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对程文洛产生了一丝厌恶的情绪,她本以为他会与自己的妻子站在同一立场上。她冷静了又冷静,再去仔细观察杨君眉那副哭哭啼啼的样子,立即感到了那女人心底里的几分得意。
杨君眉来程家只有几个月,但人缘很是不错。她这样的年轻女人,容貌秀美,身形娇弱,兼之年轻守寡,很能博得旁人的同情。而她在程家的这些日子,并不因为自己是女主人的堂妹就摆出高姿态,脾气是再温柔不过的。程咏薇扭伤在家修养时,她不仅悉心照料,还时常下厨煲汤,表现出令人赞许的贤淑来。
程咏薇做梦也没想到,就在她自己家里,竟然会隐藏了这么一个颇有心机的伪装高手!
她终于知道杨君眉在打什么主意了。
这个女人,人人都道她是逆来顺受的柔弱淑女,甚至可说是任劳任怨,默默自我牺牲的贤德女子。即使知道她是破坏旁人家庭的第三者,也总觉得不过是命运弄人,恨不相逢未嫁时,她本身并没有太大的错。再加上程文洛有意无意的袒护,弄得杨君玉反而失了立场,显得不那么大度了。
而夫妻之间的矛盾,也就在无形之中越来越深了。他们的矛盾越深,杨君眉就越是受益,她总会是最后的赢家。
“眉姨妈既然这么愧疚,何必在这里摆出一副柔弱样子,到底是谁做错了事?”程咏薇走进会客厅,冷冷说道,“要哭就到房间里去哭,省得外面看到了,都以为是我们程家欺负了你,到时可就要混淆是非了。”
她说着便看了程文洛一眼,故意问道:“爸爸,我说的对不对?”
程文洛没料到女儿会在这时赶回家中,更没料到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一时不知如何回应,只讷讷地恩了一声,便沉默起来。
杨君玉一见到女儿,眼泪就不可遏止地落了下来。程咏薇的话倒是点醒了她,也怪这事来得突然,竟让她在无措中失去了平日的精明,差点就着了杨君眉的道。
杨君玉有了些精神,吩咐张管家将杨君眉扶进房里,不许她出门半步。然后便拉着程咏薇的手上了楼,至此至终都没有看程文洛一眼。
所幸张管家早已将仆人们都遣出去做事,所以这事的知情人连张管家在内,不超过五个人。
但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掩盖得了一时而已。以后,又要怎么办呢?
错爱(下)
这件事,程咏薇自然是站在自家老妈这一边的,程文洛今次的态度实在让人心寒,但更让程以薇担忧的,是杨君眉这个女人。
当初,作为程家女主人的堂妹来到程公馆里休养身体,杨君眉为人谨小慎微,处处惶恐。杨君玉虽看不惯这般小家子气的作态,毕竟是嫡亲的堂妹妹,又是自小在一起玩过一阵的少时玩伴,便也听任她如此呆在程家。
杨君玉偶尔也会拉她过来谈天,态度都是十分可亲的。杨君玉是什么样的人物?在商场里打理事务这么多年,在交际上早是一把好手,哄得杨君眉慢慢放松了心情,在程家呆了些日子,也便适应了城市生活的节奏。
但没料到,杨君玉这次竟然是引狐入室。
就趁着自己去北城谈生意的空隙,杨君眉居然勾引了自己的堂姐夫。张管家是随着杨君玉去了北城的,而程以薇和程嘉树也都在学校里,家里竟是恰好再无旁人。
于是,平日里低调做人的杨君眉,看到自己这堂姐夫既事业有成,又风度翩翩,便起了不安分的心思。加之家中无人,除了几个仆人外,可算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如此一来,她的胆子竟大了起来,假装酒后失态,深夜里守在客厅,等待从公司回家的程文洛。
在程家一段时日,她早已摸清了程文洛的作息习惯。
那天晚上,程文洛又是在公司里加班,因是月末,公司几位财务都是加班加点地在盘点账目。待本月账目算清,程文洛又亲自过目一遍,之后便带着辛苦半天的几人去了程家在武宁街的高级饭馆,好好犒劳一番,席上自是免不了推杯换盏,喝上几杯庆祝酒。
待程文洛带着淡淡的酒气回到程公馆时,天色既晚,人也有几分醺醺然。此时妻子儿女尽不在身边,不由生出几分寂寞冷清之感。
程文洛这些年来,偶有失眠,便养成了睡前喝一小杯牛奶的习惯。以往这都是杨君玉替他准备好的,但今日没有人为他准备,仆人似乎也是忘记了,于是披着浴袍,一个人颇有点伤感地走向厨房,想要热一杯牛奶,也好早早入睡。
他压根就不记得,家里其实还有一个叫做杨君眉的堂妹妹的存在。所以在那拐角处,他看到一个女人穿着那件他很是熟悉的湖蓝色睡袍,头发披了在身旁,下意识地就以为那是杨君玉。
“阿玉,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早?我还以为你还要抛弃我一个礼拜……”
那人其实就是杨君眉,她早早地沐浴完毕,趁着无人偷偷穿了杨君玉的睡袍,又算好了时间,半夜里在程氏夫妇的卧房门口晃来走去,那心思已经很昭然:她早已对这个风度翩翩的堂姐夫起了意,想要勾引他,来个一夜风流,也顺便为自己的未来打算。
毕竟,孀居寡妇的日子过久了,久旷之身,也难免寂寞地生了一些不该有的渴望。而如果能勾引了程文洛这样身份的人,就算做不了姨太太,后半生也会算有了着落。
她当然还不知道,为了她这后半辈子的幸福,她的堂姐早就安排了好些与她条件相适合的同龄人,正要张罗着让她去相亲,也好快些找个好丈夫,再续佳缘。如果她能再忍耐一段时间,也许就会找到真正属于自己的幸福了,这真叫做讽刺。
程文洛一时激动,根本未发现自己认错了人,拉着“妻子”的手就往卧室走去。而自家妻子异于平常的柔顺,也意外地取悦了他,那本被冷落的心又热了起来,便有些心猿意马。
就在这场意乱情迷刚在床上开始的时候,卧房的门被人打开了,杨君玉站在门口,不可置信地问道:“你们在做什么?!”
