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缓缓撕了下来,玲珑立刻恢复了本来面目,恰是一个容貌秀丽的清纯少女,只有身型与珞熙相似。珞熙笑道:“你为什么要扮作我的模样?”玲珑抬头道:“因为,今天……宫里来人了。”珞熙道:“有什么事情?”玲珑道:“女帝请你明天到宫里去一趟。”珞熙默然许久,淡淡道:“就这些么?”玲珑点头道:“就这些了!”珞熙道:“我知道了,你快些休息去吧,瞧你整张脸皱巴巴的……老太婆一样。”
玲珑脸色一变,立刻摸向自己的脸,当她发觉皮肤依然光滑时,这才舒了口气。
珞熙眨了眨眼:“玲珑。”玲珑抬起头道:“什么?”珞熙微微笑道:“要不要一起睡?”玲珑连忙摆手:“不,不可以,我睡觉时会说胡话,会踢人,会蹬被子……”
珞熙又“噗嗤”笑了起来,玲珑瞪眼道:“公主笑什么?”珞熙道:“我在想,你要是嫁了人,你的夫君会不会被你踢下床去?”玲珑怔了怔,红着脸,跺足道:“天哪!公主坏死了,竟想些不正经的!”她抽身跑了出去,边跑边道:“玲珑这辈子是不嫁人的……公主休想把我打发出去。”看着玲珑离去的身影,珞熙浅浅一笑,笑得很凄凉,笑容像流星一般,瞬间消逝得无影无踪。说到玲珑,她是珞熙的替身奴婢,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她不仅仅是珞熙的替身,更是珞熙亲密的女伴。自从三年前,当珞熙遭遇到人生最大的不幸,玲珑哭得比珞熙还要伤心。甚至跪在佛前祈求,希望自己能替她承受所有的痛苦,那一刻,珞熙才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如此关心她的人。
但是,珞熙如今已经不是储君,自然不再需要替身。玲珑迟早都要嫁人,而她也注定要孤独一人。……珞熙脱了鞋袜,头枕双臂,赤足躺在羊毛地毯上,仰视着屋顶发呆。月光从窗前透了进来,照在她的脸上,映得肌肤更加苍白。她看着这间房子,打量着四周围,谁能想到屋子里藏着罕见的珠宝,巨额的银票,这里的一切财物,全部都是她的。但是,比起她失去的,这只是九牛一毛而已。珞熙缓缓闭上双眼,心中回荡着一种寥落的情绪。她是个少眠的女子,十几年来,她一直睡得很晚,这个习惯在宫中就养成了。今晚的事情更令她辗转反侧,她有些困惑,有些迷茫,还有一种束手无策的感觉。内心的不安已经盛得太满,晃荡着,挣扎着,澎湃着。她甚至又想起三年前的那个夜晚。刹那间,惊慌、恐惧、羞侮、愤怒的情绪,全部涌上珞熙的心头。她永远忘不了,那个忽然出现在她身旁,谜一样的白衣男子。她同样也忘不了,那双触摸她全身,残暴有力的双手。那个漆黑的夜晚,那只手点了她的穴位,蒙住了她的眼睛,将她按倒在冰冷的地上,狠狠撕开她的衣服,把她的娇躯暴露在凛冽寒风之中。火热的胸膛紧紧伏在她的胸前,带着强烈的压迫感;那只手分开她的双腿,将她的冰清玉洁践踏于身下。那一刻,就像一把利器刺入她的身体,下身热辣辣地烧灼着,痛得全身痉挛,珞熙仿佛掉进了地狱的烈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她放声哭喊着,直到嗓音嘶哑,昏死过去。当她醒来时,看到白雪皑皑,满院红色花瓣飘落。落梅轩——冷宫所在之处,几百年来葬送了多少红颜!她躺在落梅轩的院子中,全身不着寸缕,身下鲜血也已经冻结成冰,地上的白雪也染红了一片。储君及笄之前,必须是清白之躯。那一年,珞熙十四岁,正值豆蔻年华。
这世上,有什么比冬风更加冷酷无情?而珞熙如同院中的落花一样,被冬风无情地摧残,她彻骨彻心的痛楚,千千万万的念头都已烟消云散。这场灾难,令她永远失去了称帝的资格。
04 不速之客
往事不堪回首,珞熙的面颊上已是一片湿润。这件事情在她的心底埋藏得太深了、太久了!甚至成了她的心魔,日积月累的痛苦煎熬,使她面色苍白,形容憔悴,每当夜深人静之时,内心就会不由自主地恐惧。珞熙慢慢把手放在胸口,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究竟在担心什么?连她自己也弄不清楚。
珞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茫然四顾。忽然发觉有个身影在窗外晃动着。她在惊悸中睁大了眼睛,以为自己眼花,连忙揉了揉眼睛。再次定睛一看,果然有个人影儿站在外面。珞熙猜想大概是玲珑忘记了什么,又跑了回来。转念一想,玲珑的身躯应该娇小一些,这个身影明明是男人的装扮。这个偏僻的小院里如何会出现男人?
一阵凉风扑面而来,她机伶伶地打了个冷颤。珞熙下意识地从枕下抽出了匕首,她大声喝道:“谁在那里?”窗外的身影轻晃了一下,忽然定住一般,既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周围的树影随风晃动着,身影依然纹丝未动,渐渐变得清晰,看上去似乎更加诡异。珞熙的脸色苍白,眼睛更加清亮。她接着大声道:“胆小如鼠之辈,连个名字也不敢说么?”她的声音微微颤抖,连她的手也在颤抖。虽然她的武功不弱,可是经过三年前的夜晚,她的内心仍有余悸。终于窗外的身影动了动,就像演皮影戏一样,稍微侧头,用手掠了掠头发:“姑娘真是好眼力,居然被你发现了!”那身影咳了一声,微微抬高声音:“难道你没有听出我是谁吗?”
