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晚间回了家,连语涵把寿阳侯夫妇即将同行的消息一说,韩氏顿时大受打击,连带着对丈夫也没了好脸色,早早地就回了房,自顾自伤心去了。连世珏自然追着回了房,也不知今晚能不能在卧房睡下。
秦老夫人一整天没见小孙女儿了,拉着小手就不肯放,祖孙俩随口说些闲话,大夫人徐氏也在一旁陪着,时不时凑上两句。
正说着,就提起了今日的大新闻。
“……我就奇了怪了,前阵子召各家嫡女进宫去见面,可不就是为选妃做准备么?怎么这会儿又来一句守孝,三年都不往后宫添人了?”徐氏连连摇头,说起天家八卦来毫不心虚。
秦老夫人也是不解:“听国公爷回来说起,皇上今日在殿上可是实打实的发了怒,几个上书的大臣被当众申斥,问他们在先帝尸骨未寒之时提起这个是何居心……”
徐氏咂舌:“这话可就重了。”
“可不是嘛。”秦老夫人有些幸灾乐祸,“之前传出入了皇后眼的那几家这会儿可是丢脸了!尤其是左相家,他家那个六姑娘自见了皇后,便觉得自个儿入宫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处处都要比别人高傲些。可笑的是他家里竟也如此想,捧凤凰似的捧着她,处处压着其他姐妹一头,这名声都传到外头来了……”
连语涵怔怔地听着,满头雾水: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左相家的六姑娘,后来的安才人确实是明年年初入宫的。那位安贵人容貌倒也还算娇艳,只是性格跋扈、眼高于顶,初入宫时仗着有个当丞相的祖父在后宫内连高位妃嫔也爱答不理的,承平帝十分不喜,所以多年无宠。及至她进宫时,那位左相孙女依然还只是个六品才人。
如果她的记忆没有出现混乱的话,应该没有为先帝守孝三年不入新人这一出啊,要是明年年初后宫里头没添人,四五六七八皇子由谁来生啊?她可记得很清楚,承平帝登基后进的第一批女人是诞下子嗣最多的,也是后来宫斗的主力军。
所以现在这是闹哪样啊?!
纠结了一会儿,语涵掩嘴打了个哈欠。一旁正聊得开心的婆媳俩立时便注意到了,秦老夫人轻抚语涵后背,连连道:“是我疏忽了,是我疏忽了,这个点是该睡觉了。来人,好生送姑娘回院子!”
“哎,还是我来送吧,外头天黑黑的,还是怕下人不经心。”徐氏搂过连语涵,主动请缨。
秦老夫人见状更是高兴,赞许地看了大儿媳妇两眼,点头应允了,又细细嘱咐路上当心,直将两人送到上房外才罢。
作者有话要说:要考四级,感觉不会再爱了……
☆、第七章【改错字】
语涵离京那天,京城难得下起了小雨。
触目尽是绵绵密密的雨帘,却阻不住望星台上那人远眺的目光。
“陛下,天黑了……”随侍的掌事内监张福小心翼翼地开口——陛下从下朝后便来了这京城最高的望星台,朝着东南方向远眺,一语不发。他也跟着朝那儿看了一会儿,却什么也没看出来。
承平帝刘延充耳不闻,依旧沉默地站着,高大的背影在渐渐低垂的天幕下愈发深沉幽暗,仿佛隔绝了所有的光芒与希望。
张福看着看着,不知为何便有些心酸。
刘延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他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也没想。
下朝已是辰时末,料想着她应是已经出了城。其实他很想去城门口站一站,说不定能看到她小时候的模样。算起来,自打重生后,便再没见过她——或者说是,自打她自焚于朝阳宫后,便再也不曾见面。
后宫妃嫔纵火焚烧寝宫,自戕于宫室之内。这要换做别人,不说诛九族吧,起码她的娘家人得受些罪。
可偏偏是她。
她去了之后,宫里人人自危,就怕纵火谋害皇贵妃的名头落在自己身上,对查找真凶无比积极。他却只是苦笑——除了他,还有谁能知道,这把火是她自己放的呢?
他一直都知道,这个女人冷心冷肺,可偏偏就是身不由己。但当时人就在他身边,他已心满意足,即便得不到相等的爱,他也甘之如饴。直到她用这种方式离开。
谁说帝王没有爱?
她走之后,他也死了心,再无求生之念。用最后一点时间安排好了她的家人和皇位交接,刘延干脆利落地随了她去,打算赶一赶路,说不定能在奈何桥前追上她。
然后便是这奇妙的重生。
不是没想过放手的,但是实在舍不得,怎么办呢?
想到上一世发生的种种,刘延神色一动——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啊。
活动了一下僵冷的四肢,一股暖流从心口蔓延到周身,刘延觉得自己好像又活过来了。
“起驾——回宫!”
