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峦虽然年少,但毕竟生长在皇家,就算没有做过,也听家里人常常提起。这种事上反而比崔小眠这个老江湖要精通。
“七出之条是哪七出?”崔小眠学过女诫,可是却没人告诉过关于七出之条的学问。
“不顺父母、无子女、yin、妒、有恶疾、口多言、窃盗。”
崔小眠一条条往崔绛春身上套,贺远的爹娘太过高大上,这不顺父母沾不上,尚未圆房也谈不上无子女,圆房都不行更何来yin,贺远连个通房都没有,整个王府除了崔蓉蓉也没人和她抢男人,妒忌也没有对象,口多言和窃盗更和她扯不上边儿,唯一有可能的就是有恶疾。
当年崔家担心假王妃的事被人发现,就让三岁的崔绛春假装生病,陈大夫又是自己人,身边又有一个八面玲珑的崔蓉蓉,这小王妃的身体便就一直不适,倒也并非大病,就是体弱,太医也去看过,也未见起色。这个中蹊跷崔小眠是明白的,即使没有圆房,身为贺王妃也要经常进宫请安,逢年过节宫中的饮宴也是不能缺席的,但假的就是假的,崔绛春年纪又小,保不准一句话一个动作都露出马脚,所以干脆就一直对外称病,趁机避过一切宫中露脸的机会,她只是个小孩子,没人会在这件事太较真,病了别来请安,别来饮宴便是了。
崔小眠见过崔绛春,除了略显消瘦以外,根本就不是生病的样子。她还记得曾听化雨说过,冯老头曾经打着乐平公主的旗号到月初城找过百里玉明,当时就是说是为贺王妃诊治。冯老头早就是为沈玲伊做事了,想来沈玲伊早就在崔绛春的病上打过主意。
崔小眠和邱峦出去捉泥鳅,贺远破天荒没有跟着一起去,回来问过李妈妈,才知道表小姐脸上出风疹,吓得直哭,这会子风疹虽然褪了,可王爷还一直陪着她呢。
崔小眠二话不说,对邱峦耳语几句,两人便进了厨房,过不多时,一碗热腾腾的泥鳅汤就做好了。
泥鳅汤制做简单,只是活泥鳅开堂破肚很难,崔大厨自己做不来,好在还有个邱峦能帮忙。
崔小眠端了这碗泥鳅汤便去找沈玲伊,这里不是王府没有什么避讳,再说你当师父的能去,我当徒弟的更能去。
沈玲伊脸上的红疹果然已经退了,只是眼角还有泪痕,她侧坐在贵妃榻上,如带雨梨花般楚楚可怜。她今天才搬进来,没成想不到一个时辰脸上的红疹便起来了,好在六表哥听说后立刻跑来探望。
贺远就坐在她对面,看着她的脸默然无语,从他进来到现在,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他一直是这样,一句话也没有说。沈玲伊突然来到清悦庄,他便知不妥,却也不便将她挡在门外,只好让人收拾出房间给沈玲伊暂住。没想到刚刚住下便听闻她脸上起了风疹,贺远马上想到的就是沈玲伊着了崔小眠的道儿。
他赶过来,却不见崔小眠曾经来过的样子,而这时沈玲伊脸上的红疹也已渐渐退去,只是许久没有单独相见,沈玲伊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他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
好不容易他才挤出一句话:“小徒今日不在庄内。” 话外音:你脸上的疹子不是我徒弟干的。
沈玲伊不明白他为何冒出这样一句话,正想再问,见她最信任的丫鬟菊花走进来:“小姐,贺王爷的徒儿听闻您身子抱恙,过来看您了。”
沈玲伊虽然不知道这师徒两个在唱哪一出,却还是强挤笑容请崔小眠进来,其实以她的修为根本就不用强挤,也能笑得很自然,只是刚刚才哭过,当然要笑得不是太情愿才更好。
崔小眠比屋里这两人都要大方从容:“沈姑姑,听说您今日起了疹子,医书上说泥鳅对湿疹疥疮都有疗效,这泥鳅汤是小眠亲手熬的,您尝尝吧。”
贺远看到崔小眠,脸又黑了:“你怎么来了?” 我正在给你洗白,你自己又来淌浑水。
崔小眠双手捧着个大托盘,托盘里面是一碗泥鳅汤,从厨房到这里有一截子路,泥鳅汤没有洒出一滴,看的出小东西是小心翼翼端来的。
“师父,我一回来就听说沈姑姑搬来了,脸上又出了风疹,就下厨熬了汤,给姑姑端来了。”
沈玲伊死死盯着崔小眠手里的那碗汤,这才示意菊花接过来,笑道:“这孩子真是懂事,几岁了?”
崔小眠见她在贺远面前装得这样彻底,便索性天真地戳破她:“沈姑姑,您忘了吗?前一阵您去过我家铺子,还请我吃过好吃的樱桃糖呢。”
贺远闻言吃了一惊,沈玲伊去过师徒私房菜?为何没听崔小眠提起过?
