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金陵是江南几大繁华的城市之一,号称不夜城,每到夜晚来临,这个城市里的灯光不但没有熄灭,反而愈发热闹,那些带着晦暗色彩的店铺门面也热热闹闹地开始了属于它们的时间。
夜市,赌坊,酒楼,花街,柳巷,点缀了金陵的夜晚。
而这天,整个金陵都不像往常那般喧嚣,透出了一股死一般的寂静,偌大的城市,只听到疾驰而过的骏马敲打在青石路上的闷响,和整整齐齐急速奔跑的步伐,连那些挂着红灯笼的青楼楚馆,也安安分分地收起了自己的媚态,缩了起来。
金陵最大的青楼春风楼,位于金陵红街最中央,这晚也不像平时那般喧嚣来往,车水马龙。
那最是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的鸨母,也收起了脸上常年不收的媚笑,表情凝重地叮嘱自家的姑娘们小心。
楼上楼下跑了一通,才算叮嘱到位了,姑娘们个个跟她保证今天一定乖乖的不惹事,她们也能察觉到气氛不对,往日这个时候,哪里海域空闲的姑娘,而今天,春风楼的大门依然敞开,可居然一个客人都没有,太古怪了!
这群姑娘瞅着鸨母往后面去了,立刻聚在一起叽喳起来。
“听说有大人物在金陵遇刺了。”
“去,怎么可能,好好的贵人来咱们金陵干什么?”
“不是说前两天金陵玉河边还挖到了一块奇怪的石头嘛,那些贵人就是来看石头的。”
“是啊,不是说皇上要南巡吗?这个贵人就是皇上派来查看那块石头的,结果去出了事。”
“乖乖,全城戒严,可不得了,咱们还是别说了,我这小心肝啊,都颤了半天了。”
“就是,咱们还是回去睡觉吧,这些大人物的事情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反正牵扯不到我们头上,还是别管了。”
有一个姑娘起头,其他姑娘听着也觉得有道理,到底还是有些害怕,全城戒严啊,一百年都不知道能不能有这么一次,可见这次的事件有多大,她们还是不要胡乱打听了,太危险!
鸨母自然也听到前面那群姑娘的话,不过既然不出格,她也由得她们去了,自个儿锤了锤跑得酸溜溜的腰,离开了前面的小楼,进了内院。
内院是几栋相对独立的小绣楼,而其中最奢华的就是鸨母的住所了。
她进了绣楼,没有回寝室,而是转向了绣房,与大多数人相反,她真正的家底儿都藏在了绣房里,比如金银财宝地契房契,比如姑娘们的卖身契。
一进绣房,就闻到了一股怪味从那火盆中透出来,火盆的一角还搭着一张布头,显然之前烧的是衣服。
绣房里有一张她平时休息的床,今日,床上躺着一名脸色惨白的绝色姑娘。
床边,一名身穿干净布衣头发却还湿漉漉的年轻男子正愣愣地盯着床上的姑娘,他脸色比床上的姑娘还白,看起来虚弱无比。
这人正是死里逃生的乔清池。
先后受了秦瑄怒极的两掌,乔清池受的伤其实不比容昭轻,他内息紊乱,内脏有些微微出血,肋骨断了三根,内功也出现了断断续续的停滞,如今全靠一口气强撑着。
“你去歇息一会,让我来照顾她吧。”鸨母看得心疼,开口道。
“不行,我得等师兄,等他来了,跟他说几句。”乔清池摇了摇头。
鸨母知道乔清池性格固执,决定的事情别人是别想改变的,只能叹息着取来了各种药物,只等一会儿给乔清池用,她心中也难免担忧,也不知道主子成功了没有,若是成功了,金陵早就该乱了,可若是没成功,这戒严又是为什么,还真说不准。
正在这时,后窗传来了两声极轻的敲击,鸨母精神一震,那窗子被无声地掀开,一个身影闪了进来,很快便站稳了。
这人生得高大,气势迫人,存在感极强,他的出现,让这间本就不大的绣房一下子显得无比狭小逼仄。
此人正是水遁的那缇,与乔清池如出一辙的浑身湿透,他却丝毫不显得狼狈,那滴着水在刀刻般英俊深刻的脸庞上蜿蜒的湿发,那身将宽肩窄腰的昂藏身躯凸显得更加矫健的湿衣,使他反而透出股狂野性感的味道,放肆而不羁。
他一进来,头也未抬地吩咐道,“给本王弄一套干净衣物。”
那鸨母丝毫无法抗拒他的威严,一声不吭地下去了。
他又看向一动未动虚弱无比的乔清池,皱了皱眉,“你受了这么重的伤,怎么还不去治疗?”
这师弟对他总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他才不相信对方是担心自己的安危。
第一百一十一章 针锋
那缇瞟了一眼床上那位传说中极度受宠的大乾妃子,伤口已经包扎好了,只是失血过多,一侧的面庞苍白如雪,微微侧向床里,人还昏迷着。
那缇也没有过多留意,在他心中,这只是一个属于秦瑄的弱点,虽然让他颇有点刮目相看,居然不顾自身安危为秦瑄连挡两剑,还算是有情义,但毕竟只是个女人,她最大的价值就是用来牵制秦瑄,只要把这个弱点攥在了手里,就不怕击溃不了秦瑄,不过,为了以后的大计,这个弱点当然也不能死,总要活得她再也没有价值了以后再说!
