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对视,满面的复杂。
门缓缓的被推开,蓉卿的视线一点一点扩展开,就瞧见一个四房的庭院中,满地的皑皑白雪未消融,几片枯黄的树叶落在上头,显得凄凉落寞,院子的正中长着一棵粗壮的槐树,在光秃秃的伸展出来的树干上,拴着一个秋千,那秋千正随风轻轻摇动,像是正向她招着手。
蓉卿愣在那里,眼前的景象与梦中重叠,她说不清此时是什么感觉,只觉得有些熟悉又有些诡异……
“小姐,我们进去吗?”明期左右探了探,里面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声音,她又回头去看,园子里也安静的出奇。
蓉卿点了点头,抬脚跨进了院子里,明期跟着进来又小心捡了几片枯叶放在她们的脚印上,重新关了门,等她回头就见八小姐正站在那个秋千前发呆,她跑过去看了看小声道:“绳子烂了,应该是不能荡的。”
蓉卿没有说话,又转向右边去看正屋的门,雕着喜鹊登梅缠枝花纹的房门此刻正紧紧关着,镂空的花案中糊着的牛皮纸已经烂在了门上,被风一灌就发出呼喇喇的声音。
“这里应该是正房。”明期指着那边,好奇的问道,“像是有些日子没有住人了,小姐以前真的住在这边吗?怎么我们回来这么久,都没有听说过。”
“进去看看再说。”蓉卿抬脚上了台阶,身后留下一串脚印,一路顺着到正门前,她抬手推开了门。
门吱嘎吱嘎的打开,里面光线昏暗,一股淡淡的霉味扑面而来。
明期不由自主的挽住她的胳膊。
是一个套间,外面是歇息用的暖阁,炕头上摆着针线篓子,里面还有一只没有上花的汗巾,一方帕子上半朵梨花栩栩如生,她摸了摸又转目去看墙上,挂着几幅山水画,画风不一稍嫌稚嫩,她拧了眉头走到墙边的多宝格边,上头已经清空了不见昔日摆置的东西,但留着的深浅不一的印子却是很深。
“小姐不会绣花。”明期也拿了那方帕子看了看,“这花绣的这样好,绝对不是出自小姐的手。”又抬头看着墙上挂着的画,小姐喜欢简洁,不喜欢挂着这么多的东西,这里应该不会是小姐住的地方。
蓉卿掀开右边卧室门口垂着的湘竹帘子,入手冰凉。
视线一空,就看到竖在门口的一扇画着残春落花的隔扇,蓉卿绕过隔扇抬头看向头顶的承尘。
墨绿的承尘挂在屋顶上,有几处角耷拉了下来,露出光秃秃的横梁,孤零零的横亘在上面,梦里面出现的那个女子,应该就是吊在这里的吧?!
她满脸的苦恼,又在房里仔细看了看,被子叠的整整齐齐的,被套上依旧是梨花花苞待放,似能闻到幽香,她去看墙边摆放着的书架,架子上放着许多的书,从《论语》《大学》到《妇德》《女训》,从《四民月令》到《杂谈游记》,涉及的范围很广。
这里以前住的什么人?蓉卿实在是没有半点印象。
“要不然,我们去问问七小姐吧。”明期在房里转了一圈,“她肯定是知道的,您去问她肯定不会瞒着你的。”
蓉卿摇了摇头:“我回来这么些天她都没有提及,不单是她便是旁人也不曾提过半个字,想必是有人不让她们说。”她叹了口气,觉得收获很多又觉得一无所获,“我们去别去的房间看看。”
两个人就出了厢房的门,又拐去了正厅的另外一边,推开房门里面的摆设相比要简单一些,墙上挂着的也不是书法画作,而是一些孩童玩的东西,有弹弓,木剑,甚至还有一把孩子玩的小弓,像是一个男孩子住的地方。
“小姐,您看这里。”明期翻开床边的梳妆台,指着里头就道,“这个花样子,好像您有件衣服上也有。”说完捻着拿了出来,是一张用炭笔勾勒的兰花图,蓉卿看着微微一愣,她有件褙子上确实有这个花案。
“还有这个。”她又拿了个手串出来,“这个,您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上次留在了九莲庵,这一次我们去奴婢收拾回来了。”
蓉卿接在手里仔细看了看,又去看收拾整齐的床铺,床单上绣的也是兰花,明期朝床里头看看,就咦了一声从枕头底下抽出一张纸来:“小姐你看。”
是一个女子的肖像图,寥寥几笔就将一个女子的轮廓勾了出来,尤其是嘴角隐隐的梨涡,她愕然,这好像是她的样子。
“好像是您唉。”明期皱着眉头露出不确定的样子,“难道您以前真的住在这里?”
蓉卿将那幅画重新摆了回去,明期已经打开了墙角的衣柜,里面挂着七八间衣衫,颜色不一但花色却很俏丽,她好奇的看了看,忽然惊喜的喊道:“小姐,这条裙子好像和您那条湖绿的袄子是一块布料上的。”她抖开那条裙子,兴冲冲的拿来在蓉卿身上比划,稍稍短了一些!
不过,那件袄子也是短了不少。
“走吧。”蓉卿已经确定这里是她以前住的地方,她只是好奇隔壁住的又是谁,那个吊在横梁上的女子是谁?
