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现在呢……”
说到现在,朱笑华已经看到了店堂里的情景,本来还吃饭的客人大多涌到了门口,一个个指指点点,脑袋像烤鸭店的鸭子,吊颈子全往东边看去。
在他们脚下,还能看到踩得一塌糊涂变色了的肉碎。
完全不用再说,已经猜得到发生了什么。来福癫狂的样子在朱笑华脑海里掠过,生生让她打了个寒颤。
“让让!快让让!”
朱笑华叫着挤了出去。不等问,早有人指向了东边大道:“老板娘,你们家狗往东跑了。”
小张后面说:“老板娘,有几个客人追去了。”
又有人不知好歹调笑道:“老板娘,你们家来福牛,我把我家的狗也放你这儿养怎么样,别的不用,叫它不要吃别人家东西就好。”
“省省吧,就你家小哈?人家来福就一只。”
有熟识的立马调侃上了。边上聚拢的客人也你一言我一语凑上去说笑,气氛好得朱笑华想骂街。这都特么爱狗人士?
j□j去吧!
她直接跑到电动车旁开了就追。
从朝阳路一路开去,路边不愁没指向标——一个个驻足扭头的行人——都为朱笑华提供了明显的标志。
朝阳路中段转弯再往西就是本市最热闹的明星西路。朱笑华开出不多远,就看到一百米外,明星西路中段的农行门口正聚拢着一群人指指点点。
再往不远处看去,又围着一群人。
里三层外三层,外边有一辆倒地的蓝黑色摩托车,后座的塑料都摔裂了,地面上还有着一些血迹。不多,但也够渗人。
难道又是车祸?
朱笑华想着,正要绕过去,就跟人群里一个挤出来打电话的人碰了个对面。不是别人,正是那相亲对象,老同学曹佳伟。
“哎,小朱!”
曹某人一看到她立马将手机往胸口一按,抬手朝她招了招,又朝人群里指了指,一双眼兴奋得吓人,“这里,来福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十三章了,没想到这么快
☆、多事之秋 二
夕阳最后的一丝靓影消失后,饿着肚子回家的朱笑华一手卡着狗脖子,一手托着狗肚子,咬牙切齿地发誓,她要再让这疯狗出门,她就不姓朱。
管它什么恩狗,奇葩,全世界少有的,去他姥姥的,就当她家从没产出这么一个怪胎过。
开门时钥匙叮当作响,关门声地动天摇,拖着来福进门、心情奇差的朱某人不知道,背后正有一双眼默默注视着她。
下午的突发事件,进了派出所一趟,经历了老同学曹某人乌鸦般地聒噪,筋疲力尽的朱笑华压根没转过菜场。这会儿一打开冰箱门,空荡荡一片,多么形象地补充了她的心情。她抽抽鼻子,国骂一句,哭丧了脸进了卫生间。
片刻洗了脸出来,瞄也不瞄墙角石头状的大狗就冲出了门。
其实也可以叫外卖,但外卖解决不了此时此刻烦恼的朱笑华。
而买菜什么的不过是个借口,也许还是对大狗地有效惩罚,至少朱笑华在夜市的大排档吃上香喷喷的牛肉拉面时心里有这么一瞬间想过——靠你的,给我惹麻烦,你就等饿吧!
不过吃完喝完,坐在原地发愣个几分钟后,她还是叫了一碗外卖打包。
在夜市慢悠悠走到了尾,她叫了辆黄包车回家。
车在小区侧门口停下,她走了进去。在单元门前的那个路灯下,她看到了一个打电话的帅哥,不是别人,正是对门508的梁铮。
梁铮也看到了她。
他收起手机,眉眼弯弯笑着说:“回来了?”
声音很温柔,给人一种春风扑面的亲和,朱笑华忽然很感慨,情不自禁点点头,问他,“这几天怎么都没看到你?”
说完自己先傻了:这到底有多思念人家才会迫不及待管人家闲事啊啊啊啊!
一定会误会的,一定是。
心里抓肝挠肺,她的脸色变得好差。
梁铮笑得愈加温柔,“有事出门了。”又看她左右,奇怪道,“你家福呢,今晚没跟你一起?——它现在可是出名了。”
朱笑华干笑,“什么出名,尽是惹麻烦。”又提提外卖,“我把它关家里了。”
梁铮的笑就收敛了,“关家里?没跑出去?”
“嗄?”
朱笑华愣住,好像才意识到什么,拔腿就往楼上冲。
出门前因为生气,她完全忘了把门上保险,所以那条狗有心做什么,只要来个直立,动动爪子,立马就是自由身。
上五楼,门房紧闭。朱笑华好歹松了半口气。可开门进去四下一看,心都凉了——来福不见了。
“来福,来福……”
她不死心地又叫了几声,屋子里静悄悄的。
下午刚发生那种事,怎么就会,朱笑华忍不住破口大骂:“臭狗,混蛋!你给我等着!”