这就是整个小三事件的来龙去脉。
程嘉树一回到家,就感到了一股不同平常的气氛,他有些不安打量着会客厅的一室冷清,想也不想地直奔程咏薇的房间。
程咏薇这几天一直在研究杨君眉这个女人。
杨君眉仿佛老实得很,每天呆在房里,依然是以泪洗面,也不知她如何能练出这般厉害的哭功。而在杨君眉自杀未遂被送去医院后,程家的仆人们,已经开始流传一些奇怪的谣言。
这女人如今,分明是把自己放在了一个极低极低的位置上,姿态谦卑,完全不似一般的第三者那样,或者心机深重,或者恃宠而骄,又或者假意逢迎,以博同情。
但她真的,什么也不求么?
程嘉树的到来打断了少女的思路,她眉眼微微酸楚,一下抱住程嘉树,差点就哭了出来。她好像最近一直在忽视身边最亲的人哪!
抱了一会,程咏薇才发现自家弟弟的个子长了不少,心里好受了一点,欣慰道:“我们小树终于不再是矮墩儿了。”
程嘉树看着姐姐激动得要哭的模样,决定先不和她一般计较,问道:“家里最近出了什么事么,怎么感觉怪怪的?”
程咏薇想了一下,还是决定把事实告诉程嘉树,她觉得程嘉树有必要接受这个打击。她甚至没有给他太多伤心的时间,就逼着他与她一起分析这件事的利害关系。
“小树,你觉得,杨君眉这个女人,怎么样?”
不知是否程咏薇以前的教育故事讲得太多,效果太好,程嘉树虽然年纪还小,但心智的成熟度比起同龄人,是要高出许多的。倒是程以薇,自诩聪明理智,但有时反不如程嘉树更为冷静自持。
程嘉树想了想,有些迟疑地开口道:“姐,我也说不上来,但我总觉得,杨君眉并没有表面看来的那么软弱,她给人的压迫感其实很强。”
程咏薇赞许地点头,补充道:“我们的看法一致。这个女人很懂得以柔化刚,以退为进哪!现在大家都被她这个手段蒙蔽住了,舆论也渐渐偏向她那边,再这样下去,就变成是我们程家欺负她一个弱女子,要是传了出去,连家里的生意都要受影响的。”
她轻轻叹了口气:“真是好厉害的心机啊。”
程咏薇转头看了一眼窗外,天色正好,一旁的时钟当当地响了,凝神一听,恰是四点整。
想着今天的晚饭定然吃不安稳,父母亲都还在医院里守着人,看这样子大概也不会很早回来。晚饭既然遥遥无期,纵然没有心情,程咏薇还是让厨房准备了红茶和点心,姐弟两个坐在客厅里吃了一顿下午茶。
程以薇向来没有一心一用的时候,纵然是享受美食之时,她也还在想着这事。她朝程嘉树望了一眼,面上若有所思,后者两眼一亮,立时放下手里的瓷杯,巴巴地从沙发那头挪过来,蹭到姐姐跟前,很有些期待道:“姐,你又有什么新故事要说给我听?”
“你个贪婪鬼,我肚子里那些故事,差不多都被你压榨光了!”程以薇伸出一个指头去戳少年光洁漂亮的额头,虽是嗔怪的语气,面上仍是笑吟吟的。
程嘉树一看她这神情,便知有谱,也笑嘻嘻地说道:“姐姐见多识广,我自然是要多学一些的。”
程咏薇伸手拈了一块点心吃了,又喝了几口红茶,这才适意地倚在沙发上,开始讲故事。
她这次讲的,其实是个老故事,放在二十一世纪的话,恐怕是人人皆知的——小李飞刀。
程嘉树最为喜欢姐姐讲的那些江湖故事。
这时的帝国文坛,虽也有明珠楼主之类的新锐武侠作者,但主流还是浪漫主义的情调小说,再剩下的就都是些政治文章,对程嘉树这般大的少年来说,自然无趣得很。
“……那李侠客既不屑功名利禄,又将美貌的表妹和自家产业拱手于人,最后黯然神伤,孑然一身去了漠北,从此自我放逐。多年以后,他再度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