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吐出的字眼,伴随着他眸中升腾起的猩红血丝,透露了他无限沉痛压抑的心情。
——谁允许,你如此只身犯险,生死不顾??
入骨的疼惜融化在剧痛之中,楚夜阑泛着猩红血丝的眸静静对着她浅笑,接着轻柔拢过她娇软如白鸽般的身体,倏然飞身而起,伴随着呼啸的风声与沙石,小熙儿压根儿不知道自己是到了哪里,四周有兽群的咆哮与撕裂声,鼓声阵阵,楚夜阑的大掌却将她埋得很紧很深,半点都都没有伤到。
等落地之时,小熙儿浑身晃得厉害,险些跌落。
“扑通”一声,那小小软软的身子跌入他宽阔健硕的怀抱,小脑袋晕晕的,巴掌大的小脸上泪水还在泛滥。
四周芦苇荡内,血腥味儿四溢。
可尽管倒下,小熙儿一双胳膊却还紧紧的,紧紧地地缠绕着他,抬起小脸时还在抖,剧烈地抖,却死死抱着他不松。
“是假的吧?”小熙儿抬起苍白如纸的小脸,水眸已经红肿如樱桃一般,沙哑着嗓音问,“刚刚那个人,是假的,是不是?”
他没死。
他还在。
楚夜阑长臂缠紧怀里柔软的小人儿,轻柔的吻从她眉心而下,一路蔓延到她整张小脸,手指微微发颤。
“每朝都有仅忠于皇室的死士……你看到的,那不是朕。”
小熙儿听懂了。
小脑袋慢慢垂下,像是经历了一场生死浩劫般,看不清她小脸上的表情,可她依旧紧紧抱着他不肯放。
“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呀……”好半晌,那小人儿才死死隐忍着眼泪抬起小脸来,眼眶已经红了一圈,声音微微哽咽,“我以为你死了……吓死我了,你知道吗?”
倾盆的眼泪再次无声地落下来,浓重的一滴滴凝聚在下巴上,是她被惊吓到的所有代价。
楚夜阑心口受阻,一时痛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无声。无语。甚至连解释都已是多余,他唯有轻轻扣住她娇软的后颈,俯首吻上她的唇,一点点撬开,缠绕上那久违的柔软,她口中涩味那样重,重得像所有经受过的痛苦委屈一样。
楚夜阑轻抚着她的背,一点点安慰疼惜着她,小熙儿终于在那力道微重的吻中感觉到他久违的宠溺,在时隔许久之后铺天盖地而来,她小手紧紧地攀上他的肩膀抱住他的脖子,孩子一般地哭出声来。
战场的杀戮声还在持续。
天色昏沉。
小熙儿过了许久才止住那嚎啕一般的哭声,整张小脸满是狼藉,有温柔的长指一路轻柔触碰着她的腰,她的背,埋入她柔顺丝滑的三千青丝中,仿佛她一直都是他随身的所属物,从未曾丢弃过。
一声喟叹,从头顶传来。
楚夜阑深眸之中有清冷淡雅的流光闪过,渐渐离开她的唇,心下不忍割舍,却知此刻太过动荡忐忑,不宜久留。
“此战未结……熙儿先乖乖留在这里,等朕归来,可好?”他柔声道。
小熙儿一惊。
满是狼藉的小脸上透出惊恐的情绪,小手猛然慌乱地巴拉过去抱住他的脖子剧烈摇头。
不。
不好。
一点都不好。
她才不会要他再度返回战场上去。
楚夜阑似是已经知道她会如此反应,唇边淡如清风的浅笑却只增不减,却轻柔揽紧她娇小的身子,嘶哑地低语一声:“朕真的……好想你啊……”
这许久未见。流落他乡。真真是煎熬如炼狱,他都快要怕这分离没有尽头了。
不过真好。
真好。
能再次拥她在怀中,清晰感受失而复得的感觉,让人感激涕零。
可他……却偏偏不能久留呢……
割裂般的心痛席卷整个胸腔,楚夜阑轻柔扣紧她的后颈,寻到她的眉心,烙印下一个隽永的吻,低低道:“再等等朕……”
再等一下。
一下就好了。
小熙儿迷迷糊糊沉浸在他温柔的吻和缠绵低语中,全然没有注意到他手上的动作,直到双腿忽然一麻,她整个人毫无力气地瘫软在他的怀抱里,一瞬间水眸突然瞪大凝视着他,不知他是点了自己背后的哪个穴道,让她突然浑身乏力连抱都已经抱不住他,小小的身子软软倒下。
楚夜阑抱住她,见她被昏沉的梦靥快要拖入黑暗中去,俯首,轻柔吻上她慢慢合拢的眼皮,直到她沉沉地昏睡过去,一旁震天杀戮之声再也无法扰到她。
她在这里,很安全。
薄唇贴在她柔嫩的小脸上,竟不舍得离去。
嘴角轻柔勾起浅笑,是旁边阵阵的众兽呜鸣声惊醒了他,楚夜阑抬手轻柔划过她妩媚的侧脸,再缓缓滑入她的腋下,将她娇小柔软的身体放在了芦苇之中。
熙儿。
慢点醒来。
狼烟遍地。
激战过后的战场一片荒芜血腥之感,仿佛昭示着几年之内这片土地都会寸草不生。小熙儿醒来之时整个夜色已经昏沉,城门上战旗插着,火把照耀之间依稀能看到那依旧是荆国的战旗。
——没有打赢吗??
