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吭哧——”
“清儿,你这是做什么?”凤贵妃急急拉着他的手。
“轰——”
庄和皇后顿时觉得脑中像是有什么炸开般,好似晴天霹雳。
“楚靖清!”
楚擎天厉声呵斥,萧太后看着他的面色也不太好看,只是碍着他们到底初回宫中,不好太过严厉,可那眼神却分明支持楚擎天对他的责罚。
凤贵妃有些慌了,“清儿,快给你母后道歉。”
“……”
“父皇、皇祖母,母后莫怪。儿臣确定这项坠儿中间的扇叶,便是无忧谷难得一见的紫笺。”楚靖清边说着,手飞快地用力,左右手分别捏着那项坠儿的一侧,稍微用力,项坠儿裂成两片,中间紫色狭长的紫色树叶模样的东西飘落下来,他赶紧用手接住,“众所周知,无忧谷紫笺乃千年紫檀雕刻所成,虽然呈叶状,可叶柄却是独特的三叶竹。”
楚擎天顿时腰身挺直,上身前倾,“清儿你这是何意?难道这个真的,真的是无忧谷的紫笺?”
“确是。”楚靖清抬起头看着庄和皇后,“请母后息怒,儿臣弄坏了母后的项坠儿,请母后责罚。”
“……”
庄和皇后嚅了嚅唇,她此刻还能在说什么。
“皇后大胆!”
楚擎天突然厉喝一声,“你竟然胆敢私藏紫笺,老实交代,这紫笺你到底从何而得?”
“……”
庄和皇后咬着牙,脑中飞快地转动着,无论如何这事她绝不能轻易承认,一旦承认了,只怕自己在后宫原本就不高的地位会越发的尴尬,她面色陡然变得苍白,“陛下息怒,这,这臣妾也不知为何这项坠儿中竟然会夹着紫笺,若今日清儿不言,臣妾也只当这是枚普通的木雕项坠儿而已。陛下若是不信,可,可以问问宋翠,宋翠你说话啊。”
宋翠赶紧跪倒在地,“启,启禀皇上,这,这项坠儿的确是,是奴婢今儿才从娘娘的梳妆台中翻出来的,娘娘是冤枉的,陛下,您要明察啊。”
“……”
“陛下,想来皇后娘娘也不是故意的,紫笺这般珍贵的东西,若换了凤儿定是要用锦盒好好珍藏的,又怎么会简简单单藏在项坠儿间。”瞧够了庄和皇后狼狈求饶的模样,凤贵妃这才悠然站出来,“再说,若非皇后娘娘,这枚紫笺只怕要蒙尘了,不如让清儿取了紫笺去寻无忧公子,早日为母后诊治方是正道。”
楚擎天深吸口气,狠狠地瞪了庄和皇后一眼,“还是凤儿懂事,清儿这事就交给你了,尚不足半月便是朕的寿辰,倒是朕希望你们皇祖母能健健康康的出席。”
“是,儿臣明白。”楚靖清俯下身。
“哎……”
萧太后深深凝视着跪在地上的庄和皇后,她既是皇后,也是她的族侄女;当初是她一手将她捧上了皇后的位置,却没想到最后她竟然……
“母后,您信我,您信我。”
庄和皇后双眸含泪不断地摇着头,“我,我真的不知道……”
“罢了,今儿凤儿你们也初回宫中,尚有许多事情需要安置,哀家也乏了,都退下吧。”
萧太后深吸口气,面色竟是说不出的颓废之感,她摆摆手。
“母后……”楚擎天嚅了嚅唇,还想再说什么。
萧太后却不给他这个机会,“天儿也退下吧。”
“是,儿臣告退。”楚擎天低着头,眸色暗沉。
“臣妾告退。”凤贵妃也对着软榻上的人影福了福身。
……
有间客栈二楼,丁香雅室内。
身着浅蓝色白色领边上衣,下配樱粉绣白色花纹的齐胸高腰襦裙的宝珠,头顶梳着双环髻,陪着两朵极为简单的珠花。若是有熟悉她的人在场定会非常诧异。三皇子府上受尽宠爱,向来对穿着甚是挑剔的宝珠郡主,竟然也会有这样简单的打扮。
——因为那上下一套分明就是三皇子府上婢女的着装。
“江明珠你可要考虑好了,当初江兮浅那般对你,难道你就真的不恨?”熙宝珠神色凛冽,对面坐着的明珠,身着玉涡色滚雪细纱从裙摆处鲜翠欲滴的竹枝蔓延直至腰际,发丝用羊脂白玉的分心盘起,两边对称地插着两支碧金烧蓝蝴蝶步摇,之前略嫌单薄的身子竟然也隐隐有了圆润之态,若非那熟悉的面容,只怕任谁都认不出,这还是江嘉鼎那上不得台面的庶女罢。
明珠低着头,粉色红唇微微抿紧,“郡主说笑了。家姐处处为明珠着想,如今的明珠过得很安然。以明珠的身份能为侯爷平妻已是莫大恩荣,明珠此生便不作他想。”
“……你!”熙宝珠面色泛着怒气,顺手抄起桌子上的茶杯,想了想又生生忍住,深吸口气,“本郡主再问你一次,江明珠,你当真不与本郡主合作?”
