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庄主的脸上青白不定,低头时,一张脸隐没在灯光中,再抬头,脸上依旧是那温和的笑:“对,是有难言之隐,扶风你也知道青蓝的性子,若是告诉她她有个当丞相的舅舅,那还不闹翻了天,所以瞒着她总是好的。”
玉佩一收,落入手中,扶风把玩着说道“是怕她知道有这么个舅舅,还是怕她知道自己一直敬仰的爹爹其实双手沾满了鲜血?”
“……”温和的笑意出现了裂痕:“你要知道这么多干什么,你只要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就好,只要诞下子嗣,就是自由了。”
“你们是要子嗣了,还是要这大都的江山呢?”纤白的指腹轻抚玉佩上的龙字。
“……”柳庄主的脸刷白。
“哈哈哈。”
一阵突兀的笑声传来,低沉,似是阻隔着什么,绕着石室一圈,竟是分不清方向,突然唰的一声,身后石室的一块墙打开,那笑声也变的清晰。
扶风发现,这打开的一面墙并不是自己上次看见的,而是紧挨的另一面,由着那打开的石壁内走出一人,中等身形,方正脸,极深的五官,深陷的眼,半个巴掌长的胡须,却是那据说已经离去的顾相爷顾想。
扶风看着那走出来的人眯起了眼。
难怪上次进来事后被一言掩藏整理的那么好还是被发现了,然来里面还藏着一个人,一个不应该出现在在此的人。
那人五官很深,加上一张方正的脸,所以板起时给人一种威严的感觉。
扶风想起前世对此人的印象,怕不是亲眼所见,怎么也不会相信这人饱含此等祸心吧。
那人站在远处看着她一通审视后抚须开口:“你就是落丞相的女儿扶风吧,几年不见倒是越发出落的标志了,难怪会把皇上的魂给勾了去。”
那么一张正直的脸,道出这样似长辈对小辈的话,扶风心中一阵厌恶。
这人一开口便想在辈分上压着她,心机当真够深。
又是一只狐狸,一只心机颇重的狐狸,不比柳庄主的虚伪。
“当年我和你爹可是好友,时常一起饮酒,你那时还总是跟在曼霜身后姐姐姐姐的叫了,只可惜……”
扶风沉默的听着,脑中回忆前世的记忆,那时的左右两位相爷关系的确很好,记忆中左相是那种死硬派的老古董,成天把之乎者也的挂在嘴边,说出的永远是:“皇上当以国为重,皇上当,皇上当……”
那时,封半城独宠一后,反对的折子上的最多的就是他,所以封半城背后称之为‘老古董’。
谁能想,一朝重生,到成了这老古董的女儿,再看面前顾想一副回忆当初的摸样不免心中冷笑。
想让她忆起往日情分,再对他‘记忆’中柔弱的‘扶风’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么?
怕是找错人了,毕竟眼前的‘扶风’只是一张皮壤而已。
再者说,当年的事情闹的那么打,怎么也没听说他顾想求情了。
“顾丞相这出来可是准备回答扶风刚才的问题?”
顾想脸上闪过惊讶,可毕竟是老狐狸了,很快恢复平静,一点头:“不错。”
回应的倒是爽快,就连一旁的柳庄主也惊讶了,顾想却是一副不在意的摸样说着:“既然扶风以后都是自己人了,就没什么好隐瞒的,顾伯伯了我的确有此意。”这连称呼都改了。
扶风不开口,等待下文。
“扶风啊,你也知道,当今皇上不比以前了,残暴不仁,滥杀无辜,就好比你爹,那么清廉的一个人就这么给……”顾想一副语重心长的说道,在提到过世的落丞相时,一脸沉痛,说道气愤处一副咬牙切齿的摸样:“还有一言的爹……他们只是觐见,那暴君竟是不听良言残忍将之杀害,哎。”
扶风沉默看着眼前顾想脸上每一个变化,眼下自己若是那天真柔弱的‘扶风’怕是早被骗了吧。
只是,她并不是,即使那眼中的狼子野心掩饰的再好也瞒不过她。
她只是惊讶,惊讶于封半城的种种传言。
一代明君变暴君,这是怎样一种改变?
另一边的顾想却以为那抹惊讶是对他,以及想起自己死去的亲人难过,所以匆匆说道:“扶风大可不要难过,等打倒了那位昏君,你家和一言家中的案子定当平反。”
扶风看着眼前唱作俱佳的人,内心笑意更讽了。
“等到曼霜生了龙子,我们就扶持龙子登基……所以为了报仇,扶风你一定要帮助你曼霜姐姐怀上龙子。”
这才是最终目的吧。
“封半城若是不退位了?”
闻言,顾想方正的脸上浮现笑意,眼中闪过狠绝:“那可由不得他。”
看着顾想眼中一闪而过的神色,想着最近所见的一切,不急不缓的数的说道:“那换一个话题了,你们就认定了扶风会帮忙?”
