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没想到门外有人,陆活略怔了一下,这才施礼道:“原来是顾姑娘,陆某冒昧了。”
微娘还未说话,顾三思的声音在里面传了出来:“妹妹回来了?快进来罢。陆公子说上次在我家的铺子里买的簪子很得陆姑娘喜欢,特意给为兄送了方砚台来以示谢意。”
微娘唇边泛起一丝笑意:“原来是这样。陆姑娘喜欢就好,生意上的事,原就是你情我愿,哪里还值得陆公子送谢礼过来?”
陆活后退了几步,让开门口,微娘信步走了进去。
那方硕台正在顾三思手中,通体黝黑透亮,看着便不是凡品。
她唇边笑意更深。
有意思不?陆活买那簪子是花了大价钱的,陆姑娘再喜欢那也是陆活舍得花钱,关她什么事?用这种借口来送东西,骗骗那些十多岁的小姑娘还差不多。若是前世的顾微娘,说不定还真会上当。可惜现在她已经重生,人又警醒得很,周围有一点点风吹草动就会在心里思量又思量,他这点儿小动作,真当她会上当?
她这边刚刚去陆府,那边陆活就找上门来。
说没猫腻在里面,谁信?
陆活长揖一礼道:“姑娘过谦了。虽说簪子是我买去的,但若不是见了姑娘,在下还真未必能下得了决心买。”
“哦?这是为何?”微娘略微有点好奇,看了身边的溶月一眼。难不成真是被溶月激的?
“这个……。”陆活突然有点儿迟疑起来。
顾三思笑道:“我与陆兄一见如故,刚刚相谈甚欢。实不相瞒,我这妹子也是个性情中人,陆兄有话不妨直说,不需顾虑什么。”
陆活这才道:“实在是见了顾姑娘之后,脑中猛地想到那句‘人比花娇’,觉得女孩儿便出这花儿一般,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出嫁之后,总该有人去护着疼着才是。因此在下才下了决心,买下那根簪。”说着他又对微娘一揖,“在下这话实是肺腑之言,并非有意唐突姑娘,失礼之处,还望姑娘见谅。”
微娘怔了一下。
她从陆府回来时,已经觉得陆氏母女应是有什么计较。后在兄长书房里遇到陆活,更认为他也是其中一环。但这时看来,他明明是一个温文知礼的佳公子。连说一句赞扬的话都生怕唐突对方的人,会真的有那些龌龊心思么?
她心思一动,道:“陆公子实在多礼。说起来顾家不比陆府是诗书之家,规矩也是差了一些,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陆活正色道:“姑娘此言差矣。不论商贾还是诗书,都只是出身。而人品一事,出于性情,与出身无关。我既爱护我的妹妹,视她为娇花,自然不该轻鄙别的女子,要知道人虽有百态,内里终究是相似的。”
这个陆活,说话还真有些意思。看他能说出这种话,要么就真是一个磊落君子;不然的话,就太可怕了,至少在演戏一途上不下于顾三思。
三人又闲话几句,陆活再次起身告辞,顾三思直将他送至马车处,待回来时眉间却有不解之色。
“哥哥在想什么?”微娘笑着问道。
“妹妹看这陆活如何?”顾三思问。
“应是个君子,哥哥不妨与他一交。”微娘道。
顾三思点点头:“我也这样认为。”虽然他谋略不比微娘,但毕竟内里已经活了近三十岁,这种是非判断力还是有的。
“那哥哥还在为难什么?”微娘看他执笔,笑着帮他研磨。
“不是为难,是想不通。刚刚回来时,门房说三妹妹来了,本来要进来寻你,可一听说府里有客人,还是陆家来的,她想了想就离开了。你说,这不是很奇怪么?”
“还有这事?”微娘挑起了眉毛。
顾九歌急匆匆离开大房府上,直接坐马车回家,进了母亲房里。
张氏正歪在软榻上,两个丫鬟跪着帮她捶腿。
看到女儿回来,她摆了下手,屋里的下人们立刻退了出去。
“怎地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是说要去寻你大姐姐说话么?”张氏问。
顾九歌坐到母亲脚边,拿起美人捶边帮她轻轻捶着边说:“本来是去了,进门时听说陆家的公子在,我想了想就退了回来。”
张氏怔了怔说:“他怎地会去那里?难道大房真的完全和陆府搭上了线?”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顾九歌心里生气,手上不由得加重了力道:“都怪娘!上次还说那丫头去了陆府也不一定能得陆文秀欢心,结果两人不但走在一起,连陆活都勾上了。”
张氏“哎哟”一声,嗔道:“你下手轻点!”待顾九歌放缓了动作,她这才重新道,“你就没问问是去干什么的?”
“问了,说是特意去拜访顾三思的!”
“这倒奇怪了。”就算大房那个狐媚丫头再有手段,勾得了陆大姑娘的心,也不太可能左右得了陆活啊。难道这其中还有她想不到的什么事儿?