沈玲伊笑道:“唉,你看我这眼神,这不是小眠吗?又长高了,姑姑差点儿没有认出你呢,原以为你正在国子监的学童府念书,没想到在这里看到你。”
崔小眠转身看看贺远,这才对沈玲伊道:“原本是要到学童府念书的,只是小眠前几年生过病,脑袋和耳朵都不如别人,所以师父给我请了假,等我的病完全好了,再去念书。”
菊花把泥鳅汤端到沈玲伊面前,沈玲伊对菊花道:“你先端下去,尝尝可还烫吗?如果还烫,给我用碗倒一下。”
菊花没有犹豫,端了泥鳅汤下去,片刻后又端回来,对沈玲伊道:“已经不烫了,小姐趁热喝了吧。”
沈玲伊这才端起来,小口品尝。一旁的贺远看一眼崔小眠,长松一口气,小东西没有在汤里加东西。
崔小眠当然知道菊花端着那碗汤去做什么了,试毒!沈玲伊这人太多疑了,还是不相信她真的忘记那件事。
见沈玲伊喝完那碗汤,贺远立刻起身告辞,拉了崔小眠就走。
直到出了沈玲伊的屋子很远,贺远见四下无人,才把崔小眠拽进一旁的树林,问道:“你怎么跑来了?”
“表姑姑病了,我送碗汤过去也是应该,而且听闻我要去读书,人家还好心地送了笔墨纸砚给我呢,这也算礼尚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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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八三章 下午茶时间到
“为师且问你,玲伊可就是害你之人?”
这里称之为树林,其实只是十几株槐树,五月里时槐花清香,但此时已是九月,金黄的树叶时而如蝴蝶般在秋风中飞舞而下。|经|典|小|说|j|d|x|s||【】
贺远站在树下,黑亮的眸子逼视着她,崔小眠猜想他说话的声音一定是低得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到,和她交谈最大的好处就是不用大声说话。
其实崔小眠一直没有忘记贺远的声音,虽然她再也听不到,但每当他对她说话时,她都会同期脑补出他说话时的音调。
同时她也记得沈玲伊的声音,那柔媚得如同丝绸般的语调常常在她梦中响起。
恶梦。
崔小眠瞪着贺远,没有说话。我说了你也不信,你就自己想去吧。这个时辰沈玲伊估计正在大吐特吐,吐得连胆汁都出来了吧。她那般娇贵,又那么多疑,脸上刚刚生过疹子,这么一大碗泥鳅汤喝下去,她不恶心才怪呢。
稍顷,贺远的眼睛看向别处,轻声道:“姑母行事狠辣专横,玲伊性情柔顺,对姑母言听计从,那时传言你是我的骨肉,玲伊听信姑母教唆也是有的。”
呸!
你丫的明知我说的是真的,可是却还在为沈玲伊找借口,被人教唆杀人也是杀人,何况她不是!
换做几个月前,崔小眠听到这番话肯定会和贺远拼命,可是现在她懒得理他。如果害她的是普通人,她还能据理力争,可是这是沈玲伊,她争了也没用!即使证据充足,贺远也不忍心动她,更不敢动她,他的处境十分微妙,对姑母虽然厌恶,却不能得罪,何况这事就是告到皇帝那里,也不会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小孩子治沈玲伊的罪,更何况,崔小眠除了自己以外,没有任何证据!
“师父,沈玲伊害没害我,都已经过去不用再提,但是别忘了已经有了师母,沈玲伊的身份不可能给你做小老婆,所以你看好自己,别轻意上了她的床。你再不喜欢崔家小姐,也不能让别人取而代之!”
贺远的双手按在她的肩头,问道:“你为何一直偏袒崔家?”
崔小眠迎上他的眼睛:“崔家没有做过错事,如果做错了,就是因为他们家的女儿被你父皇看中了,如果那一**父皇没有心血来潮召崔帝师入宫赏花,崔家姑娘也能像普通女孩一样承欢膝下,不用三岁就要嫁给你做新娘!”
“崔小眠,你在胡说什么?”
“事实就是如此,你比人家年长那么多,又是皇子,如果你三哥做了皇帝,第一个要杀的人就是你,到那时崔家姑娘做寡妇事小,说不定整个崔家都要跟着你遭殃!你还嫌弃人家,你配吗?大!叔!”
内什么,崔小眠虽然没大没小,可是胆子并不大,尤其是涉及崔家的话,她一向不敢多说,今天是说到沈玲伊,她心里气苦,连带着把憋在心里的话全都说出来了。
她以为贺远会一个大耳括子扇过来,可是比大耳括子更严重,贺远一把捂住她的嘴,把她拽进了屋子,嗯哪,忘了说了,这里就在他们住的主人正房旁边。
贺远原本是想安慰安慰崔小眠,可是没想到她越说越离谱,竟然说出“如果你三哥做了皇帝,第一个要杀的人就是你”这样的话,保不准这里就有父亲或三哥的人,这句话传出去可大可小。当然这还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崔小眠严重伤害了他那脆弱的自尊心。
总之,贺远很受伤!
他把崔小眠拽进来,其实是想打她一顿屁股,可是刚把她按在腿上,扬手要打时,这才想起她已经不是当年几岁的小孩子了,更何况大腿所触之处软绵绵的,做师父的身上某处有些不对劲儿,这次他没有喝醉。
崔小眠的怒火已经冲到脑门儿了:“你丫的有本事就打啊,你力气比我大,武功比我高,我打不过你我认栽,你可打啊!”
贺远整个身体都僵着,他不敢动,稍微一动就露馅,这个小东西人小鬼大,让她感觉到什么,做师父的老脸就别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