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笑华无精打采地点头,笔下唰唰唰写上。完了等了半天,也没有等来“第三条”,朱笑华奇了,抬头一看,来福正盯着她的头发皱眉。
“看什么看,还不快说?”被它一看,朱某人本来平息的心情顿时汹涌澎湃起来。
“我说,头发洗了一定要擦干,不然到老了有你头疼的。”来福平静地说着,居然一口关心的调调。
朱笑华咬咬唇,这狗闷葫芦似的时候,她总会不自觉得想关心,但现在它这么能说会道时,她却恨不能它哑巴了才好,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一对上它的眼神,她就是没火也能烧三把。
“第、三、条。”咬牙切齿中。
“擦干再说。”
“你……”四目对视,朱笑华先扛不住,起身去了卫生间,半晌出来,头发已经不滴水了。轮到脸色滴水了。
“说吧!第三条什么?”
都说爱情场上,先爱上的人先输一半。其实生活中也是一样,先关心对方的人一定也是输了一半。养了来福七年,它就是她心头宝,比男朋友还要级别高一层,就算换个内存,她想,她还是不由自主地……输了。
“第三条?哦,请参考前两条。”大狗漫不经心地回答。
朱笑华皱眉,“啪”地一撂笔:“你耍我吗?”
“耍?你看我像吗?我只是确保你能够在任何情况下都做到这两点。”
盯着那双属于来福、又不真正属于来福的眼睛,朱笑华半信半疑:“是吗?”她重新拿笔,在协议书下面列上甲方乙方,又签上自己的名字,并将它推到了大狗面前。
结果大狗的爪子刚伸出去,朱笑华又一把将纸收了回去,半眯着眼打量它,说:“喂,我想问问,这两条我全遵守了有什么好处呢?”
“好处就是,我会告诉你我的来历。”
“那我还要加一条,我要来福活到它该活的岁数。”
“那……就要看你满足我的程度了。”
“我满足,我全满足你!”朱笑华自暴自弃道,说完一愣,总觉得这话有什么地方不对。
大狗垂眸,咧着嘴无声笑了:“那天灾人祸……”
“这个是不可抗力,我不会怨你的。”
“那好,成交!”大狗朗声应道,相当干脆,反而让朱笑华有点不信了。“你真告诉我?”
大狗挥挥爪子,豪气万千道:“大丈夫一诺千金,说告诉你就告诉你。”
夹着水笔的狗爪画花似地在乙方签下了来福两字,笔锋犀利,还很有劲。朱笑华却急了:“诶,你又不是来福,写什么来福啊!”
“我叫十八,你难道要我写上去?”
“啊……十,十八?噗——”朱某人乐了,“你得了吧你,蒙谁呢?”
大狗掀了掀嘴角,却没有生气:“我本名¥……^&&,”吐出一串鸟语,“翻译过来就叫银十八。”它别过头看向了北窗,似乎是看到了遥远的过去,“我本是银河系蝴蝶星云、天火恒星第三颗行星天平星上的人。”
“嗄?”朱笑华张着嘴,想笑,不敢笑。
大狗转过头来,伸出爪子,郑重地一点朱某人的额头,冰蓝色的眼睛注视着她,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别怀疑,我就是你们说的……外、星、人!”
作者有话要说: 越来越冷,我已经到了北极了?
☆、科幻故事的结尾
“外星人?外、星、人?!!”
朱笑华一连两个反问,抓着它毛茸茸的爪子摸了摸,嘴角一点点往上往上再往上,最后松开狗爪子“噗哈哈”用力捶茶几,肩膀抖得跟秋风扫落叶一样。
“哈哈哈,外星人,你……骗,骗,骗谁呢?哈哈……”
狂笑声震荡在客厅里。
直到肚子笑痛了,脸笑僵了,朱某人才缓缓停下。
在这段过程中,某条狗一直没有回答诸如“我骗你干嘛?”“我告诉了你你还笑我,既然不相信就不该来问”的辩驳话语。它只是冷冷地、带着愤怒和无可奈何的神情注视着她。
毛茸茸的狗脸可以遮盖很多情绪,但沉默冷肃却是直白赤/裸裸的。
朱笑华突然疑惑起来。
诚然,这话真得跟骗鬼似地,可是此时此刻的缄默,它愤怒的眼神,远比开口指责更具有说服力,并让她开始怀疑自身地出错。
真的假的?
她认真细致地观察它的眼睛,试图从中发现什么。而它则愈见气愤地别过头去,放在一侧的狗爪死死纠紧了坐垫,声音低沉而愤恨:“你们这群无知的人!”