用力踢了桌子脚两下,倒把脚给踢痛了。她一瘸一拐走到门边,想起刚才梁铮的话,关门就跑下了楼。
梁铮还在路灯下,又举着手机不知和谁通话,脸上的笑古怪又暧昧。听到脚步声,看到朱笑华抬手想问的样子就冲她笑笑,摆摆手走远了点又说了几句才放下。
朱笑华这才问:“梁铮,你刚才问我……你是不是看到来福了?”
“不会吧?”梁铮抬头看楼上,“真是来福?我以为我看错了。”
说起刚才的事情,梁铮带着朱笑华往小区门口走去。“我进小区的时候看到的,本来想打电话问你,不过你关机了。”
朱笑华含糊地“唔”了声。
关机是因为在派出所问话的时候,牛总突如其来地来电,而边上就站着曹佳伟。
“也怪我粗心,以为哈士奇都长那个样,打不通电话也没想去跟着看看。结果却,”他叹了口气,颇有些自责,“来福以前也这样跑出去的?”
朱笑华摇头,下意识为来福说好话,“小时候我粗心有过一次,后来就没有了。说起来我家来福算乖的。”
“是吗,我听说哈士奇都很调皮不好养,你怎么把它教的这么好?”
“哪有好啊,它调皮你是没见过,像以前吧……”得,一下把刚才的好话也推翻了。
……
很快到了小区门口。华灯初上,那儿只有几个老太太坐在一边条石凳上聊天。来福?早无影无踪了。
朱笑华觉得一颗心都空了大半,茫然片刻,想起问梁铮:“你吃过饭了吗?”
“没,刚跟朋友说着到哪儿去吃呢?”
“那,那你快去吧。”
梁铮就笑:“算了,这天黑的,来福丢了我也有责任,我帮你一起找。”
“你太客气了,这是来福,它,它……你还是别让你朋友等着,我自己来。”
迈出两步,就被梁铮一把拉住,“别啰嗦了,找到来福要紧。这样,你往北,我往南,找到了你请我吃饭怎样?”
“梁铮……”
朱笑华不知说什么好,要搁平时,她二话不说自己找。不过这时候,一来天晚了不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二来现在的来福心思难测很难找。三来,经过这两次的突发事件,她此时真可谓心力憔悴,急需有人扶持一把,梁某人地帮助可谓“及时雨”也。
“谢谢你。”
她只能报以诚恳的感谢,梁铮回她风情一笑:“你谁呀,跟我还客气?”
朱笑华禁不住脸发烫。
梁铮又问:“手机能开吗?”
朱笑华点头,裤兜里掏出手机当着他面开了。梁铮拿过她手机,将自己号码输入,朱笑华拿回一看,上面列着一个“铮”。
顿时,就像拿了个火炉。
两人一南一北,约好找到后就打对方手机。
四十五分钟后,该找的能找的不该找的都找遍了也没发现来福,朱笑华已经不抱希望了。甚至决定将那条借狗还魂的怪胎彻底打入死牢——
不找了,爱咋咋的。
想想最初,不还一心希望把它丢出去?如今好了,连“丢”这种恶事都不用做,这条狗就自发消失了。
呵呵,多好,太好了,太棒了。
可为什么觉得那么难受呢,朱某人把这归类为“欠”“犯贱”。占了你心爱的狗的身体,还做出一系列让你心惊肉跳的事情,你要还有点血性就该毫不留情地揍它、扁它、踢它,踹飞它!
使劲劝着自己,她呵呵呵呵干笑三声,打道回府。
走到楼底,梁铮的电话来了。
“小华,我找到来福了。”
朱笑华鼻子一酸,立马追问,“它在哪儿?怎么样了?”
“别问,你过来就知道了。”
梁铮快速交代了地址就挂了。
他说的地方离朱笑华住的东平小区几条街。那儿是一片旧建筑,已经被政府规划另用,居民早就搬走了,灰白的墙体上时不时能看到一个大大的“拆”。
路灯还在使用中,灯光昏暗,梁铮在下面走来走去。
看到朱笑华来了,拉着她手急急忙忙往楼上去。“快点,快!”
“梁铮!”
朱笑华挣了几次,对方的手铁钳一样有力。她只觉得从手心一直热到头顶心,整个人都不自在,又不得不快步跟上。
梁铮前面边走边快速地解释由来,“……问了好几个人,才知道往这边,我一家家上去找,然后就发现它到这里了,我也不敢上去,怕吓到它……”
说着脚步越来越慢,他回头“嘘”了一声。
两人蹑手蹑脚走到了最高的楼层。
朱笑华再一挣,梁铮自然松开了她的手。
他悄悄推开通往楼顶的小门,指指右边。
外面是个公共的平台,平台顶上的西北角搭了个车房大小的尖顶小屋。此时夜色深沉,远方的灯光散乱而迷蒙。在那模模糊糊的光影中,在那高高的三角屋脊上,显露出一个迎风站立、沉默昂首的狗的剪影。
不用想,正是来福。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