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即便如此,这季巧巧到底没入宗谱,未认祖归宗前,谈及婚事,是否有些太过?”楚靖寒眸色暗沉,步步紧逼;既然那赐婚不是兮儿想要的,他就还她自由,顺便将所有可能的因素全都排除掉。
江嘉鼎跪在地上,只觉得膝盖发麻,却又不敢擅自起身,只道,“微臣立刻着人寻良辰吉日,让巧巧认祖归宗。”
“嗯!”楚靖寒微微颔首,抬首凝眸。
与江兮浅的视线空中交错,却相顾无言;只是电光火石的刹那,江兮浅只觉得胸口处突的一下。
齐忠祥单膝跪地,“多谢三皇子成全。”
“此乃先帝赐婚,齐候要谢,也该谢谢先帝隆恩才是。”楚靖寒并不鞠躬,“本宫还有要事,就此告辞。”
“恭送三皇子!”
在场众人,即刻起身,对着他的背影或俯身、或福身行礼道。
良久,直到再也看不到楚靖寒的背影,齐忠祥这才空中虚扶,“江丞相快快起身。”
“多谢齐候。”江嘉鼎微微颔首,膝盖发麻,在江城搀扶下起身,赶紧坐下。
“那今日之事?”齐忠祥朝着院中数抬妆奁、木箱扬了扬下巴。
“既然巧巧乃相府长女,这婚事自然可成,更何况巧巧已过及笄,正待字闺中,她与齐世子更是两情相悦,情比鹣鲽,我也乐见其成。”江嘉鼎小意斟酌着措辞,心中却是百味杂陈。
今日之事,就算他下禁口令,只怕也是挡不住那些流言的。
更何况,威远侯府这般大张旗鼓上门下聘,如今先帝赐婚之人由江兮浅变成季巧巧,相府自然也是要给出一番说法的。只是这季巧巧的身份到底如何安排,她还需好好想想。
齐忠祥单手捋着下巴的小胡子,很是满意地点点头,“既是如此,那本候会再择良辰吉日请人过府商议婚期相关事宜,本候希望他们能尽快完婚,江相没意见吧?”
“没,没有!”江嘉鼎此刻心中丧气,这身乌纱都不定能保证,还去纠结那些作甚。
“那我等就此告辞了,不送!”齐忠祥起身,在齐浩源的搀扶下,一行人慢慢走远。
江文斌没好气地瞪了季巧巧一眼,而后看向江文武,“我道是为何你总对季巧巧百般维护,却对姐姐刻薄如此,你可当真是娘的好儿子,我的好二哥啊。”
“斌儿,我……”江文武嚅了嚅唇,低下头。
“哼,姐姐,我们走!”江文斌拉着江兮浅,头也不回。
江文武却是抬头看向江嘉鼎,眼中疑惑,受伤,不解……
“爹,为什么?”
“……”
他也曾兄友弟恭,对妹妹疼惜爱怜,可自从那一年,季巧巧包袱款款,来了相府。
是面前这人,他自有羡艳、儒慕的人告诉他;季巧巧自幼丧母,身世已是可怜至极,母亲尸骨未寒,父亲又迎新人;
是他说浅浅生性要强,被他们惯得更是刁蛮任性;
是他说,季巧巧也是妹妹,要他保护好她,不让她受丝毫委屈,更不要让她有寄人篱下之感;
是他说,……
他已经记不得他说过了多少,可他却知道自己都做到了;至少在浅浅再回凤都之前,他是真的按照他的要求再做,将以往对浅浅的疼惜爱怜全都放到了季巧巧身上;甚至……
想到那日,浅浅亲口说的,她不需要了。
二哥……
好遥远,好遥远,遥远到好似上辈子般。
就是因为面前之人,他与浅浅形同陌路,从此再无亲密的可能。
可是为什么?
江嘉鼎瘫坐主位,艴然不悦,“你这是在质问?”
“爹!那是我娘,那是我的亲妹妹,您当年那般做法时,可有想过,儿子该如何面对她们?”江文武急痛攻心,可在看到江嘉鼎那毫无表情的脸,顿觉悲从中来,或许他,错了!
是了,错,一步错,步步错。
从最初开始,就错了。
权势迷人眼,他怎么能奢望他还能一如从前般,是那个善良、正直、刚正不阿的青年丞相。
江嘉鼎沉默着,不再说话。
季巧巧抿着唇,“二,二哥哥……”
“别叫我!”江文武没好气地低吼出声,双眸泛着赤色,“别叫那三个字。”
“可是二哥哥,我……”季巧巧嚅了嚅唇,低着头,像是受了委屈般,双手上的疼痛传来,她咬着下唇;心中却是狠戾决绝,江文武你竟然敢这么对我!哼,等她嫁到威远侯府,她要他们所有人都跪倒她前面求她,给她舔脚!
哼!江文武,我倒要看看,你能高傲到几时。
江文武自是不知她此刻心中所想,只是淡淡地冷哼一声,“我说了别这么叫我,就凭你一介私生女,也配?”
“我……”季巧巧咬了咬唇,轻蹙颦眉,憋着嘴,眼见着泪滴就要落下。
“文武!”江嘉鼎却是再听不下去,“她也是你妹妹!”
