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孚黯然道:“只是娘和姐姐都受累,我便在这里读书,心中也记挂着,不能安心。”
“真是个懂事儿的小家伙。”罗莞感叹,看向蒋秋娘笑道:“娘这辈子嫁给那样男人,固然是受苦,不过你有这样一个儿子,便是老天爷对你的补偿了,听孚儿这话,怎不让人心里温暖感动。”
蒋秋娘笑道:“也不止是孚儿,便是莞儿你,我又何尝不温暖欣慰?总算老天对我不薄,给了我一双好儿女,为你们,吃什么样的苦头娘都是愿意的。”
罗莞点点头,又看着罗孚道:“好弟弟,你且安心读书,等到将来进士及第风光无限那时候,我和娘就不用受苦了。若是现在只为了让我们少受些累,就和我们一起去劳作,反倒耽误了功课,那我和娘岂不是要受累一辈子呢?”
罗孚仔细想了想,不得不承认姐姐这话有道理,只得答应了。这里几人用了早饭,元老太太也要跟着一起去,罗莞忙摁下她,拍着额头道:“我的天,外祖母你就在这里。照顾好孚儿和你自己就行了,那上山爬坡的,你哪里行?莫非是吃着我们的不好意思了?这更是可笑,我娘是你女儿,我是你外孙女,孝顺你不是应该的吗?您老身体康健,我们也能安心干活啊。”
如此劝了一番。这才和蒋秋娘一起出门。只见不远处的工地上,泥瓦匠们正在垒墙,罗莞便笑道:“才几天功夫,这倒是初具模型了。奇怪,庄主和谢大哥他们在这里盖房子究竟是什么用意呢?”
蒋秋娘摇头道:“我哪里知道?大概是要给人住?明明庄子里还有不少空闲房间。不过既然这样大张旗鼓的干,昨天还听二庄主吆喝着让大家快点儿,说是有赏钱,想来这是急着用了。我只恨自己是女流之辈,没有力气,不然这会儿也来这里做个小工,是不是还有几串钱?”
“娘就算有力气,让你在男人堆里干活。你能适应得了吗?”罗莞笑着摇头。脑子里似乎是有一道灵光划过,但是转眼间便捕捉不到了,她也不在意这种事,因此没费力捕捉。
走不到两刻钟,来到果园里。母女两个立刻开始干起活儿来,蒋秋娘见这园子里的草丰盛鲜嫩,便对罗莞道:“这些草且别忙着丢,归拢在一处,带回庄子里去,咱们在那里白吃白住了这么些天,我心中原本就不好意思,好在我看那谢公子养了十几只鸡鸭鹅,这草如此肥美,拿回去喂那些鸡鸭也是好的。”
罗莞自然没意见,一边也笑道:“不止喂鸡鸭,这草其实做肥料也是好的,园子太大,咱们不知要干多少天呢,今天先拿一些回去就是。”
母女俩说着话做活,倒也不觉着十分辛苦,只是太阳渐渐上来,热的难受,因罗莞就将带来的水壶里倒出一点水,在蒋秋娘和自己脸上拍了拍,正要说话,忽然就就听身后一阵脚步声响,人未到声先至,是一个陌生的声音,扯着嗓门喊道:“张老哥,刚刚得的信儿,皇贵妃诞下皇子,如今大赦天下,你们家栓子肯定也能提前出来了,你还不赶紧收拾收拾……”
说到这里,来人终于看到了蒋秋娘和罗莞,不由停下脚步,疑惑看着她们道:“你们是谁?是张老哥雇来收拾园子的人?这张老哥也是,雇了两个瘦巴巴的女人来干什么?”
蒋秋娘见这人言语粗鲁,气得脸通红,想说话,嘴唇翕动着却说不出来。倒是罗莞比较镇定,上前一步道:“这园子已经被你的张老哥卖给我们了,你要找他,去他家里找吧。”
“卖给了你们?”来人显然十分惊讶,接着撇了撇嘴巴道:“你们是外地来的吧?这园子卖了三年都没卖出去,原本张老哥想着明年还是卖不出去的话,就把树都砍了的,谁知竟还真让他捡到两个傻子,把这园子买下来了。你们难道不知刘家庄?这京城周围有他们在,有几个人能和他相争啊?除非种那些稀奇果子……”
罗莞见这人颇有点话唠潜质,忙打断道:“这是我们的事,和你不相干,你还不赶紧去你那张老哥家报信儿?”
那人这才想起,连忙转身去了。这里蒋秋娘便疑惑道:“皇贵妃?皇贵妃是谁?怎么从没听说过?”
罗莞淡淡道:“好像是云小侯爷的姐姐,呵呵,他们家和谢家交好,谢家又是太后的娘家,他姐姐做皇贵妃又有什么奇怪的?”
蒋秋娘这才恍然大悟,点头道:“没错,云家靠着谢家,自然是春风得意。说起来,那方家也有个女儿在宫里,定是这皇贵妃一派的了……”说到此处,便不做声,摇头叹气道:“不过一个后宫,都是女人,却也是斗得死去活来,唉!细想想什么意思?”
“没意思就别想,赶紧把咱们手头上的活儿干了吧。”罗莞笑,忽见蒋秋娘走到一棵果树旁,抬头看了看道:“莞儿,这树上的果子很少啊,你把大部分钱都买了这园子,若是今年这果子卖不出钱来怎么办?”
