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
静坐的人轻动,修长的手抚过她的脸,一丝丝轻柔划过,拢过两侧散落青丝:“吵醒你了?”凉薄的唇微弯成弧,一双眼柔若温水,透过丝怀念:“继续睡吧。”
“皇上?”那感觉有些飘渺,如梦游般,抚在脸上的动作却是那般真实。
这是她来栖龙殿的第三个夜晚。
每晚她都能感觉到一双眼正在黑暗中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那视线过于贪婪,似是要把她整个人盯入眼中般,睁开眼时什么也没有,今夜却是这般真实。
“朕可有说过,你很像一个人?”修长的手细细抚过她的眼。
“皇上只说,看见臣妾会想起一个人。”感觉冰凉的手轻抚过双眼,冻的一怔。
“是啊不同的外在,却有着相同的感觉。”双手挪开,露出秀眸,长如蒲婵的睫毛,微微上扬的眼尾:“这么一双清秀的眼,却透着精明凌厉,就跟那个人一样。”
“是么。”
“你不问问是谁?”
“不管是谁,我便是我她亦是她,问与不问又有何区别。”
“是么?”这下换成封半城一声轻叹,眼中复杂神色一闪而过,话语中带着少许失落:“真像你会说的话。”话落一阵窸窣,原本坐着的身子仰倒而下。
“皇上?”看着突然压在身上的人,扶风惊呼出声就要坐起,压在身上的重量微微用力,迫使她动弹不得,男人面上一转,凭去那股让人莫名的情绪,俊朗的脸恢复往日居高帝王之色,拧起了眉,沉声说道:“怎么,朕宠幸爱妃,爱妃好像不愿意?”
感觉着压在自己身上的重量,男人身上温热传递过来,心下一声咯噔,面上风平浪静,心中却是千丝百转:“只是太突然了,臣妾还没有心理准备。”
“朕怎么觉得爱妃几次三番的都在勾引朕了。”男人轻佻的蹙近,勾起一缕青丝绕手一圈打转:“朕以为爱妃会欢欣。”
“……”
本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也尽量改变自己,在封半城面前偶尔做出放荡出阁之举,她告诉自己,以前听人说,男人表面中规中矩,私下却是喜欢女人娇媚柔顺,两年多前的那个夜晚她也亲眼所见。亦如昭容,相同的容貌却有着自己所没有的娇柔,为了接近他,她试着让自己改变,想想前世,偶尔的堕落让她觉得心情舒畅,她更想过总会失去些什么,可当真如此时,内心强烈的排斥远远超过自己的思考。
她做不到。
前世,她把自己最青涩的爱情和身子全部奉献给了这个人,那是因为她爱他胜过自己,只是……
被背叛的那种撕心般的疼痛让人全身经麻。
眼前的男人已经不再是自己爱的那个人了,而自己也已经不再是自己了。
在世为人她其实一无所有,就连这个身子也不是自己的。
——你没有了亲人我就当你的亲人,永远的。
柳一言温润的声音突然在耳畔响起,脑中不自觉的浮现那么一个儒雅如谪仙的人来。
“呵呵。”
突然一声笑溢出,男人笑趴在身上,感觉着温热的气息全数灌进脖颈,男人笑的轻轻颤动:“逗你而已,看你吓的。”
真的么?
脑中浮现男人眼中的认真和试探,那动作虽然轻佻,眼中神色却分明是……
“再说了,朕也没这个性质。”
男人整个身子压在她身上,头埋进她脖颈间,有力的双臂紧紧环绕,压抑到低沉的声音自脖颈间传来:“让朕就这么抱着就好,朕只想……感受你的存在,朕什么都不会做的。”
男人的声音很小,断断续续的,却透着丝沉重,一上一下的关系看不见脸上神情。
“……”
扶风仰头看头顶床柱,目光深幽。
屋外夜色渐深,寒冬的天依旧干冷,冬雪初化,黑夜恢复了本来的面目,无月的夜空漆黑如墨,抬眸望去,漆黑的如同无底的深渊。
寝殿内寂静一片,烛台火微动,偌大的寝殿中看上去就显得有些飘渺,炭火如星,零星几点闪过,身侧人均匀的呼吸和殿外寒风如同一色,扶风始终仰头看上,眸中全无睡意。
视线收回时看身侧人沉稳的睡脸,那眼脸在睡着时依稀可见往日神色,只是透着明显的疲敝,往日饱满的额头有丝消瘦,凌厉如鹰的眼稍稍下陷。
是成熟了还是……累了?
悄无声息的坐起下床,穿上绣鞋朝一旁悬挂衣物的屏抬走去,拿起外衣披在身上朝殿外走去,临近殿门时拿了烛盏。
“吱——呀!”
门开了又合,失去唯一光亮的殿中陷入黑暗,独留炭火中偶尔闪过的星点,黑暗中,那双原本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黑色中亮如星辰,却又沉若深潭,却是一眨不眨的紧盯那抹消失的身影。
栖龙殿,西殿。
“吱——呀”
拿着手中烛盏,单手推开殿门,原本漆黑的寝殿顿时多了丝微弱光亮,却足以看清殿中一切。
不同如两年多前的空寂,这里已然成了第二个‘东殿’了。
东殿的东西其实没有任何改变,大多和两年多前一样,不知是特意为之的保留还是不想见的遗忘。
西殿的每一处摆设都形似东殿,初踏进时的熟悉感让她有半刻的恍惚,还以为是自己走错了地方。
关了门朝殿中走去,放下手中烛盏。
“可有找到?”
