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瞧门口,二宝站得笔直笔直,小手有从远处收回之势,衣袖在空中划过一条轮弧。
不用说,定是二宝搞得鬼,愣是把他给推进来的。
凤星辰小手一抬,使了一股元气,隔了两三丈远,药瓶咻得一声飞起就稳稳落到她手中。
代真儿可是默契,赶紧倒了水来。凤星辰一喂药下去,她就赶紧将水递到了他唇边。
看她利落的模样,应该这些日子,随身在凤天云身边侍候的是她。这小魔女够情义的。
药吞下半刻来钟,却依然不见凤天云醒来。代真儿似是焦急起来,“为何不见醒?”
“哎哟,魔女姑娘,你别一门心思都在这凤三少身上,也多看我一眼,瞧瞧,我的丑女小辰辰神不知鬼不觉地嫁了人,我可怎么办?不如,不如你跟了我吧,免得元魔来了,我还是光棍一条,死都死得不甘心。”夏清澈许是没正经惯了,讪讪地开起了玩笑。
代真儿兴许还不适应这夏清澈的没正经,一张小脸突然地憋得通红,“宁王爷说话要自重。”
“我可很自重滴,我心怡的一直是丑女小辰辰的,哎,可惜了——”夏清澈耸了耸肩,无奈地看了一眼站在旁侧一身风华无限,气宇轩昂,却又冷漠无边的风连城。
这家伙活生生的冰柱子一枚,看去,有点怕怕的。
“你一定会死得很不甘心的。”凤星辰阴阴地笑着。
“死在小辰辰的手里我自然甘心的,呵呵——”夏清澈白净的脸上挤着满满的得瑟。
只是下一刻,又是咻得一声。
某男成功地被抛出了房间,狠狠地砸在苑子里。
“谁偷袭我!”惊天动地的怒吼。
“偷袭的就是你!”床榻上,凤天云慵懒地打着哈欠,甩甩拳头,一副刚刚睡醒的模样。
“三舅!”
“三哥哥!”
“凤公子!”
几声疾呼,若是放在平常,投进凤天云怀抱的定是二宝或者是凤星辰,只是这次例外,已经没他们的份了。
“凤公子,你终于醒了!”代真儿紧紧握着凤天云的手,几乎是喜极而泣。
“我,我——”凤天云大约以为还在梦里,一眼倾心的美女就在眼前,还这样紧紧握着他的手,能不结巴,能不激动么,话都说不出来了。“我没事儿,没事儿。呵呵—”
“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梨花带雨,半眼含泪,代真儿的一颦一笑都牵动人心,尤其是牵动某人的心。
“三哥哥,因祸得福了。”凤星辰站在原处,插一句进来,使劲地给凤天云挤了挤眼色。
“三舅,终于开窍了。”凤洒洒抱着膀子,似笑非笑的调侃。
“过不了多久,凤家可是要办大喜事喽。”凤香香捧着小脸,窝在床前,一脸的憧憬。
大难来临之前,难得有如此温馨的一幕。
纳兰翊在苑子外面站了许久,许久,孤冷的面孔上除了严肃依然是严肃,一声咳嗽还是打断这宁静与和谐。
虽不忍心,但依然必须这样。
“我是来告诉你们,随时做好迎敌准备!三天后,祭剑仪式在后山天坛举行。原来接到我派请柬的各国皇族以及各门各派能赶到山下的,已被我派弟子阻拦。”看似无情的脸上,却是浓郁的沉重。
能赶到的,是指途中没有遇到上官宣的袭击。
不能赶到的,大概也成了昆仑子那般的冰柱子了。
说话同时,他与风连城有过一眼对望,冰冷如山的龙尊王,深彻的黑眸里也只有那淡淡的沉郁,看不到的喜怒哀乐。很明显,他赞成纳兰翊这么做。
上官宣要等得就是昆仑剑破封那刻的力量!
有了它,他才真正地聚积精气神,毁天灭地!