罗莞直起身笑道:“今年雨水少,所以果子结得不多,我想着刘家庄那边只怕也没有多少的,不过没关系,果子少,咱们就走精品路线,横竖我心里自有打算。也不指望今年秋天就把本钱全都捞回来,只要给咱们挣些钱,够咱们过明年日子就好,娘你就放心吧,有我在,咱们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蒋秋娘一想,可不是这么个理儿?于是也就不再问,继续和罗莞向那些杂草发起进攻了。
不知不觉就干了一天,母女两个勤奋努力,这园子竟有一小半的杂草都除的差不多了,不过两人也累得直不起腰。勉强将那一堆堆好的杂草捆上,蒋秋娘和罗莞一人背了一捆,便回到秋明庄。
彼时范京谢明雨和范良正在不远处那工地旁边,似乎是在议论着什么,看见她们,三人便迎上来,与蒋秋娘罗莞一起进了院子,范良便大声道:“原来蒋娘子和罗姑娘今天是去除草了啊?怎么不早说?早说我也和你们一起去,别的活儿我不敢说干得好,罗姑娘也不用我,这除草我还是会的。”
蒋秋娘和罗莞将背上那两捆草卸下来,罗莞就笑道:“不用了二庄主,住在你们这里麻烦着,已经非常不好意思了,哪里还有让你们帮着干活的道理?”
“都说过别叫我二庄主,就叫我良叔便行了。”范良爽朗笑着:“再说,住在这里就当你们自己家一样,这么客气干什么?”
“良叔我实在叫不出来啊,叫良哥还差不多。”罗莞“扑哧”一声笑出来,却见范良连连摆手道:“怎么能叫良哥?那不是差了辈分吗?我和你母亲岁数差不多,你就该叫良叔。”
“二庄主别说笑了,你比我小好几岁呢。”蒋秋娘生性害羞,只是如今住的日子长了,和他们三个也熟悉起来,所以偶尔还能搭两句话。
范良拼命解释着自己那是周岁,使劲儿把虚岁往蒋秋娘的年纪上靠,而这边罗莞则招手叫了两个家丁过来,指着那两捆草道:“是特意拿回来喂鸡鸭的,你们弄到后院去吧。”
两个家丁答应了,一齐上来抱起草就走,走出没几步,忽听一人“啊”的一声,接着那捆草猛然掉了下来,那家丁吓得退了好几步,指着那草道:“有……有东西,刚才动了下……”
话音落,就见从鲜嫩绿草中伸出一只脑袋,竟是一条绿色大草蛇,此时看见人也不怕,悠悠从草捆中游出,脑袋立着四下里看了眼,便游到屋檐下,找了个阴凉地方把身子盘起来。
蒋秋娘脸都白了,这草捆中竟然有一条蛇,她是做梦都没想到的,想来自己和女儿背回来的时候,大概这货正在睡觉,不然只要动两下,或者游出来,缠上了自己两人身子……
她不敢再想下去,忽听范良大叫道:“好牲畜,竟然躲在这里,妈的看见我们还不赶紧逃,还敢在我们眼皮子底下睡觉,隐居这些年,连一条破草蛇都不把爷放在眼里了?看我过去把它宰了。”
一边说着,便大踏步走过去,忽听谢明雨叫住他,只听对方温煦笑道:“这条蛇有点儿意思,蛇这东西是很通灵的,一般不好伤害,阿良你别管了,反正只是条草蛇,也没有毒,随它去吧,这里终究是庄子,又不是草窝子,它自己呆一阵子,自然就走了。”
☆、第六十一章:皇帝陛下
范良看起来很听谢明雨的话,闻言便转了回来,一本正经对蒋秋娘道:“蒋娘子,你也看见了,今天幸亏这蛇没爬出来伤着你,不然可怎么办呢?那果园里蛇虫众多,明儿起还是我陪你们去吧,一旦有危险,我也能抵挡一阵。”
蒋秋娘已经乱了方寸,只知道点头。罗莞却是毫不在乎道:“没什么,一条蛇而已,又不是什么老虎猎豹,还要二庄主抵挡。今日是我考虑不周,晚上我改两件衣服,明天再去园子里,有了防范就好。”
“改什么衣服啊?改什么衣服能比得上我这个高手随身保护?”范良用力拍着自己结实的胸膛,好像这样就可以证明自己的确是个高手来的。
这二庄主的态度……有些奇怪啊。
罗莞心中暗道。说实在的,当日投奔到这里来,也实在是因为走投无路。因为蒋明德和金氏已经无耻到连最后一层面纱都撕下来,她意识到再呆下去,也不过是受层层盘剥,而她性子并不是一个很能忍耐的人,忍耐到那个时候,已经是不简单了。所以在手里有了钱后,她立刻便带着母亲外婆弟弟离开了蒋家,接着在万般无奈之下,才投奔到秋明庄来。
谢明雨是个好人,范京和范良对待她们也十分亲近,所以这导致她们在庄中地位超然,下人们从不敢乱嚼舌头,让三人即使是寄人篱下,也十分舒服。
能这样的招待她们,可以说范京等人已是仁至义尽,完全不用像范良这般热情的。因此罗莞心里画了个混儿,面上却丝毫不显,应付了范良几句,方转身问谢明雨道:“谢大哥,不知我拜托你的事情怎么样了?如今我们在这里也住了天,附近有没有什么合适租住的房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