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别哭了!头发没了还会长的!”朱厚照果然跟史书里面记载的那样平易近人,竟然走过来安慰小太监。
“多谢殿下安慰,只是,身体发肤授之父母……”小太监的话只说了一半便停了,似乎想到了什么,哭得反而比之前更伤心了。
朱厚照没心没肺地恢复到了之前的生活,他的父皇母后可就没这么轻松了。他那身奇异的装束换下来之后,弘治帝召集了一帮见多识广的奇人异事研究了半天,可惜,除了确定那些东西并非凡品之后,便再也没有了任何线索。
弘治帝连着好几天正捏着朱厚照带回来的塑料儿童拖鞋,眉头紧锁。
“陛下,照儿的事,难道真的跟李道长说的那样,是仙缘?”连张皇后也是红着眼眶,好几天一直愁眉不展,“臣妾已经没了炜儿,不能再没有照儿……”
除了一声叹息,抱紧了自己老婆,弘治帝什么都做不了。就算他是皇帝,面对未知的世界同样跟普通人一样无力。
虽然帝后二人一直跟盯着随时会飞走的鸟儿一样紧盯着他们的皇儿,无奈,他们最不想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三个月后,朱厚照忽然重病,连着几天高烧不退。太医想尽了办法,却依旧不见好转。
“父皇,母后……仙女,照儿要见仙女……仙女一定能救照儿……”面色酡红,烧得迷迷糊糊,小家伙却依旧对仙女念念不忘。
眼睁睁看着儿子越来越虚弱,帝后二人终于还是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情泪流满面地把儿子抱进了之前的那个柜子。
柜门合上,再打开,里面果然已经空空如也。眼睁睁看着儿子消失,张皇后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连弘治帝也是神色哀戚。
以后的几天里,张皇后一直住在东宫,寸步不离地守着那个柜子,连一日三餐都不愿离开,可惜的是,朱厚照却一直没有回来。
几天后,急得头发都快白了的张皇后终于忍不住随便拉住了一位小太监:“如意啊,这么多天也不见照儿回来,本宫好担心,你替本宫去看看吧……”
倒霉的小太监欲哭无泪,却还是只能遵旨。他刚要跨进柜子,却被张皇后拉住了。
“等一下,待本宫写封信给上仙。”
☆、第四章 重逢
朱颜再看到那个奇怪的小家伙是在三天后的一个晚上,那天她刚刚吃完晚饭,准备洗个澡躺到床上看电视,忽然听到奶奶留下来的那个明朝黄花梨柜子里面传来奇怪的声音。
“呼哧呼哧——”有些像是人类粗重的喘息声。
想起三天前的那一幕,朱颜打开了房间里所有的灯,大着胆子用晾衣杆挑开了柜门。
门打开,她果然在里面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咦,又是你?”开始她还不信小家伙从柜子里来的那套说辞,现在却不由得她不信了。她回家之后曾打开过柜子找过东西,确定里面是空的,家里的门窗又一直锁着,除了凭空出现在柜子里,她实在想不出面前的小家伙还有第二种出现的可能。
一看到她的脸,小家伙那双光芒黯淡的眼睛里顿时有了几分神采,有气无力地哀求道:“仙女……本宫要死了……救救本宫……”
朱颜这才意识到小家伙情况不对。明明上次见到的时候还上蹿下跳跟猴子一样,此刻却躺在柜子里一动不动,不仅满脸通红跟煮熟的虾子一样,而且还泪眼迷离,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朱颜连忙把他从柜子里抱了出来,拿出温度计量了一下|体温,吓得她差点没把温度计给丢出去,39。5°。如果他真的来自他所说的那个年代,这样子的高烧,以那边的医疗条件,说不定真的会夭折。
知道情况紧急,不能再拖,朱颜连衣服都顾不得替他换,背上包,抱起他就走。小家伙虽然看着跟上次差不多大,但抱起来手感却明显比之前沉了不少。朱颜微微讶异了一下为什么这孩子生了病却反而长了肉,抱起他飞也似的出了门。
因为上班的地点就在附近,所以朱颜出门一般都是靠公交车,别说四个轮子的汽车了,她连两个轮子的自行车都没有。现在这个时间公交车早已没了,她只能寄希望于出租车。可惜,平日里明明用不了多久就会开过一辆,偏偏在这种关键时刻就是一辆都没有了,偶尔开过一辆,上面肯定也早已有客。
朱颜探了探怀里小家伙的鼻息,发现跟刚刚一样热得令人心惊,立刻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仙女,本宫会死吗?”大概感受到了她焦灼的情绪,怀里的小家伙忽然有气无力地问了一声。
朱颜心脏一紧,忙道:“不会!”
