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文武眉头紧皱,尾音上扬,“玉肌膏?”
“是萧公子让人送来的”,季巧巧抿着唇,眼底流光,顺手将床头的白瓷小罐递给林靖亚,“用了两日,原本伤口红肿渐消,可前几日不知怎地,这伤口越发的红肿……”
说道最后,语气竟带着哭腔,声音也越来越沉,几不可闻。
“翠柳去将玉肌膏取来”,江嘉鼎沉吟半晌,他向来对这些不怎么重视,玉肌膏虽盛名在外,可也仅限于暧昧的女人们。
很快,翠柳便取来一个径自小罐,递给林靖亚。
他没有推拒,玉肌膏宫里也有,可却不是他这等身份能接触得到的,揭开盖子,放在鼻下,深吸一口气,“雪莲子,人参草,玉芝花,水中月,果真不愧无忧谷之名”,悠然阖上,他带着不解,“照理说有这等药膏,季姑娘的脸该早痊愈了。”
“嗯?”,江文武脸色越发难看。
林靖亚嘴角微抿,“不知季姑娘可还有用其他的?”
“没有”,季巧巧摇头。
“这”,林靖亚倒是被难住了。
江嘉鼎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今日太医院的焦太医给了我一打玉罗衣说是对恢复容颜又奇效,不知是否是……”
“巳时时分,宋小姐也曾送来一盅羹汤”,季巧萱适时地开口。
“什么汤?”,林靖亚本能地反问,毕竟在后宫这种事情发生得太多了。
接到林靖亚探寻的目光,宋珏雨扬着下巴,中气十足,“珺楠香芝燕窝羹,我太子妃姐姐也用过了,那汤绝对是没问题的。”
“哦?”,林靖亚面色一沉,对这宋家小姐的趾高气扬他倒是有所耳闻却没想到今日会见到,“宋小姐可知中医上有食物相克一说?”
宋珏雨面色一红,磕巴了一下,“你……你说什么?”
“珺楠香芝难得,玉罗衣对恢复容颜有奇效亦是不假,只是两者若是同时服用,不仅药性相冲,更能引起腹泻”,说道这里林靖亚鼻翼微微抽动,眼中划过浓郁的嘲讽,“刚才季姑娘恐怕已经腹泻过了吧?”
季巧巧面色一红,手紧紧地握成拳头,清醒过来时看到自己的丑态,尤其是在自己的心上人面前,她甚至都不敢看齐浩远一眼,嗫嗫嚅嚅,“林——林太医说的是。”
“那巧巧的脸又是怎么回事?”,江文武沉声。
“这不是她自己挠的么?”,林靖亚没好气的说道,提着笔琢磨着要用什么方子,毕竟这样的病例他可是第一次遇见。
也不知道是他的运气太好,还是太背。被扔来相府为江兮浅调养身子也就罢了,可偏偏还遇上这样的问题。
被呛声回来江文武面色有些难看,可却也不敢反驳回去,齐浩远接过话头,“可刚才巧巧喊痒,实在忍不住才挠的。”
“哦?”,林靖亚倒是奇了,看着放在茶几边缘的玉肌膏,用指甲挑了些,突然闻到一丝若有似无的香气,看向季巧巧,倒是不知该怎么说了,“无忧谷果然名不虚传,原本有这玉肌膏季姑娘的伤不出七日便也愈合了,可偏生今日服用的两种药材与玉肌膏都相冲了,汨罗香与珺楠香芝相合才造成的这般。”
太医院的太医,对医术并不一定要多么精通,可相克的食物却是定要知晓的,说起来要怪也只能怪大家对这季巧巧太过关心了吧。千金难得的药材都给她找来了,可偏生都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的主。
季巧巧低首垂眸,薄唇紧紧地抿着。
看得齐浩远只觉得心头一酸,“那林太医不知巧巧这脸……”
林靖亚摇摇头,“只怕是难了。”
“林太医,我”,季巧巧突然猛的抓住林靖亚的手臂,“林太医求求你,我……我……”
如果真的被毁容了,那她还有什么资本跟江兮浅争?她心里比谁都清楚,齐浩远喜欢的,不过是她做出来的假象,温柔善良,弱柳扶风,所以她对齐浩远从来都若即若离,既不太近也不太远;可如果没有了美貌,她还有什么资本?
威远侯府绝对不会接受容颜有损的世子妃!
还有云湖盛会,若不是姚小王爷亲自送来的请帖还有推拒的可能,可现在,她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林靖亚嘶的倒抽一口凉气,这姑娘的手劲倒真不小。
“巧巧松手”,江嘉鼎面色难看,“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林太医实在抱歉,巧巧她太激动了……”
林靖亚摆摆手,“无妨的。”
“难道真的没有补救之法了吗?”,一旁的宋珏雨心中愧疚得紧,她本是好心却不想正是因为那盅汤害了季巧巧,心中更是急切。
“如果真要说补救,只怕唯有无忧谷有这本事了”,林靖亚斜睨了宋珏雨一眼,“只是这无忧谷隐世许久,听说楼外楼与无忧谷关系匪浅,你们倒是可以去碰碰运气,若是能遇到无忧公子,也算是季姑娘的造化了!”