小熙儿一惊,爬起来,定定看着那城门的情形。
荆军以守为攻,自然能耗上很长时间。当看到城门口下遍地的残兵败将,伤痕累累时她松了一口气,看来楚歌并没有让尉迟夜占到上风。
辛巴摇着尾巴从芦苇荡中走出来,像是去狩猎过了,嘴里叼着一只死去的血淋淋的小动物,丢在她脚下。
小熙儿汗哒哒的。
这个地方又不能生火,会被发现,要她吃生的吗亲??
腿蜷起来,抱住自己。
小熙儿决定忽略辛巴的好意干脆饿着,辛巴也乖乖的不出声,在她旁边趴好。
楚夜阑就这么走了,现在也不知道在哪儿。
想到这里心下就闷痛闷痛的,停不下来,小熙儿脑子乱糟糟的,知道楚夜阑是为了她好,不让她受伤,可是就像他说的,战场上刀剑无眼,他只身一人深入敌营犯险,她能舒服几分??
余下这几日,甚至是半月,一月,都是一场硬战。
她能做的就是居高临下,乖乖地看清形势。
身后又有响声,是一匹野狼,嘴里也叼着一只还在扑棱的鸡到她面前,呆呆的无辜眼神看着她,不知她要不要。
小熙儿“噗嗤”一声笑出来,在满是生死周转的压抑战场上第一次笑得心无城府,倒在芦苇丛上,凝视着漫天星光,喘息之中觉得胸口无限轻松。
最终还是挖了个洞,用石头裹住,找了点火和炭石在里面烧着,一缕青烟从洞口冒出在黑暗之中也不大能看见。
半晌过后算是熟了,虽然木有盐,但好歹有东西吃。
吃喝饱了以后继续躺在芦苇丛中看星星,辛巴一下下用头拱着她,小熙儿把它推开,不一会它又拱过来,她粉嫩的小指头指着他:“不许过来!”
“除非你变成楚夜阑才准你睡我旁边!”
辛巴一脸无辜地看着她。
“快啊快啊,变身给我看!”小熙儿欢腾起来。
“笨老虎!”
辛巴“嗷呜”一声低鸣低下了脑袋。
天色愈发浓黑。
等城门口的火把都已熄灭,小熙儿才困得忍不住翻个身沉沉睡过去,辛巴这才敢靠过去拱在她旁边,用一身虎皮给她取暖,舔了舔她的脸,裹住了她沉沉睡去。
战后第一日,城门四周挖下大坑,布满荆棘让铁骑无法踏过,局面僵持;
战后第二日,第一波铁骑凌晨突袭荆军后方粮草库,大火从崇华殿后的方向开始烧,火光烧红了整片天空;
战后第三日,城中幸存的人质被推到城门之上,惨叫着被全数杀害,推下高高的城门;
第四日……第五日……
战况愈发激烈起来,小熙儿埋伏在护城河边伺机而动,第七日时荆军粮草断绝,开始向周边城镇搜刮粮草,却突兀遭到猛兽袭击,有去无回;
第九日时,小熙儿终于猜出了楚夜阑在哪里。
——敌方粮草库的位置无人能知,除非置身皇城之中,与人里应外合才能全数烧光。
——原来他竟只身沦陷险境,不惜做内应。
从那一日起小熙儿惊心动魄,睡不安稳,只盼这一场战争尽快耗尽荆国的兵力。
第十五日,双方僵持局面打破,楚军呼啸而至,伐木将大坑填平夜半突袭,城门失守,却殊不知荆军主力早已寻好了退路从城门后撤出,往南境逃窜而去。
楚歌留了三分兵力守城,其余七成全力追敌,副将立下军令状,必亲手绞杀其将领,否则,誓不回城!
重新回到皇城之中,楚歌凝视着经历屠城后的鲜血淋漓与残墙断瓦,沉声嘱咐,如果城门何日见到一人一虎相随而至,不必多问。
只需,躬身相迎。
两日之后,守城的士兵终于见到了楚歌口中所谓的那“一人一虎”。
那是一番怎样的场景??
一个娇小妩媚的女孩,端坐在一头威风凛凛的老虎身上,慢慢踱向城门,她一只鞋子掉了,另一只白生生的小脚上也晃悠着快掉落的另外一只鞋,梨花白的锦袍被纤尘草尖沾染得有一点点脏,那张小脸却是倾国倾城,看一眼便勾魂摄魄。
守城的士兵看傻了眼,等走进了才突兀地反应过来,眼前这女孩,分明就是三年前楚王亲口谕封的当朝太子妃!!
霎时,城门口的士兵们齐刷刷地跪下。
“参见太子妃!!”
震天的喊声,与当下满是残砖断瓦的皇城景象并不相符,小熙儿抬起小脸眯起眼看城门,心下微痛,想起了因报复而被斩杀于城门口的无辜百姓,城墙上的血迹都还未冲刷干净。
不做声,小手摸了摸虎脖子,辛巴便一步步地继续踱了进去。
城门“吱呀吱呀”沉重地打开。
城中落魄。
从前繁荣无比的华容道此刻人烟稀少,唯有清扫的宫人与太监在忙碌着重新修葺城墙的事宜,可偏偏每个人眼中都透着一股清澈的坚定,仿佛这一场杀戮都只是暂时。
这里,是他们楚国的土地。
从未变过。
小熙儿心口一酸,小手拍了拍虎头,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