而昆仑剑破封是无法阻止的,这是注定!所谓万年圣水能开启昆仑剑,只是仅仅意义的,具体是指它能洗尽昆仑剑的杀气,破封而出。
若不洗尽,昆仑剑现世,必起杀戮。
“我说完了。”末了,他沉默一阵,负手而立。走得那么坦然与潇洒。
“辰儿,你好好照顾家人,我去去就回。”一直安静的风连城握了握凤星辰的小手,似是要给她力量,抿起红唇点头示意,长袖一掀,竟是尾随着纳兰翊的脚步出了门去。
走出苑子,纳兰翊的脚步放缓了许多,直到行到另一处深苑,几棵翠竹粗如手臂,直贯云霄,他深望一眼,倏地停下。
“什么事?”并不回头,孤冷的脸上除了严肃,没有任何表情
身后是一道颀长的身影,绝世的面孔上是比他更多的冷意,伫足未再前行,眼潭深得像一口探不到底的黑井。
“千年前的折雨出自青山昆仑,为防弟子再有成魔祸害人间,昆仑先祖应该创出灭魔之法。”风连城很直接地道出了意图。
“你与她为神兽转世,千年前能打败他,如今不能吗?”纳兰翊的嘴角浮起一抹浅笑,似嘲,似又无奈,“不用质疑,是师父告之我的。”
“神也罢,兽也罢,现在的我们只是肉体凡胎。”风连城渐渐狭眯起眸子,深彻的眸底是漆流涌动,捉摸不清,“即使我能再次用肉体之灵化成元气对付他,但辰儿不能。她的身上流着女娲族人的血,本与火凤魄体相斥。一旦魄体分离,就会灰飞烟灭。”
倚在墙角的身影微微一颤,俄而干净的小脸上闪过一抹淡然的笑。其实一切皆是命矣。
终是明白外婆和奶奶所说的命中注定。
他们一出门,凤星辰就跟来了,她早知风连城是找纳兰翊来了。
“我知道。”纳兰翊猛得回头过来,精亮的眸子里闪过的依然是无奈,突然喉节涌动,咽了什么痛苦的东西下去,“你们的肉体是凡胎,但洒洒和香香不是。”
“你的意思是……”风连城的鼻翼微动,他似是知道,只是不愿意再往下说。
“是!洒洒和香香是龙凤珠所化,是青龙和火凤之子,它们拥有着超凡的力量。当年昆仑先祖正是发现圣珠有此之用,方才焚香供奉,视为圣物。”纳兰翊一口气说完了风连城未说出口的话。
“不可!”风连城毫不犹豫,拒绝地斩钉截铁。
“我也不愿意香香和洒洒为此牺牲!”纳兰翊突然地一声斥吼,眼眶通红,倏地情绪又低落下来,“如今别无它法,若你与她无法像千年前治住他,那么三天后整个乾坤州就将成为炼狱。”
“三天后,乾坤州绝不会成为炼狱!宝宝也绝不可以牺牲!”突然地,他们身后乍起一个响亮的声音。
风连城和纳兰翊一齐回头,明媚的阳光下那少女的衣袂被风卷起,哗哗地作响。
她坚定,自信,也美丽,那是一种与容貌无关的美!
“凤星辰,你——”纳兰翊是气愤,也许气愤她的偷听。
“辰儿。”风连城深邃优雅的眸子里是担忧,担忧她心里的挣扎。
风静静地吹着,衣袂作响,凤星辰一个转身步入长长的甬道之中,衣袖间的拳握紧,秀眉微拧,不,绝不牺牲宝宝,也绝不让上官宣把人间变成地狱。
甬道尽头依然是院落,一声斥吼带着十四重元气力量的斥吼,惊得小昆仑山上飞鸟四窜,惨叫一片。
青山昆仑派有着几千年的历史,然,岁月的蹉跎似未在这里留下多少的痕迹,大殿、院落参次穿插。若是以常人步行之速,数来个时辰也未必走得完这古老的地界。
昔日弟子练功,师尊怒喝,食熟钟声,夜归鸣鸟都在这一天冷清了。慕容霜,欧阳燕回,欧阳鹰飞,韩天童——往日元斗堂的旧友同窗,不管是敌是友,这会儿都不能与她大战一场。
冰封的姿态各异,慕容小姐的风情,欧阳少爷的纨绔,韩天童的纯良此刻依然尽显。
“喂,你们给我早早醒来!你的风雨药材铺不想要了吗?还有你们大哥的仇也不报了吗?还有你韩小斯文,你不是壮志酬酬的吗?才刚练到九重就会冰封,忒不划算的。”
对着院子里,那些在炎炎烈日下永恒不化的冰柱,凤星辰是不甘寂寞的嘀咕。
“放心,我不会叫你们随着这冰块灰飞烟灭,怎么着也得等你们苏醒过来,叫你们好看的!慕容、欧阳,等着我,我一定把你们两家的银子给搜刮干净!哼——”凤星辰抱着膀子一副自娱自乐地模样,“我,凤星辰,从来不会被人打倒!现在如此,将来也如此!”
身后那条颀长的身影凝望一眼,安心地点了点头,“辰儿,你依然是你。”笑了,笑得也是绝世无双。
难得的天然冰山面对这个难以收拾的小女子,总是会有那么一丝弥足珍贵的笑颜。
看一眼,记得万万年。
负起手,缓步走开。
“主人,召唤梓桑来有何吩咐?”突然墙头上跳下来一条青影,垂首而下,毕恭毕敬,夕阳映红了他的半边脸。
“城中一切可安好?”风连城抬眸,看到梓桑脸上除了倦意,一切如旧。
“一切安好。”梓桑又是躬了躬身,“他们都安好无恙。”停顿片刻,他与他主人脸上同样的冰冷有了稍许缓和,大约猜到风连城要问得真正是谁。他们指的自然是凤星辰的家人。
“那便好。”风连城的眼神愈发深邃。
“接下来的几天,你要步寸不离洒洒和香香!无论如何,不能出半点差池。”风连城的声音里透着满满地强硬,“另外,不能叫他们发现你。”
“梓桑明白。”梓桑恭身又拜,在风连城的面前他永远都是如此的恭顺。
“去吧。”风连城摇袖,“一切小心!”
“是!”音落,青衫一飘,已消失在红墙绿瓦之间。
如今唯一能为他们做的,只有如此了。
过了今天,就只有两天了。
昆仑剑破封之时,即使有梓桑保护,宝宝,还有这里的所有人都未必逃得过劫乱。
那时他是真的要轮回了。
想到这里,那张清秀的面孔浮现在眼前,一颦一笑,甚至倔强的性子也是千年未变。
与她一起投胎转世,倒也遂了他的心。
千年的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