嗯,大不了,等她的价值被榨干了,他就让她安稳富足地度过一生就是了,毕竟,这是一个品性不赖的女人,足以让天下间所有男人都放心与她相濡以沫,哪怕她拼死救下的人是他最讨厌的对头秦瑄,也无法影响他对她的那点好感。
“你回来了。”乔清池的目光终于舍得转向他,沉沉的,那双眼眸望着那缇时分外空洞,丝毫没有感情存在的痕迹。
那缇对乔清池面对他时的这幅死样子早就习以为常了,知道他有话要说,双臂一环,扬了扬下颌,示意他继续。
“我答应你的事情已经全部做到了,潜入大乾,混到大乾皇帝身边,取得他的信任,在必要的时候为你做内应,都做到了,是不是?”乔清池很耐心地道,依然一副温温吞吞十分内敛沉静的模样。
“你做得出乎意料的出色!”
那缇并不吝于赞美自己的师弟,他也没想到,这个一派不食人间烟火气质的谪仙师弟,似乎清高得远离了红尘似的,玩起诡道来居然如此老练谙熟,初入大乾便将一批刺客送进了皇宫,探出了秦瑄的底子,南巡途中借宫女挑拨秦瑄和叶俊卿的感情不成,立即就收手,他收手得太快,别说身在局中的秦瑄,就是自己都没有料到,而后便给自己送了情报,商量了金陵截杀之计。
他在对这个师弟生出钦佩之余,也升起了淡淡的忌惮。
一个与自己处了近十年依然不冷不热的师弟,却有如此高超的头脑和忍性,如今与他站在同一立场便罢了,倘若有一天,两人处在了对立面上,这必然是一位不逊于秦瑄的强劲对手!
当年师父重伤去南疆,将这位小师弟托付给了他,他本想将他当儿子养大,谁知这小师弟被烈性的师母教导得及其顽固,只认大乾为故国,满心都是对南疆的隔膜,对他那缇更是半点好脸色也欠奉,他那缇也不是没有脾气的,岂会十年如一日地哄人玩儿?两人的关系便处得越发平淡,简直枉费了师父当初的好意。
这次乔清池同意出手,也是那缇答应他,放他回大乾,只是乔清池却没有去想,倘若他真的将大乾的皇帝刺杀成功,他在大乾又哪里有立足之处,最终还不是要回到南疆?
兴许,“有生之年定要回到大乾故国”这个师母的遗愿,已经成了师弟的执念和心魔,根植进了血脉里,再也无法拔除。
乔清池的脸色并没有因为那缇的称赞而有丝毫变化,只是比方才更惨白了一些而已,“在我答应为你来大乾做奸细之前,你曾答应过我一件事,现在算数吧?”
那缇斩钉截铁地道,“本座答应你的,自然会做到,你想要离开南疆?还是想要师傅的传承?哪怕你想要本座的王位,也没有问题!”
他本就是个随心所欲的人,哪怕是他谋划许久才弄到手的王位,其实也并不被他放在心上,说送人也就送人了。
乔清池却冷嗤了一声,这个粗鲁的动作由他做起来也显得分外优雅,他对这个本质上和疯子只有一线之隔的师兄的疯话从来采取的都是置之不理的态度,径自道,“我只有一个要求——无论如何,不得伤害她!”
那缇不是个会去关怀冷淡师弟的感情生活的好师兄,他到现在才发现,自己这位一直活得跟个出家人似的师弟,似乎,好像,动了凡心?
是什么样的人物,能够打动乔清池那颗看似温柔实则无欲无求的心?
那缇不急着去看那令他升起好奇心的人,只是看着乔清池,意味深长地笑道,“师弟原来动了凡心,难怪对本座的计划并不反对,这与你以往做事从不牵涉无辜的态度可是大相径庭啊!唔,让本座猜猜,是你主动看上这女人的,还是她先勾引你的?”
乔清池冷下了脸,“闭嘴,别侮辱她!她可不是那些围在你身边的虚伪女人!”
那缇本是调侃乔清池的,却见乔清池的态度如此认真,分明已经深陷其中,他觉得事情有点脱离自己的掌控了,这可不好!
“喂,我说师弟,你来真的?你别忘了,她可是秦瑄的女人,你若是能抢了秦瑄的女人本座当然高兴,可是本座很清楚,爱上秦瑄的女人多半都对他死心塌地,绝不会移情别恋,何况听说秦瑄对这个女人是真真好,都为她冷落了整个后宫,这对于女人而言可是值得夸耀一生的成就!而这女人也愿意为了秦瑄去死,你也看到了,在船上的时候,她可是拼了命救了秦瑄两次,其中一次还是你出手的,她一旦醒了,不恨你才怪!你可别一腔痴心错付了啊!”
乔清池木然地听那缇说完,最终苦涩地道,“那是我的事,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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