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早上,江兮浅难得地起了个大早。
因着在蜀都的半月,她都是靠在楚靖寒的怀中入眠,已经养了习惯,一个人睡竟然有些失眠。不过好在下半夜睡得还不错,她捂着唇打了个呵欠。
“兮儿,可是醒了?”楚靖寒的声音猛然传进来。
“嗯。”江兮浅的心先是不可遏制猛地突突跳了两下,她深吸口气好不容易才将悸动的心情给遏制下来。
“奴婢先去服侍小姐洗漱更衣。”若薇瞧着自打早上天刚蒙蒙亮,就蹿到屋子里瞪着的楚靖寒,心中不知道是哭还是笑;她本来就睡在江兮浅的外间,因为楚靖寒的缘故也不得不起了个大早。
楚靖寒朝她看着,微微颔首,“嗯。”
“……”若薇很是无语,这三皇子怎么觉得突然有哪里不一样了。
灰蒙蒙的天慢慢地亮了起来,窗外的蝉也精神奕奕地开始了新的一天嘶鸣。
“兮儿。”楚靖寒瞧着打扮一新的江兮浅,虽然只是简单地穿着雪色抹胸长裙外罩一件冰蓝色绣花长袍,腰间用同色系地绣花宽带竖着,然后鹅黄色的纱带蝴蝶轻扎。身后那乌黑亮丽宛若海藻般浓密的秀发简单地在脑后输了个蝴蝶髻,然后用碧玉镂空的步摇固定住,额前的流苏梳得整整齐齐,其余的及腰秀发全都披散在身后。
江兮浅笑得莞尔,轻移莲步福身,双手在看呆了的楚靖寒面前晃了晃,“回神了啊喂。”
“就知道调皮。”回过神来的楚靖寒一把环着江兮浅的腰顺势将她拉着坐在自己的腿上,而后轻轻点了下她的鼻头,“今天想做什么?虽然同样是盛夏,这无名城的天气却比蜀都要好多了,要不要出去逛逛?”
江兮浅略微思忖着,她如今新心头挂着事情呢,哪里有心思出去玩儿,只能摇摇头。
“阿寒,你还不快放开我,小心待会儿给我哥看见了。”说着,她稍微挣扎了两下。
“不要。”不知道为什么,楚靖寒竟然好似孩子般,固执地用那有力的猿臂钳制着她的腰身,让她只能坐在他的腿上,靠在他的怀中,如果忽略两人的身份,还有他们之间的阻碍,不得不说,这真的是一副非常美好的风景。
只是,在某些人眼中,就显得不那么美好了。
“楚靖寒,你这个禽兽,放开浅浅。”江文清很是懊恼,他不过是晚起了那么一丁点,结果这狼崽子就跑到羊窝里了。偏生这羊崽子还好似不知道危险般,想着他还狠狠地瞪了江兮浅一眼,这丫头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做男女授受不亲?
江兮浅瞧着江文清来了,在楚靖寒怀中挣扎了两下。
“别闹。”楚靖寒轻轻拍了下她的屁股,然后抬起头对着江文清,“原来是大哥,早啊。”
“早……早屁啊。谁让你叫我大哥的,本公子可担不起冒认皇家血脉的罪名。”江文清狠狠地一甩宽袖,双目死死地瞪着江兮浅,“你这丫头,还不快给我滚出来。”
江兮浅吐了吐舌头,心里暗自腹诽着“滚出来就滚出来可是本小姐不会,你要做个示范咩?”
当然这话可不敢光明正大地说出来,不然她敢保证话音未落,她的屁股可当真就遭殃了。想到刚才楚靖寒竟然敢打她大的屁股,她撅着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还不快放开。”
“好。”楚靖寒揽着江兮浅飞快地凑上去,在她的脸上偷香一口,然后这才顺势放开她。
“……你,你。”江兮浅那水灵灵的眸子中,盈光流转,顾盼声嫣,没好气地瞪了楚靖寒一眼,然后这才腆着脸追着被气得不轻,甩袖就走的江文清而去,“大哥,大哥,你等等,诶,大哥……”
看着那袭冰蓝色的背影,再想到昨夜楚天晴所说过的话,不知道为什么,楚靖寒的心没有来地“突”疼了两下,他单手紧紧地捂着胸口,好似有什么东西要破茧而出;又好似有什么东西要彻底失去了般。
她离开得那么自然,那么彻底,甚至连头都不曾回。
对上她只是失踪许久,而且还一直待在她身边只是没有相认的大哥,他尚且输得一败涂地。如果当真对上她爹娘的消息,还是失踪多年生死未卜的爹娘,他真的……真的没有丁点信心。
好不容易才能入得她的心,在她那没心没肺的生命里留下了丁点儿的影子,难道就真的要这么放弃吗?
