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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嬛》金卿菡
传说浴火重生,便是凤凰化身!凤凰于飞以后,夹在真心和仇恨之间,如何得以解脱?上天早已注定了杨凤嬛的宿命,面对曾经的伤痕累累,以为终于觅得一段真爱,谁知到头来却是一场啼笑姻缘……
第1章 凤凰嬛女
一九二零年十月十日,福建齐镇正笼罩在一片低气压的云层下,天空是阴暗的,气温闷热而潮湿。虽然已是深秋,亚热带却无秋意。热浪侵袭下,每个人身上都是湿漉漉的汗水,转眼这汗水立刻就变成了雨水,那股热浪猛然地被抽走,成了倾盆大雨,这样阴雨连绵的天气已经有好几天了。
杨紫穗躺在自己精致的红木床上,已经和痛苦挣扎了足足二十个小时了。屋子本来闷热得像个烤箱,杨紫穗躺在床上,浑身的衣衫早被汗水湿透,连头发都像浸在水中般湿漉漉的。倾盆大雨浇下,总算有了一丝凉意,但是她身上新的汗水,仍然不断的、持续的从全身冒出来,从额头上大粒大粒的滚下来。
她的父亲杨世凤心寒自己的女儿居然为了那个没有良心的男人,可以容忍这么大的痛楚。杨紫穗在半昏沉中想着,难道自己也曾让母亲受过这样得帝痛吗?母亲,不,这时不能想到母亲。还是去想体内那正要冲出自己身体的婴儿吧!孩子,快一点,快一点……求求你了,不要再这样拉扯了,不要再这样撕裂了,不要再这样坠痛了……母亲实在是受不了了,因为自己快要痛死了!
“ 啊!……”体内一阵翻天覆地的绞痛,她大声地叫着,无助的、哀求的、惨厉的叫出声来:“啊!救我……阿铿!救我!救我!救我……”
那等待在小屋外的杨世凤被这声凄厉的呼叫声整个震动了,他如同被电击般跳了起来,冲开房间的门,他往里面冲去,嘴里喃喃的、胡乱地喊着:“紫穗!我的好女儿不要再生了,为了那个男人不值得的!”
他要向那张床扑过去,但是,床边正忙着的三位接生婆全惊动了,其中一位阿婆立刻拦过来,抓住他就往屋外推去,嚷着说:“老爷,您先出去吧!小姐生孩子,您在这里不方便!头胎总是时间久一点的!没要紧的,稍等就当外公啦!我接过几百个孩子了,不用担心!您出去等着吧!”
“看小姐热成这样,要不开着窗户吧,这样闷热不是办法!”一个婆子说。
“绝对不行,这生孩子要是着了风,后果可大可小,会要命的!”另一个婆子反对。
而杨紫穗的视线,透过汗水和泪水的掩盖,模糊地看着父亲那张苍老的、轮廓很深的脸,和那对惊惶的大眼睛。她觉得自己不孝极了,但是为了自己深爱的男人,一定要将这爱情的结晶品带到这个世上来,这是她的责任!
在震痛中,她又想起了那个让自己怀孕的男人,那大大的眼睛,深深的双眼皮,年轻而热情的脸庞,关怀而崇拜的总是注视着……疼痛又来了,像那种波浪,把她全身都卷住了。她感觉得到那小生命正在自己体内挣扎,要冲破自己早已住久的黑暗,要冲进这懵懂的世界里。好一阵强烈的坠痛,痛得她全身都起来。阿婆捉住了她的手,两个接生婆各自抓住她的左右手,并喊着:“用力!用力!小姐,你要用力呀!”
她徒劳地在枕上转着头,痛楚已经蔓延到杨紫穗的四肢百骸,全身几乎再也没有丝毫力气。她抽泣着,泪和着汗水从眼角滚落。她拚命想用力,但是,她的呼吸开始急迫,痛楚从身体深处迸裂开来,她觉得整个人都要被拆散了,她只能吸气,脑子开始昏沉,思绪开始零乱……模糊中,她听到三个老妇人在床边低低交谈:“好象胎位不对……”
“……要烧香……”
“……羊水早就破了……”
冰肌玉骨?怎样的讽刺呢?清凉无汗?怎样可以做到清凉无汗?她摇着头,更深的吸气,更深的吸气……她的思绪又飘到了那晚她和那个男人私奔的夜里。
他们坐着船在太平洋上漂着,整个船上载了将近一千人。
船舱那么小,那么挤,那么热。她是富家千金,权贵之身啊,为了爱情她待在那透不过气的船舱里,夜里,她就在那儿凝视着满天星辰。
“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坐在那儿,望着星空背唐诗。然后,那男人溜了过来,搂住了她坐下,他们相依相偎。她看星星,他看她。她的眼光从星空中落到他脸上,他的眼睛炯炯发光。他们相对注视,没有语言,只是相对注视,接着就是相吻,在他温柔而温暖的吻中,她融化了,陶醉了,就这样,他们漂向了一个未知的地方,同住相爱在那星空之下,大海边上,她怀了他们的孩子,只是,当他刚知道这个消息时,他就消失了;而她最终被父亲找到,回了家。
一阵剧痛把她骤然痛醒,似乎自己已经昏迷过一段时间了。她张开嘴,仍然只能吸气。接生婆用手背拍打着她的面颊,不住口地喊着:“小姐,醒来!醒来!不可以睡着!小姐,……”
三个老妇人又在商量了。
“……不能用躺的……”
“……准备麻袋了吗?”
