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祥贞送走了傅敏贞,终于来看了一眼母子两人,这段时间府上事多,她在给母子两准备事宜时多有拖拉,好容易在昨日周进喜家的来说办齐备了,这才来面见月霜。
月霜见了锦衣华服的女子进来,心知这便是主子了,忙躬身请安,谦诚见状也随着母亲行礼。
傅祥贞笑容温煦,见两人行礼,忙亲自上前一一扶起,“我可不敢当,这位夫人快快请起。”在傅祥贞眼里,这位妇人是外祖父的姨娘,也是长辈,自己受礼可不僭越了,而且对于那位公子,自己还得叫声‘舅舅’呢,虽然‘舅舅’看起来比她还小。
没想到月霜却被傅祥贞的一番话给羞红了脸,“什么夫人,妾身可承担不起,姑娘就管叫我一声月娘便可。”而月娘身后的谦诚则始终低着头,态度极尽卑微。
傅祥贞叹了一口气,“我对月娘的身世十分了解。”
这一番淡淡然的语气却让月娘犹如晴天霹雳,她……这是要将谦诚夺走吗!
月娘突然惊恐的眸色让傅祥贞吓了一跳,她为什么突然这般激动?
随后,月霜紧紧抓着傅祥贞的胳膊,抽噎道:“姑娘,行行好,不要夺走小妇人身边唯一的依仗,这是要小妇人去死啊!”
傅祥贞恍然大悟,“她以为自己要将这位小公子夺走给管府延续香火吗?其实这位小公子回不回管府到没有大碍,只要外祖父有血脉流传便行了,“月娘误会我了,我是说因知道了月娘的身世,就更加不能看着月娘在外面过着风雨飘摇朝不保夕的日子,而且这位小公子……”
傅祥贞眼神示意月娘告知她这位小公子的姓名,月娘忙答道:“叫谦诚,字浩兮。”
傅祥贞闻言有些惊讶,是没有姓,还是姓谦?傅祥贞想了一想,见时间上也不着急,便给墨书使了个眼色,墨书便把人领走了。
月霜见儿子被带走,动了动唇瓣,终是决定不再开口,沮丧地低垂着头,傅祥贞拉起了月霜的手,将其扶止炕边一同坐下,开门见山道:“小公子是管府的人,难道月娘你没有想过让小公子认祖归宗?”
月娘抬起头看了一眼傅祥贞,又迅速低垂,心里翻江倒海,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想让儿子认祖归宗,知道儿子一个人想风光的容身在这个世上是极难的,但她又有私心,害怕管府的人只要儿子,却将她抛弃,她一个女人风里来雨里去含辛茹苦拉扯大孩子,连自己的下半辈子都不考虑了,若是儿子走了以后,她该怎么办?
两世为人的傅祥贞虽然没有生过儿子,却了解月娘的担忧,“你放心,我就是一问,不要求你将小公子送回管府,但是让他有权知道自己的身世,也有权姓管,这些是谁也不应当剥夺的,我瞧着小公子不是自私自利贪求富贵的,若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也不会抛弃你这位独自将他带大的娘亲,而且我想好了,你们母子单独在外面生活不容易,以后就在我们傅府的庄子上生活,我将庄子名下的一套三进房舍、三十亩良田、还有京师里一间铺子过到你名下,你可以雇上几名佃户,将铺子租出去,这样基本的生活来源也不愁了。”
这个时候早早得了傅祥贞吩咐的墨画捧着一方小匣子来了,月娘听见傅祥贞的话,心里先是又慌又惊,随后见傅祥贞处处为她们母子着想便感激得不行,但知道无功不受禄,正要下跪推辞,却被墨画突然出现给打断了。
墨画将小匣子双手奉给了傅祥贞,之后便退了出去,屋子里仍旧只有傅祥贞与月霜两人。
傅祥贞拿起放在匣子上方的钥匙,咔嚓一声便打开了,里面有一张一千五百两的银票,和三百两的现银。
月霜知道傅祥贞打算将这些给自己,忙慌乱地站起身来,连连摆手道:“这位姑娘,请把这些给请回去吧,我们母子于姑娘并没有什么帮助,这般收受,恐怕伤了自己的福禄。”
傅祥贞笑了一笑,早在月霜母子两人来之前,傅祥贞便从周进喜家的口里知道这母子两的为人,很是老实巴交,街坊四邻无不称颂两人性子实诚,没有心眼子,不然,外地人身份的母子在那条街巷上还生存不下去呢。“我实话于你说,这是傅府,你以前的老东家,我是这府上的大姑娘,也是小公子的外甥女,如今外祖父外祖母遭逢不测,管府已经没落,给不了小舅舅什么,我这般行止也是为了外祖父能延续香火,你就拿着,就当是拿着管府曾经亏待你们母子的银子。”
月霜狠狠摇头,“俗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与管府关联更小,我不能拿。”
见月霜一脸决绝!傅祥贞狠声道:“你不拿我就将小公子送到远远的地方!”
这个威胁很是有用,月霜难以置信地看着傅祥贞,犹豫了许久,立即跪下,傅祥贞唬得连忙起身要撑起月霜,无奈傅祥贞人小力微,怎么也奈何不了月霜,傅祥贞无可奈何笑道:“月娘,您快起身,您是长辈,这不是折我的寿吗?”