珞熙一怔,只觉得声音耳熟,却不记得在哪里听过。她凝视着窗前的身影,缓缓收起了匕首:“我的记性不太好,你是哪位?”
外面道:“我以为你会记得。”珞熙道:“就算我记得,但是这么晚了……”外面凄声道:“是啊,这么晚了……外面好冷!我可以进去么?”雨更大了,雨点叮叮咚咚地敲着窗子,这个凄风苦雨的寒夜,那身影似乎在哆嗦,他哈了哈气,搓了搓双手,接着用力搓了搓肩膀,全身抖动了几下,看样子穿得很单薄。珞熙心中有些不忍,道:“进来吧,不过没有热茶!”外面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那身影打开窗子,一跃而入,身形潇然洒脱。烛光照在他周身,珞熙看清楚了他的模样。他穿着水红色的长衫,全身都是濡湿的,湿得发亮,几缕发丝垂在面颊和肩上,零乱而不失风度,薄而轻巧的嘴唇,面如冠玉,笑容可掬——正是鹦鹉先生中的红衣少年。珞熙没有料到会是他,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她眨了眨眼睛,渐渐恢复了平静。
珞熙微笑道:“我忘了告诉你,旁边的门是开着的。”少年笑道:“我也忘了告诉你,我最是喜欢翻人家的窗子。”珞熙闻言,身子向后一倾,忍不住笑了起来。红衣少年也笑了笑,他在屋内打量一圈,眼中充满新奇,大概没有料到,这个破院子竟然有如此华丽的房间,他的目光缓缓移动着,挪过地毯,挪过水晶烛台……最终落在珞熙的身上,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纤纤玉足,珞熙这才想起自己赤着双足,她脸颊一红,慌忙拉起衣襟盖住自己的双脚。
少年挠了挠鼻子,神情有些淡淡的失望,他的目光再次回到珞熙的脸上,眼中充满了笑意。
珞熙面露不悦,嗔道:“你为什么要跟踪我?”少年眼珠转了转:“你不要说得那么难听,我这么做,完全是想报恩。”
珞熙不悦道:“鬼鬼祟祟地站在窗外,也是为了报恩?”少年笑了起来,眼睛直视着珞熙,目光坦白而天真:“姑娘此言差矣了,我可是光明磊落地站在外面,只怕姑娘心中有鬼,所以也把别人看得猥琐了。”他忽然嘴角扬起道:“古人不是说过,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珞熙打断他的话,板着脸道:“你说我是小人?”少年摸了摸鼻子,表面上不动声色,眼里却闪出一丝笑意:“姑娘当然不是小人,你是个大人,大大的美人,令人□的美人!我想任何男人见到姑娘,一定会魂牵梦萦、寝食难安的。”
珞熙玩笑道:“那么,你会不会寝食难安呢?”少年揉了揉脑袋,嘿嘿笑了几声道:“不会!”珞熙皱了皱眉头道:“你刚才那些话,不过是骗人吗?”少年立刻摆出一副无辜的面孔,凄声说道:“姑娘还是饶了我吧!我已经是每日居无定所,三餐不济。都说饱暖思□,我两天都没有吃饭,饿得腰都细了,实在是……不能够寝食难安了!”
珞熙露出惊讶的表情,扬起眉头,仔细打量着红衣少年。他的模样虽然狼狈,却看不出一丝凄惨。珞熙忍不住道:“你很饿?”少年点头道:“当然饿!饿得简直可以吞下一头牛。”珞熙低下头,轻蹙了一下眉梢,心想要如何招待这个少年。少年眨了眨眼睛,一双漆黑的眸子,神采奕奕地放着光芒,他仰头看了看窗外,晃晃身子,忽然一把拉开了衣襟,露出光洁的胸膛,里面竟然连中衣也没有穿,他飞快地把上衣脱了下来,用力抖了几下,水滴立刻被溅得到处都是。珞熙惊道:“你做什么?”少年没有说话,他揉了揉鼻子,接着解开裤带,双手把裤子向下一拉,却拉得太用力,露出半截臀部,里面似乎什么也没有穿,珞熙依稀记得,他的底裤还留在怡红楼里。她惊呼一声,连忙用手捂住了眼睛,心中七上八下地跳着。这人明明食不果腹,还要流连于烟花之地,像他这种好色之徒,怎会对她没有妄念?
他甚至还脱了衣服,赤露着身体,站在她面前。难道想……她忍不住嘴唇轻颤,慌忙分开十指,从指缝中隐约看到,他已脱下了裤子,身上还留着一块白色的布料,难道他还穿着底裤不成?她揉了揉眼睛,直到断定自己并没有眼花。
珞熙一惊,莫非他有穿着两条底裤的习惯?这究竟是哪里的习俗?少年甩了甩头发,缓缓抬起脑袋,他的目光对上了珞熙的双眼,忽然瞪圆了眼睛,神情就像洗澡的时候,发觉有人偷窥一般。他恍惚了一下,立刻尴尬地笑道:“你看,我脑袋好像晕得厉害,一定是淋雨淋得病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转过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