毕竟当年,君无忧在楼外楼一针成名,造就中医界的神话。
无忧谷的声誉也在那时被掀起另一个高峰。
众人一下子沉默了下来。
无忧谷……无忧公子……
不管是哪个都不是轻易能接触到的,无忧谷尚且不说,那可是三国皇室都不敢招惹的马蜂窝,他们甚至连在什么地方都找不到。至于无忧公子,行踪飘渺,也是难寻。
林靖亚这造化两个字,当真用得……贴切……
“咳——咳咳——”,江兮浅忍不住咳嗽出声,若薇眼尖看到那锦帕上的点点猩红突然惊叫一声,“小姐!”
林靖亚心头一紧,“江小姐!”
“我先送小姐回汐院,林太医请随后”,若薇面色难看,虽然知道江兮浅是装的,可对她这种时不时伤害自己的方式很是生气。
话音落地,一般将江兮浅打横抱起,甩开流星大步。
顿时下巴掉了一地。
首先回过神来的姚瑶溪赶紧奔了出去,“浅浅姐……”
“姐——”,江文斌也跟上去。
林靖亚三两下写好方子交给一旁的红梅,对着江嘉鼎拱拱手,“请恕在下无能为力,江小姐身子尚弱,林某皇命在身,不能多留了。”
“劳烦了,林太医请!”,江嘉鼎面色也有些不好看。
季巧萱也有些担忧,可现在花厅中尚有客人,再者江文斌已经追出去了,想到这儿稍微安了心,瞅了眼旁边面无表情的江文武,心中百味杂陈。
而江文武此刻心中亦不好受,他实在没想到在他心中一向刁蛮任性却倍有活力的江兮浅竟然虚弱到了这个模样,他当真是错怪她了。心中酸楚,内疚,带着疼痛,在看到江文斌那般毫无顾虑地追出去,只有他心中知道自己多么的羡慕,可他却不能……
明明那也是他的妹妹啊。
为什么她和季巧巧就不能好好相处呢?
“我送林太医”,江文武还没反应过来,话已出口,季巧萱也愣了一下,心中到底是安慰了几分。
“二公子,客气了”,林靖亚点头
江文武顺手接过药箱,“不知浅浅的病情……”
“毒性已解,残毒未清,尚需要些时日,只是到底伤了身子,切忌忧心,更需好好调理才是”,林靖亚语带深意,至于江文武有没有听懂,就不在他考虑的范围之内了。
到了汐院。
若薇端着热茶,“小姐,二公子和林太医一道过来了。”
“嗯”,江兮浅半卧在床上,面色比之前更苍白了几分。
姚瑶溪和江文斌都紧张兮兮地立在床侧,“浅浅姐,你没事吧?”
“无碍”,江兮浅的声音有些无力。
“都怪那群泼妇,也忒无理了,等我回去定好好收拾她们”,姚瑶溪嘴里嘟哝着。
江文斌也面带紧张,紧紧拉着江兮浅露在被子外的手,“姐——姐——”
“姐没事”,江兮浅微微一笑,只是这安慰在她人看来却非常的苍白无理。
“嗯”,江文斌的声音带着哽咽,他从没想到姐姐居然会……会……会咳血;“姐姐,你答应过不会离开我的,不会的……”
江兮浅心中摇头,轻笑,“傻小子。”
“敢咒浅浅姐,找打!”,姚瑶溪也怒了,握着拳头。
“林太医来了”,若芸的声音非常适时地打断两人的争夺,江文斌想要反驳可看到跟在林靖亚身后的江文武时,嘴唇动了动,不管江文武给他打招呼的眼神,径自将脸别到一边。
江文武微愣,随即苦笑,当真是自己自找的么。
林靖亚替江兮浅把了脉,没好气的开口,“江小姐的身子到底伤了底子,切莫忧心,更需好好调养才是。”
“可是小姐她,今日为何会?”,若芸故作急切。
“肺气郁结,当真吐出来倒是好事”,林靖亚大松了口气,“日后咳嗽,那枇杷膏就服用两勺,别旧病未愈又添新伤。”
若薇点点头,“劳烦太医了。”
“我妹妹他……”,江文武欲言又止。
林靖亚又如何听不出来,只是点到即止,“毒性已解,残毒未清,切莫再忧心伤神了”,至于这江文武能领悟几分就不是他考虑的事情了。
“咳——咳咳——”,江兮浅故意用白锦帕捂着唇,“林太医言重了。”
“我”,江文武只觉得心头一疼,尤其是江兮浅嘴角那一丝血红,眼底黯然。
林靖亚却眼疾手快,取过江兮浅手中锦帕,摊开,鲜红中带着黑丝,血迹未干,他瞳孔一缩,“江小姐从什么时候开始咳黑血的?”
“咳……咳咳”,江兮浅面色惨白,虚弱一笑,“咳出来倒是好受多了,想来只是余毒未清罢了。”
林靖亚面带疑惑,“真的?”
“小女子只是实话实说罢了”,江兮浅并未正面回答。
“果真如此?”,江文武也面带担忧。
林靖亚点点头,“倒也不无可能,不过江小姐,还请让在下再给你请脉”,难道他真的忽视了什么?
不——不可能的啊!
“林太医请”,江兮浅将右手摊开,手腕朝上。
林靖亚也不避讳,从怀中掏出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