“……沙子,稻草……”
“……弄好了吗?就这样……”
“……来,把她搀起来……”
她们要怎样呢?她昏昏沉沉的,只是痛、痛、痛……无尽止的痛。忽然,她感到整个人被接生婆们挟持起来了,她无力挣扎,两个接生婆一边一个挟着她的手臂,把她拖离了那张床。啊,她猛烈地抽着气。她们又来拍打她的面颊了:“蹲下来!用力!再用力!再用力!”
不要。她想着。这是在做什么?她半跪半蹲,双腿无力地垂着。然后,像有个千斤重的坠子,忽然从她体内用力往外拉扯,似乎把她的五脏六腑一起拉出了体外,她张大嘴,狂呼出声了:“啊!……”
有个小东西跌落在地上的麻袋上,麻袋下是沙子和稻草,三位接生婆齐声欢呼:“生了!生了!生出来了!”
生出来了?生出来了?她的孩子?被诅咒过的孩子?她勉强张开眼睛,看到的是殷红的血液……
血,殷红的流向麻袋,迅速的被麻袋下的沙子吸去……
血。是的。
一阵阵婴儿的啼哭声让她难过。三位接生婆还在床边忙着,她已经躺回床上了,汗水仍然在流着,渗入身下床单上。头发依旧湿答答,浑身上下,依然分不出哪儿在痛。但是,孩子在哭呢!咕哇,咕哇,咕哇……多么动人的哭声,这是生命!是由她和那个男人制造的生命!她侧着头低语:“孩子……孩子……”
产婆走近她面前,摸摸她的额,用毛巾拭去她额上的汗,用带着歉意地语气说:“是个女孩子呢!”
女孩子?她的心思飘浮着。父亲会失望吗?妈泉下有知,也会失望了!正在这时,父亲走了进来,他虽然喜出望外,但还是在盛怒下接受了这个孩子,用他们的话说就是私生子。
为了这个私生子她被父亲骂过,打过,也赶出去过,但是最终父亲疼爱女儿的心还是将这一切演变成了今天这样!而那个男人永远也没再提过,只是永远住在自己的心里,默默想着、念着……
杨世凤看着女儿筋疲力尽的样子,嘴里急促地问:“女儿,你还好吗?你怎样了?你怎么白得像枝芦苇草呢!你能说话吗?”
“爸,”她衰弱地打断他,勉强的想挤出微笑,她的手指触摸着他那温暖的大掌心。她多想抬起手来,去用力握住最疼爱自己的父亲的手,但,她的手却那么无力,无力得简直抬不起来。产婆又过来了,端着一碗东西,她说着:“老爷,让小姐吃点东西,吃了就有力气了!”
产婆刚把东西送到她口边,骤然引起一阵强烈的恶心,顿时,整个胃都向外翻,她用力仆倒在床边,不让呕吐物沾污自己的床。她觉得体内正有股热浪,从两腿间直涌出去……直涌出去……直涌出去……然后,曼亭在枕上转着头,产婆们的声音嗡嗡的响着,说着:“产妇流血不停,恐怕……”
“……抓起她的头发,把她架起来……”
又有人把她架起来了,她全身软绵绵,头发被拉扯着,痛、痛、痛。最后,她仍然躺下去了。室内似乎乱成了一团。
“咕哇……咕哇……咕哇……”
孩子在哭着。怎么呢?难道她要死了吗?杨紫穗努力要集中自己涣散的神志。不行,孩子要她呢!不行,她不能死,她要带孩子,她还要看着孩子长大,她喃喃地低唤:“孩子,孩子……”她的脸色白得像纸,眼睛又红又肿,她只觉得,那热热的液体,仍然在从她体内往外流去,带着她的生命力,往外流去,流去,流去……
“孩子,”她挣扎着说:“孩子!”
“她要看孩子!”产婆说。
杨世凤赶紧将孩子捧在她的面前,那包裹得密密的,只露出小脸蛋的婴儿。他含着泪把那脆弱而纤小得让人担心的小女婴放在她枕边。她侧过头去看孩子,皱皱的皮肤,红通通的,小嘴张着,“咕哇……咕哇……”的哭着,眼睛闭着……
杨紫穗努力地睁大眼睛看去,那孩子有两排密密的睫毛,而且是双眼皮呢!“她……会长成……一个很……很美很美的……女孩!”
她吃力地说,微笑着,抬眼看着窗外。十月暮,正是凤凰花盛开的季节,窗外院子里的凤凰木上开满了美丽的凤凰花,一片红色的云雾,红色的花蕊。她……这小婴儿……出生在凤凰花盛开的季节。
“小凤凰。”她低低地念叨着。“凤嬛,轻柔盈嬛的小凤凰,杨凤嬛!”
她握着杨世凤的手逐渐放松了,眼睛慢慢的阖拢,终于闭上了。生命力从她身体里流失了,完完全全的流走了。
“咕哇,咕哇,咕哇……”新的生命力在呐喊着。
杨世凤瞪着那张床,那张并列着〃生〃与〃死〃的床,带走他爱女的床!两眼直直的瞪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