“我可没有那么多妹妹,我娘只生了浅浅一个!”江文武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视着,而后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姑父,我……”季巧巧张了张口,想要叫爹,可想了想还是唤了原来的称呼。
江嘉鼎摆摆手,“行了,你也回房吧。”
“是!”季巧巧低首垂眸,眼中飞快地划过一道厉色,垂在身侧的手想要紧握,可不期然触碰到手上的伤口,想到之前江嘉鼎对她所做的,虽然最终确定了她相府大小姐的身份,可她竟然对她下那般狠手,哼!想着心中的怨恨越发浓烈,面色扭曲,眸中飞快闪过一道绿光。
翌日,皇宫朝议殿中。
楚擎天面无表情地坐在龙椅上,“近日太后身子越发虚弱,众位爱卿可有何妙方?”
大殿内,文武百官骤然面色绷紧,身子僵硬。
“……”楚擎天面色难看,这些人平日说得比唱得好听,可当真遇到正事就变成一个个的闷葫芦。
“素闻石太傅博学多才,殚见洽闻,可有看过有关记载?”楚擎天语气淡淡却带着不容违逆的凌厉。
石钟山战战兢兢地出列,手执象牙笏,“老臣有愧,并未曾钻研医经。”
“李尚书!”楚擎天抿着唇,面带不悦。
“微,微臣有愧!”李永泰用宽大的衣袖挡住,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他是刑部尚书,哪有那么多时间翻阅典籍。
“……”
随着时间推移,楚擎天面色越发难看,朝堂中,被点到名字的人也越来越多。
剩下的人无不战战兢兢,身子僵硬,面色紧绷。
“太后如今病卧在床数日,你们就是这般敷衍的?”楚擎天扬起手狠狠一巴掌拍在龙椅的扶手上,“平日里一个两个口若悬河,如今事到临头,竟然都成锯了嘴的葫芦。”
若非连黄院首都发话,任逍遥亦没有办法,他也不会寄希望于那些书典籍册中记载的偏方。毕竟这世上奇人异士无数,并不是谁都愿投身朝堂。他现在需要的,就是集他们的力量去寻找。
“这……”
站在文武百官之列,最后一名看起来约莫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战战兢兢地出列,“陛,陛下,微臣有,有事启奏。”
“嗯?”楚擎天拉长了声音。
其他官员瞬间只觉得身上一轻,压力终于小了些,大大地松了口气。
青年男子出列,却从头至尾都低着头,“臣翰林院侍读蔚光倾参见陛下,臣昔日随祖父游学时,曾……曾听过一个典故许,许对太后急症有用。”
“讲!”楚擎天声音渐沉。
“这,据,据传言天下有佩名月;乃天地之灵气,日月之精华所凝集的至宝。有,有避百毒之功效,只是不知其解毒能效如何;微,微臣以为若能得到月佩;许,许无法解得太后所中之毒,但却能为太后争取更多时间。”蔚光倾声音颤抖着,小意斟酌。
这是当年他曾听祖父偶然说起的一件事,当然不止这些,但更多的他却不能说出来。当年祖父一再强调过的,只说出这个想来应该是无事的吧。
楚擎天顿觉眼前一亮,“月佩?能避百毒,可知它现在何处?”
“这,微,微臣不知。”蔚光倾双手执笏,躬身道。
“那也无妨。”楚擎天心中盘算着,既然天下有这样的至宝就该归皇家所有才是,再派人搜索就是了,打定主意他身上的气势收敛了许多,看着堂下众位脸色也明显好看了许多的大臣,淡淡道,“众爱卿可还有事启奏?”
从头至尾都未发话的郑光和突然出列,“启禀陛下,臣有事启奏。”
“嗯?”楚擎天微微颔首,这郑御史是个难得的谏臣。
“江丞相自锦蓉双城一行之后,便抱恙在家,按理,臣不得在此事参奏,但事关重大,臣却不得不说;臣参奏江丞相德性有亏,罪犯欺君,请陛下严惩不贷,以儆效尤。”郑广和说着,双手平眉举着一本奏折,面色严肃。
朝堂下的大臣有按捺不住的,“郑御史此话从何说起,朝廷中谁不道江丞相乃忠诚良将,为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郑御史可别因为个人私欲,而诬陷了良臣。”
“臣以为禾大人所言甚是。”
“臣附议!”
“臣等附议!”
“……”
楚擎天看着跪在地上,任由文武百官指指点点却始终不改初衷的郑广和,心中点点头,“郑御史参奏江相何事,说来听听。”
“此事虽是听闻,却有实证。陛下请听微臣细细道来。此先,江相因养外室一事,已让凤都百姓不满,却因为锦蓉双城,将此事压了下去,臣本以为有此教训,江丞相该日修己身,反省罪责,可谁知他竟然不但不反省,反而变本加厉;妹夫霸占兄嫂,此乃德性有亏;隐瞒相府大小姐真实身份,调换先帝赐婚之人选,此乃罪犯欺君,请陛下明鉴!”郑广和双手捧着奏折,头叩在地上,一字一句,声音不大,可朝议殿众人却听得清清楚楚。
“哦?此事当真?”
随着郑广和的话,楚擎天的面色也越发的难看,江嘉鼎可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他如今做出这样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