后两三步赶上她,手搭在行李箱上,没动。
“不闹了,赶紧回去。”
明明是一句命令,被染上了名为温柔的情愫之后,就让她的鼻子不争气的一酸,她低着头,语气有些沮丧。
“顾淮宁,那天我说的话,你不会是忘了吧?”
“什么?”他看着她有些湿润的眼眸脱口而出,同一瞬间记起某个场景,微微一笑,“如果我说没听过,你不会再表白一次吧?”
这人!她抬头愤愤一瞪,明明记得,还不忘揶揄她,这会儿突然什么伤心都没了,忙着生气了。
见她情绪缓了过来,顾淮宁似是满意,伸手提过她手中的行李箱。C市今天突然刮了大风,将她的头发吹乱,他伸出手替她顺了顺发,“行了,姑娘。什么都记着呢。”,说着轻轻拥住了她,低沉的声音俯在耳边,她听得格外真切,“等我回来,给你答案。”
这样郑重的语气她几乎从未听他口中听到过。有些感觉来得太快,让她猝不及防了,却震撼不了他。她还记得叶老那句话呢,这顾三儿啊,认定了一个人,大概就是一辈子了。她,何德何能,能这么快地拥有他的一辈子?她所能做的,不过就是予他一些时间,让他得出一个答案。
梁和轻轻一笑,白净的脸上圈出一对淡淡的梨涡,“好。”,随即又问,“我听冯湛说,你们军演的时候通讯都受到控制,这样我是不是就不能给你打电话了?”
顾淮宁沉吟,“动摇军心可不行。”
梁和听了低低哦了一声,不说话了。顾淮宁见状笑了笑,揉揉她的头发,道:“我走了。”
手中的行李被他接了过去,梁和到底还是没能跟去候机大厅送机,站在停车场与他告别。风刮得越来越大了,却丝毫没有影响他沉稳的脚步。或许,顾淮宁从来都是这样的人,不骄不躁,有决胜于千里之外的淡定与风范。做军人,或许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不见,梁和早被冻得无知无觉了,这会儿才想起来往车里钻,刚开车门呢,旁边蓦地传来扑哧一声笑,梁和一头雾水地看过去,只见一个中年妇女正看着她在笑,见她望过来了,也不扭捏,直接说道,“小姑娘,这是你老公吧,长得真俊。”
梁和点点头,不好意思地笑笑。
“你这是送他回部队?”
“嗯,他马上要参加军事演习。”
“唔,那这一去可得好长时间。”
梁和不作声,这一点她自然是清楚地。
中年妇女也一副了然的神态,“嗨,这当了兵就是国家的人,就不能随心所欲了。我们家那位也是当兵,跟你们情况一样。一年到头不着家,在外总让人吊着心。”
一听是同命人,梁和不禁动容,“你也是来送他的么?”
中年妇女抿嘴一笑,“不是,我这是去看他。”
梁和一看,果然中年妇女腿边堆满了大包小包的。
“您带的东西不少。”
“嘿,这次过去就准备长住了,反正申请了一套团职房,够住了。我瞧你们那位军衔中校,早够资格了,不行了你就跟着一起去,老这么两地分居,得折磨的你够呛。”中年妇女说着抬手一看表,说,“哎哟,这时间快到了,我先走了啊姑娘。”
梁和笑着目送她离去。军嫂,梁和还是第一次意识到这个身份的重大意义。
她应该跟去么?梁和愣了愣,随即又缓了过来。似乎目前还不到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他还是耐心地等待着首长大人的答案吧。
——
顾淮宁所处军区将训军事演习基地设在了内蒙古朱日和,距离B市并不算近。
朱日和地广人稀,昼夜温差极大,飞沙走石,烈日炙烤,纵横有戈壁流沙,自然环境十分恶劣,再加上实战演习的高难度,想必是要吃不少苦的。不过,对共和国的军人,这点考验自然不在话下。顾淮宁对父亲顾长志提及的时候,老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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