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的文玛轻蔑地一笑,她还以为那位得宠的贵妃是如何嚣张呢,让皇上当场收一个美人都不敢,却原来不过是外强中干,名不副实,一个回合都没过去,就不敢露面了。
看样子,今晚她能心想事成了。
待秦瑄坐定,文玛上前一步,朗声道,“皇帝陛下,家妹已经准备好,请您恩准她献艺!”
秦瑄平平地道,“准!”
这真不是一个见到大美人应有的态度,好多对文悦有些想法的刚才压制下去的心思又开始活跃。
话说,萝卜青菜各有所爱,说不定皇上就喜欢璟贵妃那样的,所以才不会喜欢和璟贵妃截然相反气质的文悦公主,哪怕她是个不逊色于璟贵妃的美人也没用啊,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欢收集美人啊!
高台上,文悦公主一身振袖深衣,娴静优雅如上古时期的贵女,乌云般的青丝轻盈柔顺地披在肩上,只以一根苍翠欲滴的玉珠链压在额前,露出皎如明月的面庞,冷到极致亦艳色惊人。
她并没有看任何人,静静地立在高台上,连一个头发丝都静止不动,听到秦瑄的话,一丝儿也没有耽搁,启唇便唱,也没有什么乐器伴奏,纯粹的清唱,其声清越空灵,宛若天籁。
“逃之夭夭兮,灼灼其华。
之子于归兮,宜室宜家。
浪子薄幸兮,慈娘撒手。
孤苦伶仃兮,乳燕悲啼。
幸遇恩人兮,绝境重生。
纤纤弱质兮,为国为家。
亲戚坟墓兮,俱在南朝。
越鸟南栖兮,狐死首丘。
亲戚坟墓兮,俱在南朝。
越鸟南栖兮,狐死首丘。”
她虽是南疆公主,却说得一口大乾官话,歌唱的内容也是大乾语调,佐以南疆的特色,将一个伤感的故事婉转地传唱了出来,感情低沉而饱满,忧伤又纯粹,仿佛能勾起人心中最柔软最惆怅的回忆,听得台下诸人如痴如醉,陷入了一场绝对的听觉享受。
不知什么时候,最后一缕余音在大殿中缓缓飘散,意蕴深长。
年年内务府都安排了压轴戏,今年的头筹,却被南疆人拔走了!
这般色艺双绝身份高贵的女子,皇上怎么可能放手?
文玛满意地将众人的神色收入眼底,然后冲秦瑄道,“皇帝陛下,南疆愿意将五公主献上侍奉您左右,她虽粗笨了些,却是我南疆最优秀的女子,足以证明我们南疆对大乾的诚意,对两国和平的向往!”
秦瑄神情莫测地看了文悦一眼,目光又转向文玛,挺敷衍地道,“文悦公主的确歌喉出众。”
提都不提纳文悦公主入宫的事儿。
倒是似有醉意的端王哈哈一笑,毫不客气地道,“文玛公主这话不对,南疆最优秀的女子可不是这位美人公主,以本王看来,文玛公主才当得起南疆第一女的赞誉。皇上,您觉得老臣说的对不对。”
在场众人,也只有他的身份,可以说出这样调侃戏谑的话了。
文玛闻言,脸色微变,秦瑄却仿佛压根没看到似的,居然附和地点了点头,然后对文玛道,“老王爷说得有理,若论起优秀,南疆境内,谁人敢与红公主争锋?朕亦是久仰大名。”
信王也意味深长地笑了,“文悦公主固然相貌出众,歌喉更令人惊艳,臣倒是觉得,文玛公主更胜一筹,南疆的诚意……”
这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只差没指着文玛的鼻子说,“既然打算献上南疆最出色的女子,那不如你自己留下来吧!”
文玛一向骄傲自负,目中无人,何曾受过这等侮辱,这三人是完全没有将她放在眼里,更别提顾忌她南疆“皇太女”的身份了!
就在这时,舞台上的文悦,忽然面向秦瑄,缓缓地跪下,以额头触地。
“文悦薄柳之姿,命运多舛,不敢以不祥之身侍奉圣上,然文悦此身,寄托了我南疆百姓对和平的殷切期盼,文悦恳请身上允许文悦留下,文悦愿剃发为尼,余下残生,专为两国战死的士兵祈福,为两国永保和平祈祷。”
此言一出,满台寂静,文悦的选择,大大地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一个和亲的公主,自愿留在敌国出家,这是继质子后又有质女的节奏么?
就是大乾这边看南疆人极不顺眼的人,此时也觉得,这位文悦公主,倒是个值得尊敬的人。
她有这般出众的条件,却甘愿为了自己的国家,为了自己的子民,在如花的年纪,掐断富贵尊荣的人生,自请于枯燥清苦的青灯古佛之下,单是这份心性,亦不输那位千里奔赴战场救治皇上的璟贵妃了。
美貌的女子,一向有骄纵任性的权利,这两个绝代风华的女子,却生生地颠覆了人们对美貌女子的固定印象。
甚至还有人觉得,文悦公主胸怀天下,便是那位,也是稍有不及的。
更超出众人想象的,却是皇上,居然完全不给大家反应过来的机会,简直是迫不及待地金口一开,圣手一挥,“文悦公主不愧是南疆圣女,果然心性高洁,若只是将余下的岁月都消磨在深宫中,却是可惜了。你的请求,朕准了!”
