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咏薇觉得这话简直对极了,霍令辰可不就是一只鲁莽的狮子么?
她这丈夫虽然爱她深切,常在生活上迁就她这新婚太太,但耐性究竟不够,时间一久,便免不了要露出本相,越发强势起来,尤其……是在某些互动性的事情上。
霍令辰的穿衣风格不知是走什么混乱的路子,总是给人一种怪异的感觉,活像个裹着不合时宜衣服的狂狮。若不是他本人容貌太过出色,身材又堪比衣架子,恐怕他那引以为傲的美貌,早就被自己那低俗的品味毁了个干干净净。
被程咏薇批评多了,他索性直接听从贴身仆从的建议,一年四季穿西装打领带,不羁惯了的人却要强逼自己去习惯束缚感过重的正装,连他自己也未意识到,这种奇怪的坚持,到底是为了什么。
等到程咏薇又暗讽他是“假正经的狮子”时,他简直要跳脚了。而程咏薇还煞是无辜地睁着清明的眼,坐在沙发上翘着腿说道:“你这种人,哪里像是该穿得西装革履的样子,我看啊,美国西部的牛仔风大概更适合你。”
什么美国牛仔风?霍令辰皱起眉,这种说法他听都没听过,心中暗道,直说他不懂得品味不就好了么,非得绕个圈子,拐弯抹角的,真让人不痛快。
而他虽然心里这样想,却也渐渐开始关注时尚内容,为取悦他心爱的霍太太而努力起来了。
这两人的婚后生活,一帆风顺地让人惊奇,反正不管出现什么样的分歧,最后总会很快解决。
比如程咏薇对甜食的嗜好问题。
这天下午,霍令辰难得清闲,便早早地回到了家里。
程咏薇前一晚通宵赶文件,早上去局里送了文件就回来补觉,一觉睡到四点半,起来一看,刚好是下午茶时间,便懒洋洋地起身洗漱,披着睡袍就往客厅走。
霍令辰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见程咏薇睡眼惺忪地出了卧房,嘴角透出几分宠溺,放下手里的报纸,朝她招手示意:“过来我这儿。”
程咏薇依言走上前,身子一歪,就坐到了他的怀里。
“小懒猪,这回睡饱了?”
霍令辰问道,伸手抚弄着她的长发,仿佛摆弄玩具一般爱不释手。
“恩,本来还想再睡,但是肚子饿了。”
程咏薇正说着,管家已经端了红茶和甜点过来,今天的甜点,是她最爱的芝士蛋糕和蛋黄酥。
程咏薇眼中一亮,就伸手去拿了一块蛋黄酥送进嘴里,慢慢品尝起来,唔,王叔的手艺真是越发地好了,结婚时把家里这个大厨带过来,真是太明智了。
她满足地眯起双眼,一连吃了好几块才停住。因为歪在霍令辰怀里的缘故,不好坐直身子吃蛋糕,便趴在自家老公胸前,软声撒娇道:“阿辰,你来喂我吃点心嘛。”
“刚起来就不吃正餐,肠胃和牙齿都要被你搞坏了。”某人却不顺着她的意,冷淡地回复她,一点也没有要喂她的意思。
见程咏薇嘴角微撇,霍令辰将她搂紧了些,薄唇轻琢几下她的脸颊,“以后少吃这些又甜又腻的东西,省得老要陪你去看牙医。”
霍令辰不是很喜欢看到程咏薇吃甜点,就算是作为惯例的下午茶,程咏薇多吃几块曲奇,都要被他教育,简直烦透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的,我无甜食不欢嘛。”
程咏薇不高兴了,她想起以前和霍令昕在一起的时光,不小心就口不择言起来:“当初连三哥都没管过我这些,霍令辰你也太大男子主义了。”
她只是随口抱怨,没想到霍令辰听到那句话之后,眼神陡然就沉了下来,就在她还不知死活地伸手要去够碟子边的叉子时,青年突地伸手将她禁锢在怀,捏起她的下巴,怒气冲冲地吻了上去。
“唔……”
程咏薇试图推一推男人的胸膛,却无济于事,只好被动地承受着这突如其来的激吻,只觉得被那炙热的气息弄得呼吸困难,只得软软地偎在霍令辰的胸前,任由他的唇舌在自己的口中放肆搜刮,直将她嘴里那淡淡的甜味都吸食殆尽,唇舌都快失去知觉,才意犹未尽地放缓了动作,紧接着给了她一个柔和的深吻。
“我可没三哥那么体贴,下次再吃这么多甜食,我就用这个法子帮你漱口。”霍令辰有些语气不稳的在她耳边威胁道。
“阿辰,原来你吃醋了呢。”
程咏薇心头猛跳,立即涌起一阵莫名的愉悦。
她嘴角勾起甜蜜笑容,忽觉自己最近似乎有些神经变态——让霍令辰失控,莫名成了她近来最喜欢的游戏之一。虽然到最后,吃亏的更可能是她自己……
相伴
三年后的某一天,霍令琦带赵之婉去了城郊的公墓。
这一天,是小罗的忌日。
赵之婉其实并没什么大变化,她依然眼神纯净,温柔无争,纯真无暇地让人心动。
旁人甚至看不出,她已经是一个拥有七岁女儿的单身母亲。
“原来……他叫罗星。”
赵之婉透过薄薄的雾霭,去看那墓碑上铭刻的名字,也看到了碑前放着的一束白色鸢尾花。
她心头一震,就想起了那被她夹在书里的那朵枯萎之花。