“三皇子若是舍不得何不追上去?”若薇收拾着屋子,感受到楚靖寒身上散发出来的那浓烈到好似要将整个院子都湮灭的哀伤气息,她忍不住开口。
实在是,这三皇子身上的寒气太过强大,她忍受不住了。真的不敢保证,如果三皇子再呆在这儿片刻,她会不会成为这天底下第一个被冻成人形冰块的人。
听到若薇的话,楚靖寒的心突然亮了一下,是啊,她可以走,那他也可以跟上去啊。
“大哥。”江兮浅撅着嘴,抽了抽那精致小巧的鼻头,“别生气嘛,呼呼,闻起来好香,今天早上可是大哥最爱的银丝卷配豆汁儿呢。”说着她的小鼻子竟然不断地抽了抽,然后看着那些上菜的……杀手,心里囧了个囧。
她这才第一次知道原来冥煞和暗狱的杀手竟然都是十项金牌全能型选手,瞧瞧这银丝卷儿,色泽洁白,入口柔和香甜,软绵油润,余味无穷。再配上鲜榨煮得滚沸的豆汁儿,啧啧嘴,这才是人间美味啊。
“兮儿,看你这嘴馋的小模样,可是谁饿着你了?”楚靖寒追上来,刚好看到江兮浅那不断地抽动着小鼻头,闻着早膳的模样;刚才还是眼底千年寒冰,风雪肆虐;现在就是三月春风,碧波荡漾,充满着浓浓的宠溺。
江文清实在看不惯楚靖寒这讨打的模样,轻哼一声。
“……嘿嘿,人家这不是饿了嘛。”江兮浅讪笑两声,她实在是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得罪了那尊大佛。
明明都是他的错,明明该是她去刨根问底、兴师问罪来着,怎么现在变成她小意讨好,而江文清这个骗了她多年的“罪人”竟然摇身一变成了大爷。
她……她,她大爷的。
江兮浅顿时心头就恼了,嚅了嚅唇,可质问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看到江文清甩过来的两道眼刀,她顿时就安静了,老实了。从身到心,完完全全地老实了;楚靖寒可就悲剧了。
谁让咱们这“失踪”已久的江大哥不满意呢?
虽然这些年他一直都以银面的身份守护在江兮浅身边,可到底也是聚少离多;这就不说了,明明他都还没来得及小心呵护,他们江家捧在手心的宝贝,竟然就这么被这居心不良的狼崽子给叼走了,这让他……让他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再加上最近实在是正值多事之夏,楚靖寒注定是要悲催的。
江兮浅自然不知道她大哥心中在怎样地腹诽着,虽然不是要江兮浅用自己的终身幸福去交换爹和娘的消息,但……就这么便宜了楚靖寒这狼崽子却着实不是他的处事风格,所以……
“兮儿,尝尝这个。若薇那丫头在厨艺上天分还是不错的,只是短短几天,竟然就将清水楼的凉拌萝卜学了个八成像。”楚靖寒将那青红相间的凉拌萝卜块儿夹给江兮浅。
“是吗?那我尝尝……”看字还没说得出口,就听到某位心里老大不爽的大哥单手捂着唇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两声。
楚靖寒顿时双眼半眯着,眉梢挑了挑,搞破坏啊,这是。“江、大哥难道是风寒了?这风寒可大可小,这么拖着却不是办法,兮儿医术不错,要不给江、大哥看看?”简而言之,这是病,得治!
“……”刚把凉拌萝卜塞进嘴里还没来得及嚼吧嚼吧的江兮浅听到楚靖寒的话,整个动作顿时愣在当场,嘴还没来得及阖上,凉拌萝卜顿时又掉进了面前的碗里。这厮,经过一晚上的琢磨,战斗力加强了不少啊。
江文清顺势将江兮浅面前的碗端走,换上一个新的,“早上多吃点主食,这银丝卷儿不错,要不要来点儿豆汁儿?”
“都说千金难买心头好,兮儿不是喜欢凉拌萝卜?”看着江文清那殷勤的模样,楚靖寒自然也不敢落后。
“三皇子,你这是想干什么?”江文清经历腥风血雨的洗礼,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谦谦公子了。不然身为楼外楼对外宣称的楼主,他如何压得下这么多心思各异的同行,还有想要分一杯羹的江湖人士。
“不干什么,兮儿来尝尝。”楚靖寒嘴角斜勾着,原本瘦削俊俏的脸上带着清寒薄笑,慵懒中带着点点肆意,透着三分邪气。
“……兮儿,吃饭。”江文清看着楚靖寒,强压下心头肆虐的风雪,深吸口气转头看着江兮浅,“自己又不是没长手。”
江兮浅哦了一声,转头很是抱歉地看着楚靖寒,然后低着头不断地扒拉着稀饭。
瞅瞅她那委屈的小模样,楚靖寒却是不满了,转头狠狠地瞪了江文清一眼,“兮儿喜欢吃什么就吃什么,你这么凶作甚?”
“怎地,想打架?”江文清放下筷子,同样轻佻地挑了挑眉梢,慢条斯理地用锦帕擦了擦嘴。
“打就打,谁怕谁。”身在皇家,再加上这些年皇帝对他的宠爱那可是令人发指,已经多久没人敢这么光明正大地跟他叫板了。
“……哼。”江文清飞快地撩起下摆,做了个请的姿势。
“兮儿还没吃好,咱们出去。”看到江文清那挑衅的姿势,到底楚靖寒还没有被飞醋湮没了脑子。
江文清深深地凝视了江兮浅一眼,“出去就出去。”
看着两人一前一后地离开明堂,江兮浅那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这日子当真是还让不让人过了。
她长长地松了口气,整个人瘫坐在椅子上,看着桌子上原本美味的鸡丝瑶柱粥、银丝卷儿,还有她最近最爱的凉拌萝卜,都没有了食欲,这大哥和未婚夫之间要怎么平衡,的确是个问题。
还有个更大的问题是……
放下筷子,她森森地叹了口气,楚天晴那边可还等着她回话呢。其实按照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