可惜她手上没什么人手,没法让人去查查那个陆府的底儿。
“娘,你说这怎么办?那陆活都上了顾微娘的门儿了!”顾九歌越想越急。自从清华寺见过面之后,她就留意上了这个风度翩翩的男子。这段时日来,那感觉不但没有减轻,还越来越沉。幸好母亲知道了她的心事后,并不阻止,反答应帮她。
只是眼看着大房那边就要得手了!
她“呼”地站了起来,道:“不行,我现在就去叫人做那件事儿!我不能让那个丫头抢了头先去!”说着就要往外走。
“站住!”张氏厉声道。
顾九歌不情不愿地停住了,只是嘴撇着,一副就要哭出来的样子。
张氏无奈,叹息道:“不是为娘不帮你,只是现在前面的事儿还没安排好,你上下两张嘴一碰说这些那些,有谁会信呢?”
“那娘就去安排嘛!”顾九歌转回来,抓着张氏的手撒娇。
“也是时候了,”张氏想了想,道,“不过这事儿还得改一下。”
“还改?娘后悔了不成?”顾九歌叫道。
张氏拍了拍她的手背:“你急什么?陆家这么贴着大房,肯定不简单,我先去你爹那里探问一下陆府的情况再说。你放心,有娘在,什么东西不会帮你争来?用得着你这么急吼吼地?”
顾九歌想了想,放下心来,噙着泪珠笑了。
第20章 贤良貌挑拨语
顾家二老爷顾长卿在府里是有名的软和性子,平日里几乎都以张氏马首为瞻。张氏怎么说,他就怎么听。不过在做生意上,他终究是一把好手,所以顾府分家之后,虽然二房的产业比不上大房,但也差不了太多。
顾长卿在铺子里事情多,等回到府里时常常夜已经深了,他会先看看张氏歇了没有,如果灯还亮着,说明张氏有事情要和他说,他直接回主屋。如果主屋的灯灭了,说明张氏已经歇了,他就去旁边姨娘的房里睡。
一直以来这几乎成了惯例。
这一晚,顾二老爷忙完后回了府里,其时夜已经深了。他照例看看主屋,见灯还亮着,迈步走了进去。
屋里,刘妈妈正帮张氏捶着肩,几个小丫头则陪着绣荷包,张氏微闭着眼睛,要睡不睡的样子。
见到二老爷回来,小丫头们都匆忙站起来施礼,收拾好手中的活计轻手轻脚地出了屋子。
刘妈妈在张氏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张氏睁开眼睛,看到二老爷,忙起身道:“终于忙完了?今儿累吧?晚上吃了没有?厨房里我叫他们留了饭。”
顾二老爷道:“不用,在外面吃过了。”说着坐到了榻上。
张氏亲手端了杯茶过来,道:“平日里忙归忙,自己的身子还是要注意,别太疏忽了。”
二老爷笑了笑:“嗯,我知道。你也一样,我白日里事情多,这宅子里的事情都只能靠你一个人,辛苦你了。”
张氏横他一眼:“你我夫妇同心,说什么辛苦不辛苦?”
刘妈妈看到两人相视而笑的样子,不由在心里暗暗高兴。说起来自家姑娘就是厉害,自从过了门,就把二老爷收拾得服服帖帖的。说起来年轻时二老爷也意气风流过,现在还不是居家好男人一个?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二老爷终究是觉得累了,张氏上来帮他脱了外衣,刘妈妈叫小丫头打了洗脚水进来,之后便领着丫头们全退了出去,屋里只留下了夫妻二人。
“今儿都去了哪里?看这脚上都赶得起泡了。”张氏蹲下身子帮他洗脚时,看到他脚底居然有了水泡,不由问道,“等下我帮你都挑开上些药吧?”
二老爷点点头,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张氏边往他脚上撩水边似不经意地说:“说起来做生意虽然赚得多些,但始终不是正途。我看四平的读书还是要抓起来,大房那边的三思能和陆家公子齐名,四平的底子不差他什么,明儿若是能请个好先生来,当也没什么问题。”
“你看着办吧。”二老爷道。以前儿子请先生的事他也忙乎过,但请来的先生在张氏看来总有这样那样的毛病,不是太严厉了就是品行不够,多看了小丫头们几眼。所以后来他干脆就把这件事交给张氏自己处理,她觉得谁好,他就去请谁过来。
“陆家的公子名声在外,家里人口又简单。说起来诗书之家真是不错,有了声名,平日里开销又不大,少了很多烦心事。”张氏似乎在抱怨。
二老爷睁开眼睛看看她:“哪个告诉你陆家开销不大的?”
张氏起身拿起毛巾帮他擦脚:“我猜的。那种人最重声名,不会像我们这种商户之家营营苟苟的,人情往来会少很多。”
二老爷嘴边现出一丝笑意:“妇人之见。你当不和商户来往就干净了?他陆家有那么大的名气,还不是仗着祖上连续几代入朝为官?这陆活现在名声不错,日后若是想像他祖上那样,现在就得先把路铺出来,你当不是商户就不用人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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