寂静的殿中,特意压低的声音却也显得清亮,只是话落的瞬间,原本空旷的殿中竟然多了个人来,正是一声黑衣的沈临风。
“没有。”
扶风望一圈这帝王的寝殿,抿唇静默不语,心狂跳不止,面上却是平静无波,突然转身快步朝东殿走去。
难道真的是……
身后,沈临风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静默无声,伸手一拂袖,扶风忘记拿走的烛盏熄灭,殿中瞬间陷入黑暗,那一抹黑色身影也不再了。
再次走进东殿时,殿中依旧安静一片,依稀可听男人均匀的呼吸声伴随着殿中炭火噼啪声传来,悄无声息的朝内殿走去,内殿里侧,一盏屏风之隔并排竖立着柜子,一个个的格子,拿开最上面格子中的古玩,轻轻搬动格子,本来看上去空洞的格子竟然是个红木盒子,从木盒干净的外围可看着这里虽然两年多没人驻足,却有经常打扫。
足有三尺长,看似普通的盒子,却是个机关和,扶风细看着上面复杂纹路,动作熟练滑动,盒子很快打开。
木盒打开的瞬间,里面熟悉的饰物让她怔愣,一一扶开,平淡无奇的饰物中,一个镶钻踱金边的锦盒十分显眼。扶风伸出的手僵持在半空,心跳如擂鼓。
明明特意忽视的地方,却偏偏就……
这是她刚学会做机关时做来送给他的,他便一直带在身边,从关外带到京都,里面放的大多都是她送给他的东西。
普通的如同杂物堆积的盒子中,那镶钻镀金边的锦盒显得格格不入,锦盒并不大,却精致,只需一眼便知道这是什么了,因为那如擂鼓的心跳。
谁能想到,这么一个重要的东西就这么被那人随手扔在此了,难怪顾想一直找不到。
纤长的手抚过锦盒外皮后拿起,除了最先擂鼓般的心跳,拿起锦盒的瞬间竟是一片平静,即使在摊开锦盒内的卷轴亦然。
心无波动,面上更无一丝动容。
平静的看完卷轴上每一个字后重新卷起,轻轻放入锦盒,关好放回木箱中,看着满箱的旧物和那突兀的锦盒,嘴角弯起了笑,心中满满的讽刺,突然一伸手朝着木箱用力挥去,却在木箱即将摔落的瞬间接起,纤细的身子缓缓滑落在地,黑色中,目光空洞。
讽刺,太讽刺了。
可是老天在同她开玩笑?
良久,当双眼渐渐适应黑暗后,重新关上木箱放回格子之中,再把古玩放回原处,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转身走出屏风重新回到床上躺下,听着身侧均匀呼吸声,彻夜无眠。
身侧人侧身而睡,幽深的眼在黑夜中缓缓睁开,望窗外无边夜色,久久。
这注定了是个失眠的夜。
——次日,分割线——
次日清早,在宫女来回走动中缓缓睁开眼,不同于朝露殿的装饰让她有半刻慌神,本来行走的宫女见把人吵醒了,纷纷赔罪。
“奴婢们该死,竟然把柳美人吵醒了。”
“可是出了什么事?”揉了揉有些昏沉的头看像屋外艳阳天,一连数天阴雨绵绵,加上前阵子断断续续的雪,大都的天终于放晴了。
看她有起来的摸样,眼尖的宫女赶紧过来服侍。
“回娘娘话,今早叫皇上上朝的公公发现皇上不见了,姐姐和公公们都慌了,找来着,结果发现皇上……”宫女话语顿了顿看向扶风,手上搀扶的动作却是没有停。
“恩。”扶风轻应一声鼓励继续说下去,虽然她已经知道后话是什么了。
“结果发现皇上从娘娘您这出来了。”宫女看扶风没有生气的迹象,大着胆子问道:“柳美人,皇上昨夜在您这儿过的夜么?”
“恩。”
难怪屋外刚刚那般吵。
宫女喜上眉梢,接过另一宫女手中外衣给扶风穿上:“看来皇上真的很喜欢柳美人了。”
另一个端着梳洗用具进来的宫女笑嘻嘻接下话:“可不是,皇上临走前可特别交代了,说柳美人昨夜累了,不让我们打扰。”那含笑的话语中明显带着丝暧昧。
“皇上这是心疼柳美人了,柳美人真好福气。”
看着几个宫女那种心照不宣的摸样,扶风自是知晓他们误会了什么,却也不急着解释,只看着屋外艳阳的天说道:“今天放晴呢?”
想着这些天一直闷在栖龙殿,手臂上那点小伤也好的差不多了,是时候出去走走了。
这栖龙殿的宫女一个个都是精心挑选出来的,个个跟人精般,一眼就看出主子想法,赶紧说到:“柳美人可是想出去走走,正好御花园的花盛开,奴婢们去准备准备。”
穿着宫女拿来的厚重披风,走在路上扶风都感觉不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