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打造得跟铁桶一般。
最让他担心的是民屯,民屯实际上就是二十税一的田赋,这里面比较复杂,如果帐簿严密的话,也很难动手脚,这时,李庆安忽然想起一件事,从前年开始,安西政事堂开始从市场收购农民的粮食储存,陈粮三年一换,换下的陈旧粮食一般运到河西和当地的牧民交换马匹,数量相当庞大,难道问题是出在这里?
“大将军,胡将军来了,在门外候见。”
门口响起亲兵的禀报声,李庆安精神一振,这一定是胡沛云查出什么了,他立刻命道:“让他进来!”
片刻,胡沛云匆匆走进,单膝跪下道:“卑职参见大将军!”
“起来吧!”
李庆安坐了下来,目光炯炯地注视着他,等待胡沛云告诉他答案。
“大将军,卑职查封了湖杭米店,经审讯米店掌柜,掌柜已经交代,米店的东主是河西转运支使裴江天。”
“原来是他!”
李庆安的瞳孔慢慢收缩起来,裴江天只是一个小人物,关键是裴江天的父亲,安西监察御史裴冕。
“这家米店是否正常经营?”
这是李庆安关心的重点,如果米店是正常经营,有正常的进价成本,就算米是从安西运来,那裴冕最多也只是违规sī营商铺,最多警告一通,开除他儿子的公职,可如果涉及到了贪污安西粮食,那就是大罪了。
胡沛云答道:“我们还没有找到具体的证据,但根据掌柜的交代,他们东主甚至准许他们可以五十文每斗的价格抛售。”
“五十文!”
李庆安不由冷笑一声,安西市场上的粮价还要八十文每斗,从安西运到长安,至少要再加二十文的成本,他居然五十文就可以卖,可以想象他们的进价有多‘低’。
胡沛云又道:“大将军,卑职还得到一个情报,这个裴江天现在就在长安,他前天还去了米店,但现在不知何处?”
这个消息倒出乎李庆安的意料,他背着手走了几步,当即下令道:“立刻动用一切力量抓捕这个裴江天,无论如何,不准他逃回安西。”
“卑职遵命!”
裴沛云转身下去了,李庆安只觉得心中一阵阵地痛,他隐隐有一种预感,既然那掌柜说把粮食运到长安是无本生意,那极可能裴江天用的是官方的骆驼队,如果是那样,那就必须得到安西政事堂的批文,那么裴冕很可能也涉案了。
如果裴冕涉案,那就是他李庆安主政安西以来最大的丑闻了,超过了仆骨怀恩的卖官案,安西排名第二位的行政高官涉及贪腐,这简直让他李庆安有点发狂了。
........
裴冕祖籍河东闻喜县,虽也算是裴家人,但只是旁枝偏系,和裴家关系不大,最早裴冕是河西行军司马,属于哥舒翰的下属,几年前程千里出任凉州都督,和裴冕等人交恶,裴冕、杜鸿渐等人便西去安西,投奔了李庆安。
当时李庆安正是求贤如渴之时,裴冕等人的到来无疑使李庆安极大振奋,他当即重用这些河西高官,杜鸿渐做了庭州长史,裴冕更是做到安西营田使的高位,后来又升为安西监察御史,进入安西政事堂,成为安西政务的第二号高官,仅次于长史王昌龄。
裴冕有两个儿子,长子裴江山,现任会州长史,次子裴江天,一直跟着裴冕,因他父亲的关系,现任河西转运支使,负责安西与河西之间物资运送,官职不大,只是个从八品小官,但这个职位却是公认的肥缺,将陈粮运到河西和牧民交换马匹,便是由他全权负责。
因此他是湖杭老店的东主,这就使他背上了将安西陈米运到长安来贩卖牟利的嫌疑。
根据湖杭老店掌柜的招供,裴江天在东市还拥有一家珠宝点,叫千湖珠宝店,出售各种安西及信德天竺的珠宝。
下午时分,正是东市人来人往,生意生意兴隆之时,东市大街上忽然出现了近千名内卫士兵,临时关闭了东市大门,一队队士兵奔向珠宝行所在的位置,大街上、店铺里,商人和顾客们无不心惊胆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三百多名骑兵飞驰到千湖珠宝店前,将店铺团团围住,杀气腾腾,店里的伙计和顾客吓得面如土sè,纷纷夺店而逃,却被骑兵拦住,不准离开。
“我们只是抓捕一人,和其他人无关,请大家稍安勿躁!”
一名骑兵郎将大声高喊,这时店掌柜战战兢兢上前问道:“请问鄙店何人犯罪,我们愿协助官兵。”
郎将马鞭一指他问道:“你是掌柜吗?”
“是!小人正是。”
“你们东主呢?”
“东主.....不在店里。”
“放屁!有人刚刚见他进店。”
两百余名士兵赶到了,郎将将马鞭一挥,“彻底搜查!”
两百多名全副武装的士兵冲进了店铺,这时,胡沛云也骑马来到了店铺前,问道:“情况如何?”
