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雍道:“雪后自然不可同日而语,但以两百之数,应该不至于落败,我禁卫马军装备全身都有甲胄,配备长枪、弓箭和短刃,就算是当步兵使,四五百土匪也休想讨了便宜。”
杜衍狠狠的盯着范雍,暗骂这老小子今天干什么分析的这般的实在,这不是在说龙真的马军必胜却怯战么。
范雍视而不见,心道:我也想为你说话,可是满朝文武在此,不乏军事之人,我若睁眼说瞎话,岂非让皇上和众官以为我是脓包一个,什么都不懂么?
“攻击山寨需要的条件便更为苛刻了,不但要数倍于敌的人数,还要有远程攻坚武器,还要付出数倍的死伤方可奏效;若四五百土匪盘踞险要地势,若想攻而破之,起码需要五倍的兵力,还需要看临场运道如何。”
苏锦插口道:“若是以一千兵力对一千呢?”
范雍摇头道:“那可就难于登天了。老夫是做不到的。”
苏锦拱手道:“受教了。”
范雍朝皇上施了一礼,低头钻入人群之中。
苏锦看着杜衍道:“杜枢密,您听到了,对于范大人之言,你有异议么?”
杜衍哼了一声,范雍说的都是实话,自己能有什么异议,军事上的事一是一二是二,因素恒定的情况下,胜负变数极少,自己怎么也不会蠢到硬是强词夺理的说范雍的分析不对。
“并无异议,不过这能说明什么呢?”
苏锦微笑道:“刚才您说雪后马军无法发挥优势,这一点我同意,下官可不是要问能否发挥优势,而是问能否保住粮食战而胜之;范大人给出了明确的答案,我马军装备即便是放弃马匹,也可战而胜之,这说明龙真根本就是怯战而逃,而非其他。”
杜衍道:“便是能胜也是惨胜之局,龙真定是考虑到这一点才决定退而求其次,时候召集大军再行讨伐也未可知。”
苏锦笑道:“杜枢密真是贴心人,替龙真考虑的那么周到;您怎么就没考虑考虑数十万扬州百姓的生死呢?便是两百马军尽数捐躯跟扬州数十万百姓的想必,跟社稷的稳定相比,孰轻孰重呢?”
杜衍哑口无言。
“更何况情形不至于那般的糟糕,只要龙真敢于交战,土匪们必然会土崩瓦解,伤亡也大不了多少;相较于本人事后被迫只率一千余官兵去攻打千余土匪盘踞的山寨之事,您不觉得龙真当时面对的敌人简直不值一提么?范大人说了,一千官兵对一千土匪的攻坚之战,想打胜难于登天;而我只是您口中的不懂军务之人,尚且能一举荡平贼寇,龙真率两百有什么理由怯战而逃呢?天降大雪,道路泥泞,这也算是失败的借口的话,那我苏锦完全可以找出千万种理由任由土匪逍遥,可是,我们能这么做么?”
苏锦开始义正辞严了。
…
第五六三章 大庆殿风云(九)
杜衍哑口无言,苏锦虽有自吹自擂作秀的成分,但人家确确实实只带着千余官兵便将八公山荡平了,这可是事实。与之相比,龙真的临阵脱逃便显得猥琐不堪了许多。
“说的好,苏专使之言掷地有声,龙真确实没有任何借口临阵而逃,他这一跑,丢的是我大宋八十万禁军的气节,丢的是朝廷的体面。”晏殊鼓掌叫好,官员们有的喜欢跟风,不由自主的跟着鼓起掌来,直到吕夷简和杜衍冷冷的目光扫到自己身上,这才惊觉得罪了人,赶紧停下手掌,缩脖子垂首作犯错状。
“苏专使,老夫佩服你有本事,但龙真即便是犯了罪,也该ji毛枢密院处置,大宋军规自会对他进行惩处,该杀该剐也是须得拿了人来;可是此人现在杳无踪迹,你不该解释一下么?”
苏锦微笑道:“下官可不知道他去了何处,他丢了粮食逃回扬州之时,我确实十分的恼火,也曾经命人将他绑在府衙广场的灯柱上抽了几十鞭子;不过他说他是枢密院的人,只是奉命跟着我办差,说我没有权利治他的罪。他的话倒是提醒了我,枢密院杜大人的手下,我一个小小的粮务专使确实无法撼动;识时务者为俊杰,所以我并未为难他;而是任由扬州宋知府将其ji毛予扬州提刑司沈德章收押。”
杜衍道:“那后来怎地又不见了踪影?”
苏锦摊手道:“你问我我问谁?那沈德章也并未为难他,而是在扬州西城小石桥附近租了一间房舍将其看押在哪里,不过说是看押,其实日子过的比神仙还舒服,我累死累活的跟扬州墨吏jian商以命相搏的时候,这位龙指挥优哉游哉的享清福,还不是招来歌女粉头喝酒取乐,我忙的不可开ji毛,眼睛都不敢多眨一下,多眨一下眼有可能便丢了小命,可没功夫去帮你盯着这位爷。”
杜衍怒道:“龙真当真敢如此么?那沈德章现在何处?我要唤他来问话。”
苏锦叹道:“他你是见不到了,要见也只能去掘坟墓看尸首了,沈德章勾结扬州jian商冯敬尧草菅人命打击告状的百姓,收取巨额贿赂,早已在年前被我和欧阳中丞正。法了。”
杜衍愕然道:“那岂非再也不知道龙真的下落了?”