明珠低下头,“只怕有负郡主美意了。”
“愚蠢!”熙宝珠险些没被气得吐出一口老血,她咬牙切齿,“你以为江兮浅是为了你好?哼,她倒是好算计,让你们母女二人为她办事,好处都落她身上了,亏得你们二人还当她做救世主般。”
明珠只觉得心头堵堵的,眸色渐渐黯然;对江兮浅,若说不恨,那怎么可能。只是有些话,有些事,她自己明白就好,无须与旁人道来,“郡主,明珠还要赶回去伺候侯爷,就不多奉陪了,告退。”
“明珠表妹何必急着走。”
大门刚打开,她还未来得及迈出大门,突然从雅室的内间传来一个凌厉清脆的女声。
不管是出于礼貌,还是对那人口中称呼的好奇,到底她也只是个十三岁的少女而已,转过头,在见到那人时,瞳孔微微缩了缩,“不知这位姑娘是?”
“这位名唤江如丹,算起来应该是你本家小叔的女儿,比你大些,应为堂姐才是。”熙宝珠对着江如丹笑了笑。
江明珠眼中划过一闪而逝的诧异,他可从未听说过江嘉鼎还有什么兄弟姐妹,这堂姐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难道是宝珠郡主为了脱自己下水特地找来的?
在看到明珠时,江如丹心中波涛汹涌,凭什么她不过是个下贱通房丫鬟生的贱女都能嫁给宁青候当平妻,而她却只能被田国舅糟蹋,这也就罢了。那田国舅根本就不是人,在床上最爱将人虐得遍体凌伤,此刻她不说,这屋子里谁能知道她那雍容华贵的衣衫覆盖下,竟然没有半寸完好的肌肤。
“……”
“原来是本家堂姐,明珠这厢有礼了。”明珠微微福身,就算不是,可对面坐着的郡主眼神下,她不得不先低头。
“明珠,听说你也是被江兮浅塞到宁青候府的?”江如丹大喇喇地坐下,而后单刀直入主题。
明珠蹙了蹙眉头,“不知丹堂姐这是何意?”
“没什么。”江如丹突然撩起宽袖,露出那原本虽然算不上白皙却光滑的小臂上,横七竖八的鞭痕,烙印。
嘶——
明珠只觉得脊背发凉。
熙宝珠满意地笑笑,“你知道她身上的伤怎么来的吗?”
“……”明珠此刻只觉得有些后悔,后悔自己为何要来赴这宝珠郡主的宴会,难道她也要这样逼自己就范吗?
经过一劫,明珠大彻大悟。
纵使她是江嘉鼎的女儿,他为相时,她尚且只能挂着上不得台面的庶女名头;他一朝被贬,她能在宁青候府稳坐平妻的位置,是因为谁?
不甘,她有。
对江兮浅的恨,她有。
但她却明白,当初江兮浅分明可以做得更狠、更绝,但她没有。所以她也不能,宁青兰海对她也还算不错,而江兮浅也答应了将她娘和弟弟送走,让他们从此可以脱离江府的水深火热,有这些就够了。
经历这些许多之后,她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义愤填膺上江府寻亲的明珠了。
熙宝珠冷冷地看着她由白变青,由青变紫的神色,“本郡主告诉你……”
“郡主,还是由民女告诉她好了。”江如丹低首垂眸,掩饰眼中那一闪而逝的精光和翻涌的怒意,凭什么她一个贱女人生的都能比她过得好,肯定是江兮浅,江兮浅那个贱人知道爷爷要将她们指给三皇子,她见不得她们过得比她好,所以才会让她被那田国舅活生生糟蹋了。
哼。
熙宝珠倒是对她多看了两眼,心中划过一丝冷凝,江兮浅别怪她,要怪就怪她不该跟她熙宝珠抢男人。
“明珠妹妹是吧。”江如丹坐在明珠隔壁的座位上,嘴角轻轻扬起,可那笑容却怎么都显得有些诡异,“你可知道,你口中的姐姐,居然为了独占三皇子,将我生生推给田国舅糟蹋,你看看这些……还有这些……你当真以为她将你送到宁青候府上是为你好吗?”
“爷爷原本将我与妹妹当做媵妾送予三皇子,可她害怕我们得宠,竟然设计我爹欠下千金坊巨债,你当真以为她那样心机深沉的女子会真心对你好吗?”
“她不过是在利用你!”
江如丹身上的气势鼎盛,明珠不由得侧着身子往后缩了缩。
“你以为你这平妻的位置就能坐得稳了又如何?”江如丹面容冷冷的,“她可是圣旨钦赐三皇子的正妃呢,一个闲散侯爷,一个是皇家子弟,她借着你拉拢了宁青兰海,又接着我拉拢田国舅,你难道就真的甘心给她当一辈子的棋子?”
明珠的心有那么刹那的动摇。
对江兮浅她从最初的艳羡,到后来的憎恨,到现在的平和以对。
旁人只道她心境平和了,可却只有她自己知晓,她只是将那浓烈到发苦的恨意深深地埋在了心底,如今江如丹的话那那层深埋的,又掀起了一角。
“放肆!”
熙宝珠陡然发火,让江如丹和明珠都不由得身子颤了颤。
“郡主,您……”江如丹嗫嗫嚅嚅。
“就凭她区区五品翰林院的侍读的嫡女也妄想做寒哥哥的正妃,妄想!”熙宝珠选择性忽视了圣旨赐婚四个字而是将重点落在了后面。
江如丹低下头这才反应过来,人家贵为郡主为何偏偏要替她这么个一没钱,二没权的人出头,原来却是为了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