她怎么会一点都不记得了。
还有那个妇人,拿了钥匙给她又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想让她想起什么来。
府中对这里封了口,就连以前的一些下人也都散了,譬如像王妈妈和庆升家的都是这半年新买的,唯有几个老人依旧是留着用的。
这么说来,半年前在这里是发生过什么事情,而苏蓉卿也在那次事件中受了打击或是重创,继而失忆病倒甚至由她取而代之。
应该是这样。
那么那个女子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心里想着两人已经重新关好了门,出了院子将门重新锁上,待回了竹园秦妈妈果然和明兰在门口坐着说话,见蓉卿回来秦妈妈笑眯眯的道:“八小姐回来了。”
“今天中午就在这里用饭吧。”蓉卿笑着道,“累着几位妈妈了。”
秦妈妈连说不敢,蓉卿笑着和她又说了几句,便回房换了衣服重新走了出来,和众人打了招呼:“我去外院。”便带着明期又出了门。
“八小姐事情多。”秦妈妈笑着道,“原以为八小姐年纪小,主持中馈怕有些力不从心,总归是没有经验的,可是没有想到八小姐处置起事情不但井井有条,而且刚柔并用,府里头一干丫头婆子,个个信服的很。”很感慨的叹了口气。
明兰却是心不在焉的看着门口,不知道八小姐有没有进去梅园!
苏峪正在和身边的常随说话,低声细语不知道交代什么,见蓉卿进来他便收了话头,常随亦是拱了拱手退了出去,苏峪就笑着问道:“怎么了?”
“没事。”蓉卿说着在他身边坐了下来,“就是有些事情想不清楚,想来和三哥说说话。”苏容君不能和她说的事情,苏峪却没有顾忌。
苏峪煞有其事的点点头:“嗯。说吧。”就看着蓉卿。
“也没什么事。”蓉卿忽而又笑了起来,问道,“我一直没有去过京城,听说大哥二哥都成了家,那我可有侄儿或者侄女了?”
苏峪没想到她一脸的郑重,却是说的这些没用的,就回道:“当然有。”蓉卿又问道,“那五个姐姐呢,也都成家了吗?嫁的可好?”
“哪里有五个姐姐。”苏峪翻了个白眼,“大姐嫁的程阁老府上的长公子,二姐则是刘侍郎的次子,三姐嫁的董翰林,这会儿只怕要喊董侍郎了,四妹定了亲事,婚期到明年的八月呢。”
苏茂渠只有四个女儿?
苏容玉排汗为六,那五小姐去哪里了?
“你问这些做什么。”苏峪奇怪的看着她,“难不成是着急自己婚事,想着随我去京城?”说完,忽然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很靠谱,就探过来看着蓉卿,就道,“若不然你随我去京城吧,这样赵均松也不能拿你怎么样。”又想到还有苏茂源,父母之命,蓉卿也避不开,泄了气的道,“你可以去京城小住些日子。”
五小姐,她从来没有听旁人提起过五小姐,是早早夭折只占了名头,还是……
“不去了。”如打翻了五味瓶一样,各种滋味涌上心头,蓉卿强露出好奇的样子,问苏峪道,“那为什么六姐姐排行第六?”
苏峪就瞪着眼睛看着她,不敢置信的道:“你真的不记得了?”他满脸的诧异的道,“五妹妹没了,你不记得?!”
蓉卿很诚实的摇了摇头,心里却是砰砰直跳。
脑海中,那双绣花鞋不停的晃动。
“怎么去世的,什么时候去世的?”蓉卿看着苏峪,“我真的不记得了,你和我说说。”
苏峪就想了想,回道:“我们是六月才收到五妹妹没了的消息,说是得了急症,具体什么信中也没有细说,正好那段时间我要赶着出门,也没有多留心。”她看着蓉卿,就诧异的道,“她是你姐姐,我以为你是怕伤心,所以才从来不提的。”
果然是五小姐,这么说那个房间住着的是五小姐。
是她嫡亲的姐姐,当初周氏在生下苏珉以后,还育有一位五小姐!
“你怎么了?”苏峪见她脸色发白,担忧的问道,“逝者已矣,你别太伤心难过!”
蓉卿就点了点头,她说不上难过,因为和这位五小姐并无多少接触,只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回来这么久府中所有人都不曾漏过半点口风!
不对,曾经苏容君说过,还有苏峪也曾提过,只因为她身边的事情连轴转着根本无心去追那些蛛丝马迹。
如今想起来,许多事情上都存着疑点。
若非在九莲庵遇到那位妇人,她只怕依旧不会在意,现在看来那位妇人和她以及和五小姐必定有关系。
苏峪说京中收到的信,报的是五小姐暴毙,可是她梦中却是自缢。
非常蹊跷。
“我没事。”蓉卿摇摇头,“只是有些懊恼自己竟忘了这么多的事情。”他看着苏峪问道,“三哥还知道什么,和我说说吧。”
苏峪就摇摇头:“我并未见过五妹妹,只知道家里有这么个妹妹罢了,以前也只是从四弟信中看到只言片语,旁的并不清楚。”他看着蓉卿,就道,“你不如去问祖母或者七妹妹,她们必定是知道的。”
若是能问她早就去问了,太夫人不可能告诉她,至于苏容君,她却是不想连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