一句话咬牙切齿,却又涵盖了所有的委屈、苦涩以及令人浮想的无奈过往。
朱笑华一时张口结舌,竟无法申辩。
“你,现在情绪激动……我还是等会儿再说吧!”她起身,灰溜溜地钻进了卧室。
关门声轻细而彰显心虚,客厅里的大狗在那一刻地掩门中突然消失了所有的情绪。它淡淡地瞟了眼卧室,又躬身向前,端起了那杯温茶,平静地吹了吹。
卧房里传出叮咚跳跃的一声响,轻轻的,却逃不过它的耳朵,那是电脑的开机音乐。
大狗半眯了眼,神色莫辨地看着杯中吹皱的水波悠悠荡漾,继而送入嘴中,一杯见底。
“好水。”
它呢喃着,缓缓笑了。
半小时后,卧房门开,朱笑华皱着眉头走了出来。
查电脑的结果是,不管是位于蛇夫座的M2…9蝴蝶星云,还是最近哈勃望远镜拍到的位于天蝎座的蝴蝶星云,都是处于濒临死亡的恒星。他们一个距地球2100光年,另一个更远,3500光年。那些恒星别说名字,就连真面目也被致密的尘埃云和冰粒阻挡,后者的表面温度更是太阳的35倍,达到了20万摄氏度。
“蝴蝶星云?”她坐在了它对面,口气有点冷。
“……”它抬头,目光疑惑。
“天火恒星?”
“……”它点了下头。
“天平星?”
它继续点头。
朱笑华笑了:“三十六天罡里有这个名字,道家的人认为,那是在北斗七星的群星里面。”她按着查到的一一说来,“但是跟地球最远的是七星的老大天枢,124光年。你那个,2100?3500?嗯?”
她嘲讽地询问,它不解地蹙眉:“是吗,也叫天平星?”
是凑巧吗?
朱笑华被它的表情迷惑了,跟它四目对视,认认真真问:“你实话告诉我,你真是,蝴蝶星云天平星的外星人?”
“当然。”
它回答地很快,目光没有一丝躲闪,口气斩钉截铁。
“这样啊?可是蝴蝶星云不是快死了吗?因为快死了,才造成气体外溢,并扩散展开形成双极外观,才会有那么漂亮的翅膀图案不是吗?那么它那种恶劣的环境怎么还能够保证生命,而且我也没看到什么行星啊?”
大狗白了她一眼,眼里明明白白写着“你个白痴!”
“蝴蝶星云主要的两颗恒星一个是天火,一个是天阳,天平星是第三颗行星,围着天火恒星转,轨道长椭圆。一年432天,也是四季,在我们逃离天平星的时候,你所谓的翅膀还没有呢?”
“什么意思?”
“我们一共通过了四个宇宙虫洞,压缩了时间和空间,跳跃了三次才进入太阳系。燃料没了,上了几个陨石和行星都探测不到,飞船里的环境越来越恶劣,后来还发生了内斗……”它的眼神闪烁了下,幽幽叹了口气,“我被打晕了。”
“后来呢?”朱笑华不自觉追问。
“后来,估计是我的导师帮了我,醒来时我已经在南中国海了。单人的保险舱只能维持小面积的方向探测,在海底推进72小时后就完全失去了动力,好在那时候已经到达浅水地表,我就自己游上了岸。”
它没有继续描述,好像陷入了某种回忆。朱笑华却禁不住追问起来。“自己游的?没人发现?那你最后,怎么……”
她指指来福的身体,表情丰富地构现了一个问号。
大狗笑了笑,黯然神伤地垂下头。“你以为我们是怪物吗?大眼睛,大脑袋,嘴巴小的看不见?”
“……”
“身材矮小,四肢萎缩,行动缓慢地像毛毛虫?”
“呃……”朱某人想到了ET。
“我们跟你们,长得并无多大区别,不过是……科技进步了些,人,漂亮了些。”
朱某人无语,这个爱贴金的自大狂。
“至于为什么到这儿……”它离开沙发,站在窗前沉默了半晌,才说了这么一句,“时运不佳吧!你管得了自己,管不了别人。好的开始怎么能想到坏的结尾,就像烟花。最弄不懂的,还是九转十八弯的人心。”
晦涩不明的哲学类语言,散发出淡淡的忧伤,空气一下子凝滞在那儿,朱笑华没有再问下去。
中午包了饺子,吃饭的时候,朱笑华帮大狗洗爪子。
水龙头的水汩汩流动,她认真洗着那两只熟悉而陌生的爪子,最后用毛巾细细地擦干。白毛很干净,大狗颤颤悠悠保持着人形步伐走到了餐桌前坐下,它的腰上还围着可笑的衬衫,只为遮挡男性的尊严。然而朱笑华再没有笑它。
不管事情是真是假,朱笑华的第六感告诉她,它的最后一句比珍珠还真。
“你说的,猪肉芹菜饺。”
她给它夹了一个,看着它费力地用脚趾夹住筷子拨动饺子,然后舌头一舔卷入,闭上嘴细嚼慢咽,完了还不忘冲她浅浅一笑,品评道:“手艺不错。”
可以说是优雅的用餐礼仪,她看在眼里,不由得也笑了。
为它倒了杯橙汁,她举起了杯子:“来,十八,为来福地重生。”
“为我们将来的友好。”
“干杯!”
一人一狗异口同声,同时端起了橙汁。在两只玻璃酒杯清脆地碰到一起时,史上最奇怪地同居开始了。
作者有话要说:
☆、纷纷
第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