“仙女,你骗我,本宫的弟弟炜儿就是这么死的……”烧得实在太厉害了,小家伙的声音都有些哑了。说完,他的目光被路边闪烁的霓虹灯吸引,瞪大眼睛好奇地望了一眼,不过很快就耷拉下了脑袋,软软地趴在了朱颜的怀里。
“仙女……死了,是不是就再也见不到父皇母后了……”
“你不会死!不会!”拦不到出租车,朱颜开始拦私家车。
可惜,大半夜的,虽然她怀里抱了个孩子,但还是没人愿意停下车来。
实在没办法之下,朱颜深吸一口气,抱着孩子冲到了路中心。
一辆白色宝马一脚刹车停在了距离她不到一米的位置,驾驶座上的男人怒气冲冲地探出头来,两人四目相对的一刹那,却同时愣住了。
张涟!
朱颜做梦也没想到半夜拦车竟然也能拦下一个熟人。坐在驾驶座上的那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初恋情人。那个给她高中时代留下最美好也最残忍回忆的男人,那个在大庭广众之下残忍地宣布她美好的初恋只是自己跟朋友打的一场赌的混蛋。
高中时代,家里突然冒出一个带着儿子逼宫的女人,她那个一向默默容忍着小三小四小五的妈妈终于坐不住了,每天回家面对的都是各种乌烟瘴气,就在那个时候,这个名叫张涟的男人横空出世。
她以为他是不一样的,她以为他跟自己那个四处沾花惹草,身上永远散发着挥之不去的烟味的父亲是不一样的。他的笑容那么干净,他身上的味道那么清新,每次看到他总觉得好像看到一棵干干净净茁壮成长的树。
她会一遍遍回想他在阳光下微笑的青涩模样,她会傻乎乎地在本子上一遍遍描摹他的眉眼,甚至只要一想到他的名字就会觉得心脏的某个角落不由自主地变得柔软起来。
张涟张涟张涟……她不记得自己曾在本子上写下过多少遍他的名字。她以为自己是遇到了王子的灰姑娘,现实却是,她只是被魔鬼戏弄了的小丑。
如今想起来,她才意识到自己到底有多天真。当年那个穿着土气,架着厚厚的眼镜,说话声音都不敢大声的自己连她自己都喜欢不起来。又怎么可能会有男生喜欢?
“当年的事情我一直想跟你说对不起。”白色宝马被停到路边,那个曾给朱颜上过重重一课的男人从驾驶室里走了出来,短暂的沉默过后,他低头,表情诚恳地道歉。
“我接受你的道歉。”时间果然是疗伤最好的良药,朱颜发现说这话的时候自己的情绪竟然没有丝毫波澜。
说起来,其实朱颜还应该感谢他,要不是他让她陷入人生中最耻辱的境地,让她体会了一番生无可恋的感觉,她也不会突然间醒悟,从此振作起来。
从小到大,一直被家人拿来跟优秀的堂姐比较,觉得自己从每一个毛孔里都散发出失败者的气息,打从心底深处厌恶着自己,憎恨着自己,一直到真正被人踩在泥里才明白,一切原来不过如此。
还以为会羞耻到疯掉,却原来不过如此。
还以为会心疼到死掉,却原来也不过如此。
剧痛过后,云淡风轻。
她从此不再对别人有期待,当然也不再在意别人的眼光,为了取悦自己换个喜欢的发型,为了取悦自己换上漂亮的衣服,为了取悦自己去做近视激光手术,甚至反抗长辈,报了自己想读的服装设计专业……
升入大学,她莫名其妙地发现自己成了系花级人物,终于明白,原来自己根本就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
说起来,其实她应该感谢张涟才对,没有他自己或许依然是那个唯唯诺诺,觉得自己的存在是对这个世界最大的侮辱的自卑女孩。
“你怎么突然冲出来拦车?你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问话的时候张涟的目光落在朱厚照的身上,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
“孩子高烧,打不到出租车。”朱颜微微一笑,“既然遇上了,帮我个忙,送我们去最近的医院!”
张涟点点头,打开了后座的车门,朱颜抱着孩子不客气地上了车。
车子启动,那家伙的视线却不住地往后视镜里瞟:“他们说你一直单身,你怎么……”
朱颜冷冷一笑:“谁规定单身就不能有孩子的?”
朱颜分明看到后视镜中那家伙的眉毛忽然紧紧地拧到了一起。男人真是种恶心的生物,就算早已老死不相来往,依然会下意识地觉得所有曾经跟他交往过的女人都该属于他的势力范围。
可能是之前把厄运都用尽了,一路畅行无阻,连个红灯都没遇到。
下了车,朱颜抱着孩子直奔急症室,出乎她的意料,张涟竟然跟了进来。
接诊的医生是个中年妇女,估计还以为他们两个是孩子的父母,简单的检查过后,便冷冷抱怨了起来:“现在的小夫妻真是的!有些人孩子稍微一点低烧就抱过来。你们呢?孩子都快休克了才想到要送医院?你们知不知道,要是再晚点过来说不定会烧坏脑子!”
“还有,这孩子的打扮是怎么回事?穿这么奇怪的衣服,还给男孩子留长发?衣服太厚了,再健康的小孩子也会被你们捂出病来的!真想不明白你们这种当父母的脑子里到底长了些什么?”医生摸了摸小家伙的额头,一脸的心疼。虽然她说话难听,但绝对是个好医生。
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