*
安国公夫妇同寿阳侯夫妇结伴出行,排场有多大,几乎是预料之中的事情。
寿阳侯夫妇本就只是出游,自然是到哪里都无所谓的。因得秦老夫人那位闺中好友病重,于是众人便决定先往苏州去,横竖连家族长的八十大寿在十二月办,时间上宽裕得很。
上一世连语涵虽活得相当潇洒肆意,可最远只随刘延到过上林苑狩猎。至于千里之遥的姑苏城,她只在书上看过,依稀知道是个小桥流水、粉墙黛瓦的雅致古城。
没想到却在码头看到一副舳舻接尾、货物如山的繁华景象,丝毫不见想象中的雅致之处。连语涵推开窗子往外瞧,倒是在这综错连云的忙碌景象中瞧出了几分乐趣,秦老夫人喊了她好几声也没听见。
“祖母叫我?”被寿阳侯夫人拍了一下肩膀,她这才转过头来。
秦老夫人满脸俱是笑意,因为马上要到陆地了,连日来乘船的不适此时也去了大半:“是想问你呢,咱们下船后,你沈家姨婆必然是要留我们住下的,却之不恭,但我们这么一大船的人,真住下却难免给人添麻烦,所以早早地就有在这儿的族里亲戚帮忙,给寻了个园子,也打扫干净了。我正两难呢,涵儿你说呢,咱们是住哪儿好?”
寿阳侯夫人也双眼亮晶晶地瞧着小外孙女,等着小姑娘的决定。
“住自己的园子吧,人家家里总是不方便。”连语涵想到沈家,不由得撇了撇嘴。
秦老夫人有些失望,她多年未见好友,是想住得近一些好亲香亲香的,但见孙女不喜欢,而且也确实有许多地方不便,于是点了点头,点了人一会儿将行李直接运到暂住的地方。
寿阳侯夫人倒是很开心,她不认识那位沈老夫人,若是真住在沈家了,他们夫妇俩难免有些尴尬,而且住在人家家里,出行游玩也多有不便。
苏州沈家,百年望族,本来上辈子没有安国公夫妇下江南这一出,连语涵是应该和沈家毫无联系的。但是,事实上,她不仅知道沈家,还和沈家很有些渊源。
承平八年,沈家嫡长孙沈熙,年仅十八岁便高中探花郎,风度翩翩,温文尔雅,乃当年秦老夫人眼中的最佳孙女婿人选。
神奇的是,素来眼光异于常人的连三姑娘对他颇为中意。
更神奇的是,求亲者几乎踏破门槛的连三姑娘被拒了婚。
幸好当时两人的婚事只是家中长辈私下沟通,还不曾摆上明面,否则就算沈熙是圣上钦点的探花郎,闺中好友的亲孙子,秦老夫人也非得乱棍打死他以保住孙女儿的名节不可。
那其实是连语涵头一回遭遇传说中的“挫折”,所以她对沈熙口中“不敢相负”的小青梅表妹十分感兴趣。这回来苏州,秦老夫人是来看好闺蜜来了,而连语涵,则是为了一睹表妹芳容。
只是她没想到这么轻易就看到了,更没想到的是,“表妹”竟是故人。
姚灵儿一如记忆中那般柔弱堪怜,攥着小小少年沈熙的袖子,半边身子躲在表哥身后,娇怯怯地探出半张脸打量眼前人。
连语涵看到她就想叹气——这位,上辈子的柔贵嫔,她竟然是沈熙的挚爱小表妹!
这都什么事儿啊!
“林越贤弟,连家妹妹,这位是苏州府同知姚大人的千金,我的两姨表妹。”沈熙温温地笑着给两人介绍,又转向姚灵儿,柔声道:“灵儿,这位妹妹是安国公府千金,安国公夫人是祖母至交好友;这位是寿阳侯府公子,姓韩,是连家妹妹的表兄。”
姚灵儿虽娇柔腼腆,但礼数还是好的,闻言便上前与两人行了同辈礼。连语涵虽心情复杂,但该有的礼节却不会忘,也正正经经地同姚灵儿厮见了,却没搭理她的示好,称呼的是“姚姑娘”而不是“姚姐姐”。
开玩笑,连语涵上辈子一进宫便是四妃之一,后来没过多久就越级升迁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贵妃,连皇后也不敢让她称姐姐,更何况姚灵儿一个小小的嫔?
作者有话要说:剧情开始了。话说,看的姑娘好少……希望字数多起来就不会这样了~
☆、第八章【改错字】
姚灵儿其实是一个很奇妙的人,至少连语涵觉得她很有趣。
迎风洒泪、月下独泣这些蠢事她都做过,不仅如此,平时看到一片枯叶一朵落花都能勾起她无尽的愁思,继而低声啜泣,直到哭得爽了为止——如此往复。
在连语涵进宫时,她已入宫三年有余,却始终如一地凄凄惨惨戚戚,甚至到了后来,连语涵都二十来岁了,姚灵儿也年近三十,依旧如故。
当然,如果只是会哭的话,连语涵是不会注意到她的。姚灵儿的奇妙之处还在于,每个跟她接触过的人都会倒霉。有人只是小小地摔了一跤,爬起身来拍拍灰就没事了,但也有人一摔就把孩子给摔掉了。
这样的事情层出不穷。
不是没有人怀疑过姚灵儿,但却苦于找不到证据。久而久之,宫内妃嫔多避她如蛇蝎,有人认为她是心思深沉恶毒装模作样,也有人觉得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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