“……”顾想眼中的笑意顿失,那一闪而过的杀意并没有逃过扶风的眼。
他笑着说:“扶风啊,你都知道伯伯这么多事情了,这要不同意,伯伯可怎好向那些一起打拼的将士交代呢。”
变脸当真比翻书还要快,话刚落,石室中刷刷多了几道身影,刚好把扶风围住,架在脖子上的刀几乎陷入皮肉。
扶风面色到是不变,白皙的脸上浮现笑意:“顾相怎么越老越没了耐心了,扶风又没说不同意,只是……”话锋悠的一转,笑意自脸上消失,纤白的手抬起,抓住脖颈上的刀锋,用力一拉扯,血丝溢出,本来白皙娇柔的脸在烛火的映照下一片阴沉,目光含厉:“即便是合作关系,那便是一条船上的人了,一翻同翻。”清冷的眼一扫变脸的顾想和柳庄主:“你们最好不要拿我当诱惑一言的诱饵。”
“……”柳庄主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难以置信的看她。
“呵呵,顾伯伯怎么会如此了。”顾想说道,声音和笑容却是同样僵硬。
“那顾相是同意了?”
“那自是。”
清冷的眸中浮现一丝笑意,握刀的手松开,白皙的手上沾染了血丝,那手看上去异常妩媚,那一丝笑看上去异常**,在顾想阴霾的眼下转身走出石室。石室通往外面的黑暗的过道内,细碎的脚步声一声声响起。
柳青蓝想起关于柳庄主的传言。
慈善,乐善好施,助人从不问出身,喜交各路朋友。
果然,这世上,太过完美的善人是不存在的。
走出石室,外面透亮,阳光打在身上不比石室的灯光,暖暖的,很舒服,似是能洗净身上一切病菌。扶风闭眼,张开双手,让阳光照向身上的每一处。
“扶风姐……”
迟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扶风睁眼转身,虎头虎脑的少年正在身后的阳光下,不比以往那灿若朝阳的笑,一张脸上挤满了忧色:“怎么呢,小虎?”
“那个……那个……”少年支支吾吾:“你有没有看见公子,我,我怎么都找不到他,好几天了。”少年的声音几乎带着哭腔。
“……”扶风的心一沉,刚刚被阳光照暖的身子重新陷入冰冷中“他……什么时候不见的。”
少年悄悄抬头看她,目光闪躲:“就,就那天找了扶风姐以后。”
“……”
少年什么时候走的扶风并不知道,脑中一片空白,恍然回神时,阳光依旧刺眼,冰凉的身子却是怎么晒也暖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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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婚当日。
圆凳之上,一身火红霞披包裹纤宜身子,青丝拖地,喜婆白胖的手执起木梳走至她身旁,木梳穿过青丝,缓慢而下。
“一梳,举案齐眉。”
话语落,木梳至青丝上半抽出,再由上梳下。
“二梳,百子千孙。”
话语落,木梳至青丝下抽出,再由上梳下。
“三梳,白头偕老。”
话语落,木梳至青丝下抽出,再由上梳下。
“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
话语落,木梳已到发根,轻轻由发尾滑落,身边丫鬟接过,递来另一把木梳。
喜婆接过执起木梳,白胖的手扫过青丝,发髻高高挽起,火凤金叉插髻,凤冠高挂,火红珠帘遮挡白皙光滑的额迹。
“小姐,请抬头。”胭脂清扫过秀挺的鼻,轻擦脸瑕,原本白皙的脸顿时露出淡淡的粉,有如那三月的桃花。
“小姐,请启唇。”红纸当中折,轻放于唇缝,淡色樱唇抿起,粉色的唇瓣在松开之时,有于含苞释放的玫瑰花瓣绽放开来,娇艳,散着芬芳。
喜婆伸手接过喜帕,妆点精致的脸上满是喜色:“新娘子可真漂亮,等嫁过去还不迷得夫家晕头。”
身旁丫鬟娇笑出声。
娇艳樱唇轻轻翘起,喜帕盖下,挡去若有若无的笑,也挡去一切明艳的阳光,最终被黑暗所取代,自此,命运的齿轮扭转,她的人生悠悠变色。
谁不知,她的‘夫家’并非平常,后宫佳丽三千,谁又知谁能迷倒谁呢?
道的不过是一个吉利。
而她柳扶风不在乎,她要的不过是一个答案。
“新娘子准备好了!”
“新娘子准备好了!”
“新娘子准备好了!”
一声高吭尖锐响起,引来屋外一遍遍的重复,由远至近,越来越远直至消失,如同回音。
圆凳上安静的人在两旁丫鬟的馋扶下缓缓而起,一身火红和这屋子行成一色,融入其中。
屋外,一声敲门声传来,紧接而至的是丫鬟的声音:“吉时已到。”喜婆绕过丫鬟蹙近轻声到:“小姐,吉时已到。”
“……嗯!”喜帕下的头轻点,唰的一声,宽袖抽出收回于身前交叠,莲步微移,喜袍浮动翻转,在半空划下一道绝美红弧,缓缓的一丝丝落于脚下,丝丝娄娄,蔓衍于身后地毯之上。瞬间的侧转却美如昙花一刹那,让人久久移不开眼。
得了准,喜婆白胖的手缠上红衣包裹下的纤腕:“小姐,开走了,注意脚下。”
身后丫鬟分为两排一字排来一步一渡的跟在身后,微微颔首。
“小姐,抬脚跨栏。”随着一声吱咋声传来,她微微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