月霜哽咽道:“您不是晚辈,您是我们母子的贵人,是我们母子的活菩萨,多谢姑娘为我们母子这般考量,回去之后定当给姑娘立一块长生牌位,日日给姑娘上香祈福。”
傅祥贞闻言哭笑不得,“若是月娘真心为我好,便好好看顾小公子,以后小公子功成名就了,帮衬一下傅府的小公子,甥舅两一同飞黄腾达岂不美哉?”
没想到傅祥贞敷衍月娘的一番话却成为了月霜下半辈子的目标,只见月霜庄重道:“姑娘放心,以后谦诚一定与傅小公子一条心,共进共推。”
傅祥贞又细细告知月霜,“正午时候,会有一名唤周进喜家的来接应你,那位老婆子的卖身契在我手里,您就放心跟着她走,不过,日后过起日子来还是小心一些。”月霜点头答应不跌。
办妥了月霜这一边的事,红绡还没来回禀,傅祥贞想着吩咐红绡的也算是小事,便没有等候,在桌上留了个口信,便领着墨书与墨画先走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傅祥贞安顿好了月霜这一边,终于抬脚出府,在经过角门甬道时,不期碰见了几个身穿粗衣棉袄的男子,他们人手一份园艺工具,脚穿着沾着干泥巴的黑靴子,只听于保林轻声说了一句,“这是府上的大姑娘,你们快把头低下来。”那些个看似干粗活的便深深低着头,使得傅祥贞看不见他们的脸。
这些人是赵长宣与俞修文勾结后,派遣到傅府埋‘证据’、隶属于宋府的暗卫,个个都是身手了得之辈,领头的便是上次来傅府与石楠子联合杀了墨琴的顾渊,足可见宋氏一族与顾昭仪很是忌惮傅霖这个绊脚石,因他们还对高恒的神器制造方法十分垂涎,派来也是为了寻机翻找。
本来傅霖对花儿草儿是漠不关心的,奈何赵长宣有了‘内应’石楠子,哄骗得傅延说府里最近气氛低迷,该是惹怒了花神,是该换一换精神面貌,不然年节来了会更加冷清,傅延眼见父亲与母亲关系不睦,祖母身子虚乏,渐渐都不愿意动弹,便信了石楠子的话,游说得父亲答应了将东园的花种都换了。
按照平常,傅霖定会斥责这是迷信之说,还会花功夫好好教导傅延什么叫子不语怪力乱神,但最近他被一个顾正坤、一个卜姚廉、一个俞修文在朝廷上连番讥讽,说他假道学,在甘肃检查高恒生活作风问题的时候,自己的生活作风也出现了问题,还有一大堆按了手指印的证据、从甘肃千里迢迢来京师的证人,这是‘执法’犯法啊!虽然也有帮腔说话的,但在所谓的‘证据’面前,皇上还是很‘为难’,隔着帘子命都察院和刑部一起查实,而傅霖本人也不能在管理兵部事宜了,太监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传达着皇上不可扭转的旨意:“皇上说了,傅尚书还是专心审问高恒,让高恒承认自己的罪行,还有时间的话,就呆在府上三省自身,看看是哪里做错了。”
哪里错了?傅霖心里冷笑,不就是没有逢迎皇上,跟着鼓吹三皇子是明智的储君人选,而是义无返顾地站在二皇子一党吗?
身心愈见萧条的傅霖也转而相信了这个世上是有神佛的,便应了儿子的话,希望此举能感应神佛。
“这些人是干什么的?”傅祥贞隐隐猜到了他们是园丁,但看他们的身姿壮实,步履矫健,却不由得问了一句。
面对个头年龄都比自己小的大姑娘,于保林不失恭顺道:“老爷说院子里的花不应景,想换上能在过年盛开的花儿,吩咐了奴才去花司局找了几个手艺不错的师傅前来栽种,碰巧迎面冲撞了大姑娘,是老奴的疏忽。”
傅祥贞微笑着,面上柔和温暖得如初晨的日阳,“怎么能怪于管事呢,你又没有先知的能力,难不成于管事还想着每做一件事前,都要派小厮丫鬟去打探各院的主子有没有行走或者出府的打算?好了,我也不耽搁你了,快去办事吧。”
于管事嘿嘿笑着,“什么耽搁不耽搁的,大姑娘严重了,小的多谢大姑娘体谅。”
正要躬身给傅祥贞让路时,于保林一个机灵,笑道:“姑娘吩咐的事儿,奴才都安排好了,姑娘放心,保管没事呢!”
后半部分没头没脑的话让傅祥贞愣了一下,不一会儿回过味来,于保林说的是将左言安排到老爷院子里的事,也许在于保林眼里,安排到老爷院子里那是美差,这正跟自己报功劳呢,傅祥贞笑道:“嗯,有劳于管事了,最近正值多事之秋,我们也要加强府里的治安。”
于管事老油条,当然知道‘多事之秋’是指京师官员无故被灭门的事,不禁恭敬地朝傅祥贞鞠了鞠躬。傅祥贞扬扬手,示意于管事可以下去了。
接着,于保林家的领着一众人马侧着身子让傅祥贞先过,傅祥贞等人走了十步远后,于管事才领着这些外出干活的走了。
等于管事等人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傅祥贞低声对墨书道:“你去吩咐一声老爷院子里的左言,让他看紧这些人,一旦有什么不利傅府的举动,情况十分危急时,就先看么着办,老夫人身子柔弱,母亲是心性柔软,老爷……最近忙于公事,都不是可以商量儿的,或实在拿不定注意先与红绡商量,办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