苏锦道:“我拿了冯敬尧的当晚便去小石桥宅院去请龙真,我是怕亂民纷扰害了他的性命,没想到我带着手下赶到之时已经是人去屋空了;看押他的提刑司的衙役们供述说,龙真当天下午便拿钱赏了这些衙役,让他们自去喝酒放假,然后利用这个机会逃之夭夭;可见这一切他早有预谋,或许是怕军法处置,或许是见城中亂民蜂起找个地方躲藏起来,总而言之,我事后花了大量的时间搜遍全城,也没见到他的影子;这件事欧阳中丞当时就在扬州,他全程目睹了此事。”
欧阳修见提到自己,于是上前道:“确有此事,本官曾向苏锦讨要龙真,想调查粮食被劫之事,龙真确实si自逃匿,不知去向;苏专使动用厢兵大肆搜捕,也没寻到他。”
杜衍无语了,他不信龙真会si自逃跑,龙真根本没有理由逃匿,正如他所言,苏锦根本无权治他的罪,他的事总归是要报到枢密院来定夺;而且退一万步讲,即便感到危险而龙真逃匿,也应该回到京城来找自己,自己可是给他打了包票的,许诺事情办砸了定会保住他的安全,他不来找自己其中必有缘由。
不过事实是,龙真确实不见了,死没见尸活没见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自己这诸般疑问若是见不到龙真本人,看来是得不到解答了;杜衍倒是没有怀疑到苏锦的头上,打死他也不会相信,苏锦敢辣手摧花,直接便要了龙真的命。
这世上除了当晚参与的苏锦主仆之外,便只有欧阳修猜的到龙真的结局,苏锦只是告诉他‘这辈子恐怕都见不到龙真了’,只这一句,欧阳修便全明白了。
杜衍想了想,朝赵祯行礼道:“启奏皇上,龙真跟随苏专使去办差,却杳无踪迹,苏专使对龙真的指责之言又无对证,臣建议,龙真的案子暂且放下,待觅得龙真的踪迹之后,在查证清楚,予以定夺;否则仓促定罪,会在禁军将士中产生不满情绪。”
赵祯皱眉思索了一会儿,点头道:“准了,公告各州府提刑司,搜索龙真行踪,将之抓获归案。”
杜衍磕头道谢,缓缓退下。
苏锦暗自赞叹,杜衍不愧是老江湖,他是龙真的举荐者,一旦觉察龙真这件事对自己不利的时候,他立刻便偃旗息鼓,而且迅速的做出保护自己的决定;如果此时赵祯定龙真的罪的话,他也将会落得个识人不明举荐不利之责,所以他便以龙真未归案,一面之辞不可信为理由,甚至不惜夸大其词,拿整个禁军说事,目的便是让这件事暂且搁置下来。
苏锦心道:龙真你们是找不到了,他此刻正躺在扬州西南的老坟中腐烂,除非真的是挖地三尺,否则这辈子龙真去了何处都将是个谜了;本来龙真若活着,或者有机会借此捅杜衍一刀,不过龙真知道的秘密太多,对自己的威胁更大,还是死了踏实。
到了此处,所有对苏锦的指责均已烟消云散,唯一的抗旨之罪还被赵祯亲口赦免了;苏锦浑身轻松,这回自己可尽得全功,也没人来捣亂了,倒要看看皇上会给自己什么好处。
赵祯看了看苏锦得意洋洋的样子,嘴角lu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开口道:“诸位爱卿,请诸位商议一下办理粮务和扬州庐州两地的吏治大案过程中有功之人的封赏事宜,名单你们拿去,两府会同三司既礼部吏部众卿商议一番,给朕个意见。”
内shi将名单从龙案上捧下来,首先ji毛给吕夷简过目,这份请功的名单乃是晏殊根据苏锦的呈报罗列而成,写的极为详细,何人在何事众官起何作用,提何种建议,对事情的后果产生何种影响,都一目了然,有条有理。唯在苏锦的名字后面未置一词,晏殊很明白,对于自己举荐的苏锦,不宜由自己来评判,还是留下空白让皇上和其他人商议为好。
皇上在上监督,众臣的效率果然很高,一番商议之后,很快便达成了共识,最后由吕夷简上前陈述。
苏锦竖起耳朵仔细倾听,自欧阳修开始,直到像潘江潘石屹这样的厢军指挥使,再到几位厢兵和禁军的都头,参与跑腿的衙門小吏都得到不同的封赏。
欧阳修这次算是沾了苏锦的光,但是或许是人员太差,仅仅建议赏赐了个贴职的虚衔‘集英殿直学士’,唯一实在的好处便是官俸加了一级;欧阳修倒也面不改色,他心里的算盘敲得哗啦啦的响,最大的收获不是这次封赏,而是搭上了晏殊的顺风车,后面的机会一大把,又何必在意这时候的得失。
就连潘江也官升一级,被提拔为扬州都巡检使,总领扬州厢军军务自不必说,连协助管理治安的巡检衙門也属于他管辖了。
其他诸如参与扬州粮务的马军赵方二都头,参与捉拿朱世庸的禁军十名纯粹打酱油的都头也都捞了好处。
唯独苏锦的封赏,吕夷简念完了手中的名单也没提到一个字。
苏锦有些o不着头脑,不由自主的看向参与商议的晏殊,晏殊用目光示意苏锦稍安勿躁,看着晏殊气定神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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