那时她什么都不懂,但一看到程咏薇送来的花,便莫名地心生惆怅。当然,后来她知道了真相,才明白那不是礼物,而是一份以生命作为筹码换来的无声表白。
时至今日,她才终于知晓了小罗的名字。那默默陪伴她度过孤寂岁月的年轻人,他自己的一生其实更为清冷,像一场静默的无声电影,连剧终都悄无声息,不欲为人所知。
这个叫罗星的人,连表白都是静悄悄的,他恐怕也根本没奢求过她的回应。他若是泉下有知,大概也不会想到,有这样一天,她会来这里看他。
赵之婉忍不住转头去看霍令琦。
高大的男人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任凭湿润的雾气萦绕住那张强势依旧的脸庞,让人猜不透他此刻的心思。
“令琦,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霍令琦微微点头,坦然道:“小罗这件事,如果不是你自己发现,我本不打算告诉你的。”
果然又是这样……
赵之婉在他沉稳的目光里,找到了某些她曾经很熟悉的东西,而这个发现令她眉头蹙起,一瞬间低头闭目,颤抖着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之婉,你不要太伤心。”
霍令琦略略犹豫,上前几步,从背后抱住情绪崩溃的女子,语气生硬:“何必要哭?就算此时伤心,也无济于事。”
“你又是这样!总是这样!”
赵之婉低叫一声后,便失去了力气般的,任由男人伸长手臂,将她抱得更为紧密。
“霍令琦,你从来都不愿意告诉我你的事。小罗告密的事你不告诉我,退出大选的事你也不告诉我,包括那个女人……非要等人找上门来,你才肯告诉我是逢场作戏!”
“即使在你最失意的时候,你也没有对我说一句软话。我不是别人,是你的妻子啊……”
赵之婉哽咽起来,软软地倚靠在宽阔坚实的男子胸膛,说出了憋在心里许久的话:
“是,我从小就被娇惯坏了,什么也不懂,什么都不会做。我知道你们都这样看我。但至少我可以为你分担忧愁,陪你一起难过,而不是让你一个人默默承担这一切。”
霍令琦向来沉稳的一颗心,在这一刻受到了意外的震撼。
他不防赵之婉竟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愣了一愣,眸光骤然深沉起来:“婉儿……”
她是在抱怨,当年他不愿与她共度患难么?
而这是否说明,她如今对他,还尚存一点真情?
男人语声沉着,暗含提醒:“婉儿,有些话说出来,要考虑清楚后果。”
不破不立,这句话只对强者才有效用。以霍令琦的出色能力,不过辛苦数年,就已经稳固了他在东部的事业,也再度获得父亲的首肯,正式接手了霍家的大权。如今的他于事业上踌躇满志,只是生活上单调空乏,缺少一个人生伴侣。
霍令琦在外省身居高位,本可成为当地最炙手可热的黄金单身汉。但他并未主动去结识身边的优秀淑女,他甚至从未承认自己的单身状态。
赵之婉被他圈在怀中,感受着那暌违已久的霸道气息。这怀抱与记忆里的一样炽热,真实地提醒她一个事实:无论之后遇到多少优秀的男人,始终都比不上最初的这一个,也只有面前的男人,能在分秒间带走她的情思。
但她真的考虑清楚了吗?
在送赵之婉回去的路上,霍令琦什么话也没说,他知道赵之婉在为自己方才的失态而后悔,于是体贴地保持了沉默。
赵之婉坐在男人身边,小心翼翼地避开了他的有力目光,飞快地垂下头去,无意识地绞着自己的手指。白皙的手指上空荡荡的,什么装饰物也没戴。——她早已看到了霍令琦手上的那枚婚戒。
这几年来,他们婚姻破裂的事一直没有公开,除了几个相熟的朋友,并没人知道这个“大新闻”。所以,这二人的离婚声明自然是没有登报的,婚约也不算正式解除了。
霍令琦其实早将这项权利交给了赵之婉,他甚至表示,即使离了婚,还是会继续对赵公馆那边加以照顾。
起先,赵之婉忙着伤心,一径沉溺于哀怨之中,便不愿再去管劳什子的离婚声明,以免触景伤情。后来她的心情平复了,又为了装置新宅、抚养小安琪等等事而费尽心力,她的一生从来都没有那样忙碌的时候。于是,她就在各种忙碌的压迫下,忘记了这件事。
这样说其实有些可笑,但这坐在车上的一对男女,于某种意义上,还是名正言顺的夫妻。
“呵,我可真不习惯你如今……在我面前的模样。——婉儿,这几年来,我从没逼你做过任何事,包括如何教导安琪,也完全是顺了你的意思。”
霍令琦语气沉稳,仿佛在说一件平常事:“你不必有什么为难的。如果有了新的对象,尽可以去交往,如果安琪的存在会妨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