这峰回路转,简直让人目不暇接,完全反应不过来了!
好好的美人,从此遁入空门,实在是世间男子的一大损失!
皇上怎么行了这般不靠谱的事情,就算是为了讨好贵妃,显示自己的专情,也不至于让人家娇滴滴的公主出家啊,大不了将她指婚给咱(咱咱)啊,咱保证尽到秦氏族人的责任,将这位南疆来的“敌人”看得牢牢的,一辈子都不放她出门!
文玛简直被这一系列变化惊呆了,说好的美人计呢?
她终究不是那种凡夫俗子,不过一息的功夫,她脑中便想通了此事,只觉得心口的火焰压也压不住——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被文悦给将计就计耍了!
文悦分明是不愿意嫁给南疆大长老那个四十多岁的儿子做继室,所以才装作乖顺地答应了自己的要求,跟随自己来大乾,摆脱了大长老的威胁,偏又在万寿节上,当着两国君臣的面,说出了自己的打算,从而摆脱了自己给她安排的人生,而她站在大义的立场,行动高尚得无可指摘,竟让人辩无可辩!
今年的万寿节,可谓是波澜四起,暗潮汹涌,谁都不知道,昭武帝在位期间最惊险的一次变故,起点便出现在这个让人印象深刻的万寿节上。
文悦公主被大乾的宫女带了下去,文玛看着文悦单薄却坚韧的背影,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吞下了这次暗亏——她不急,不急,总能让这个临时变卦的贱人付出代价的!
身为南疆人,居然背叛自己的故国,简直罪无可赦!
秦瑄没等到国宴结束,终究心中牵挂着容昭,挨到尾声时,便命令信王代替自己继续,自己悄无声息地领着李连海出了宣和台。
宣和台旁边就是宣和殿,不大的一处宫室,为了防止皇上半途需要更衣歇息,早早就收拾了出来,并不比皇上的养心殿后堂布置的差,里面燃着银丝炭,暖烘烘的。
之前,秦瑄便携着容昭一起来了此处。
当时容昭自然是看出秦瑄有话要和自己说,便顺从地随着秦瑄进了宣和殿。
秦瑄进来后,将元泰交给了梁松,让梁松抱着他出去玩一会,而他也没有犹豫,直接了当地对容昭道,“昭昭,这个南疆公主我不会收入宫中,但可能会留在大乾。”
容昭并没有如那些大臣们所想,因为吃醋而发火,她十分冷静,理智地道,“皇上只管照着心意去做吧,我何尝是那种什么都不懂的糊涂人?皇上此举,自有道理。”
就事论事,容昭绝不相信秦瑄是个轻易就被美色所迷的人,之前他还特意向她保证过不会纳南疆公主入宫,岂会这么快就出尔反尔,他做出这个决定显然是临时的,在看到文悦公主的一刹那。
秦瑄眉眼柔和,桃花眼荡漾起迷人的波光,揽着昭昭,捏了捏她的脖颈,亲昵地笑道,“还是昭昭懂我。我也不卖关子,我怀疑,文悦公主并非南疆人。”
容昭愣了,“啊?”
“你兴许没注意,文悦的腰间挂着一个特别的佩饰,一个篆体字的玉佩,那是——我亲手设计的令牌,是证明暗部各人身份的东西。”
容昭瞪大了眼睛,这真是一个令人完全想不到的答案。
间谍派到人家身边去还不算牛,直接取代了人家的女儿才是真本事!
“大乾的女探子通常都是出自群芳院,群芳院里的女子训练成后,一般是由暗部安排到各处去活动,就如之前的假宁嫔,就是暗部推荐上来的。我并未见过这个文悦公主,但她身上的牌子分明是暗二组的令牌,且排名相当靠前——能进入暗二的人,多是有重大功劳,所以我猜她的身份并不简单,所有在南疆活动的大乾探子们,应该都受她指挥,是大乾在南疆安插的探子的头目,这样的人,应该不容易被取代才对,所以我很奇怪,她是怎么变成南疆公主的。”
容昭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不过听了秦瑄的话,她瞟了对方一眼,似笑非笑地道,“听说男人对女人心动,最开始就是由好奇引起的,我劝皇上,若是没有换一个美人的想法,还是打消您的好奇心吧,若不然,竹篮打水一场空,多可惜。”
秦瑄被她挤兑得不满地道,“刚刚还夸昭昭知心,转眼就促狭了。心上人是说换就能换的么?”
他十分直接地俯下、身,惩罚性在容昭樱粉的唇上啃了一口,又意犹未尽地啄一啄,方才柔声道,“别总是拿这话戳我的心了,好不好?”
容昭沉默了一下,她并不是不信任秦瑄,只是从现代带来的对男人尤其不信任的本能,稍有疏忽就冒了出来,做出一些不理智的行为,也亏得秦瑄是真心和她好,否则时不时被她这么刺一刺,换个皇帝早就腻烦丢手了。
“我其实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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