郎将在马上抱拳施礼道:“回禀将军,我们派出的探子已经确认一刻钟前疑犯进入了店铺,并没有出来,士兵已进店开始全面搜查。”
胡沛云点点头,他打量了一下这家店铺,规模在东市算是中等,店里还有二十几名顾客,说明生意不错,据说这家店铺所卖珠宝都比别家便宜,而且店铺的东主是安西高官,这就很让人怀疑珠宝是否在安西存在逃税的可能。
店铺里忽然传来一阵sāo动,有人大喊:“你们放开我!”
只见数十名士兵抓着一名男子从店铺里出来了,男子约二十五六岁模样,长相颇为清秀,胡沛云见过裴冕,一见这男子,他立刻便判断出,此人必然就是裴冕之子,长得酷似其父。
男子被推到胡沛云面前,他渐渐停止了挣扎,此人正是裴冕之子裴江天,他显然认识胡沛云,当年胡沛云曾是安西军纪监察署的中郎将,严厉(强)硬、冷酷无情,被称为冷面将军,现在他居然出现在店铺外,说明事情严重了。
裴江天心虚地低下了头,不管他有没有做什么违法之事,他此时都不应该出现在京城,他是在职官员,没有公务而sī自进京,在安西这是要被开除公职的重罪。
现在裴江天就指望他父亲的面子使自己能逃过这一劫,他还不知道西市的湖杭老店已经被查封了。
胡沛云冷冷问道:“你来长安可是公干?”
裴江天慢慢扬起头,平静地回答道:“你可以去问我父亲。”
“你父亲?”
胡沛云冷笑一声道:“恐怕你父亲只恨没有你这个儿子。”
他一挥手令道:“把他带走!”
士兵将他捆绑起来,用黑布袋子套上头,推上了一辆马车,数百骑兵跟在马车左右绝尘而去。
随着千湖珠宝店被查封,东市的短暂戒严结束了,东市又恢复了正常的秩序,所有人都议论纷纷,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两个时辰后,天sè已经渐渐黑了,李庆安来到了位于皇城的内卫衙门,内卫衙门是原来左监门卫所在地,占地广阔,可以驻兵两万人,目前一万内卫军都驻扎在这里,内卫情报堂在内卫衙门隔壁,是原来的左武卫衙门。
李庆安刚走进衙门,胡沛云便迎了上来,“禀报大将军,他已经全部招了。”
“嗯!”
李庆安应了一声,进了内卫情报堂如果还不招供,那就是胡沛云无能了,胡沛云领着他走进了最里面的牢狱,这里是情报堂关押犯人,并审讯的场所,走到一间石屋前,李庆安从门上的小窗向里面看了看,石屋内挂满了各种刑具,裴江天赤着上身,被反手捆绑在一根铁柱上,头耷拉着,看得出是受了刑。
李庆安冷笑一声,走进了旁边的房间,房间放着一张大桌子,桌子上堆满了各种文书账簿,这些都是从湖杭老店和千湖珠宝店抄来的各种记录,几名文职人员正忙碌地整理着。
李庆安在旁边的一张圈椅坐下,一名shì卫给他上了一杯茶,他慢慢地喝了一口茶。
“有什么收获吗?”
“有!”
胡沛云捧过一只木匣子,放在李庆安面前,“这是在裴江天随身行李中发现的,是三份批文,还有一本帐。”
李庆安放下杯子,拾起一份批文,批文是安西政事堂营田司发出:‘兹调上米三千石至敦煌仓库’。
“这是什么意思?”李庆安眉头一皱问道,他有点看不懂。
“大将军,这就是用上好新米和陈米调换,根据裴江天交代,名义上他卖给河西牧民每年五万石陈米,换取马匹,但实际上只会卖四万二千石,其余八千石就会被他截留,而且裴冕会调上好新米八千石至敦煌仓库,和他的陈米置换,最后八千石粮食只会记账入库五千石,其余都作为路上损耗,实际上路上损耗只有千石,这样一来,他手中就有一万石粮食,每年会运到京城来卖掉,一石按赚取两贯钱来算,仅粮食一项,他就要净赚两万贯钱。”
“仅粮食一项?还有什么?”李庆安已经快克制不住心中的怒火了。
“还有珠宝!”
胡裴云又取出木匣内的帐本,翻开几页道:“大将军请看这里。”
李庆安看了看,上面是一张清单,写着:‘六月发货胡人珠宝一批,计四百三十八件,明细如下.......’
只见下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各种珠宝,在最右下角居然有裴旻的签名。
“这又是怎么回事?”
“大将军还记得三sī仓库吗?”
李庆安醒悟,五年前他在安西监察司下设立了一间三sī仓库,里面专门存放各种罚没物资,包括阿拉伯商人走sī珠宝货物,粟特人向回纥人sī卖货物,以及逃税被查获的sī货等等,有珠宝、金银玉器和各种棉布等各种物品,这座仓库由安西监察司编制张册进行登记。
“难道这些珠宝是来自三sī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