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面慢慢给我抹匀药膏,一面问我,“你怎么知道这几天会有人找麻烦?”
我笑了笑,随意痛得倒吸一口凉气,随手把刚刚跑出来的小紫捞进怀里,“我有提前感知危险的能力,你信不信?”
他看了我一眼,继续手上的动作,没有说话。
皱了眉头,我也不甚在意他的沉默,继续道:“不知道这个元如兰身后的那个黑手是谁?”
“黑手?”美大叔疑惑地重复,“什么黑手?”
“要相信我的直觉,”我对他投去一个得意的眼神,“我感觉那个元如兰虽然霸道,却不至于想到要来看我,期间说得那一番让人很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不符合她的形象,不可能是她本人想出来的,那么,就一定是有人教她这么说的。那么,这个人是谁呢?”
药膏抹在脸上清清凉凉的,我舒服地闭上了眼睛。却感觉脸上那只手的动作停了,我睁开眼睛,看到美大叔脸上流露出的复杂神色,忙问道:“怎么了?”
他摇摇头,半晌又继续给我抹匀药膏。他的动作轻轻缓缓地,一下一下地特别温柔。他脸上又恢复了那种温柔的笑意,“我只是觉得,宝贝儿聪明的让人惊奇呢。”
“是吗?我却觉得自己正被拉进一个巨大的漩涡呢,有人想害我,现在已经是一目了然的事情了。”
“宝贝儿,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谨慎啊?”
“为什么不?难道你希望我坐以待毙?”
“不,不是,我想要保护你。宝贝儿,我不会让人伤害你的。”
我哦了一声,很舒服呢,有点困了。这几天起来的好像都太早了,身体有点扛不住。
院子里的风很舒服,耳边还有着树叶哗啦啦的声响,他的怀抱很温暖。眼皮子在往一起亲吻着。
当我的意识已经溃散的时候,似乎有谁对我轻轻的说了一声“对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
☆、枉忆
日子过得如流水一般,转眼我已经十二岁了。
这十二年,最早陪伴我的是月心和美大叔,然后出现了管家夫人和真远,不久后他们离开,又剩下月心和美大叔。直到这两年,我才有了新的乐趣。
“哼,算你识相。”一声不符合句子内容的甜腻的女声想起,然后小院里立刻一片寂静。
我看着摇头摆尾地走出小院的元如兰,笑了笑,真心感谢她这两年来给我带来这么多乐趣。
房里软榻也被她坐塌了。桌边的凳子原来有四个,现在只残存下一个,桌上的茶壶和茶杯也被砸了个精光。
她竟然慷慨地派人送来新的小榻、凳子和茶壶茶杯什么的摆在我们房里,简直就是把我们院子当成了她自己的地盘。那些送来的东西质量、式样都要比原来的上乘的多,让我啼笑皆非的是她一边指挥人把东西搬进房里,还一边说:“快点快点,摆好了我也坐得舒服些,瞧他们这个破破烂烂的小院子。”
敢情您这不是赔偿,而是为了您以后坐得更舒服,来的更勤?
她喜欢我画的画,不是泼墨画,而是连环画。每一本连环画她都要和我喷上半天口水,甚至为了其中一个人物的某一句话和我争论上半天。没有理的时候她就气得脸红脖子粗的,急促地喘气,然后狠狠地瞪我。
她的丫鬟圆子撸起袖子要过来替主人收拾我,她居然站起身来,把圆子狠狠推到边上去,然后继续瞪我。
这越发让我觉得她是个可爱的姑娘,本性并不坏。
她还满脸施舍地扔给我一盒文房四宝,我恭敬地接过,打开,东西都是极好的。
我连忙笑着道谢,她却转过头,撇着嘴说我一副恶心的样子。
她坐在我的书桌前看我画画,她居然也能这么安静地坐着,面容平和地看着我,我还真是受宠若惊。
我想画一些新的画儿。
美大叔来的次数越发的少了。
我慢慢地铺开纸,慢慢地研墨,慢慢地抚平纸上的褶皱,慢慢地拿起毛笔蘸墨。
夜晚,凄冷的月,满脸憨实、一副诚恳的模样的老大娘,她挑着沉沉的山货担子,遇到了路边饿的昏倒的姑娘,她连忙扔下担子,关切地询问姑娘,取出身上可以吃的东西。她用温暖的双手抱住姑娘,给姑娘像娘亲一样的温暖。她摸摸姑娘的头,笑着对姑娘说,姑娘,跟大娘回家去。
我画完这一章画儿,又沾了墨,在画的一侧写上:当伊始,月落蝉鸣桂。
元如兰在一边侧着头看着,看我画完,问我:“这是什么意思?”
我笑着摇摇头,“小姐,你看下一张。”
于是我开始画第二章画。姑娘和老大娘一同回到家,站在灯光大亮的门口。姑娘以为自己见到了光芒,迫不及待地踏进门槛时,居然看到了满屋子被绑起来的女孩子,都在一脸泪水的呜呜叫着。那些没有哭的,木然地看着姑娘,像是看到了又一个死人。昔时的慈祥和善的老大娘变作精明阴险的恶妇。她用看货物的眼神从上倒下地扫视姑娘,流露出一脸的狂喜。
我继续在这张画上题字:风乍起,吹皱池中水。
她看了看画,又看了看我,一脸惊讶,我相信她是聪明的,虽然看不懂题字的意思,画的内容却是应该懂的。
姑娘惊慌地看着跌进门的满身酒味的大胡子男人,男子的脸上带着淫邪的笑容,看到姑娘就像猫儿闻着了腥。姑娘看着穿的花枝招展的、对男人笑得一脸谄媚、而对她就狠狠瞪视的女人,惊恐地往后缩。浓重的酒气混着说不出来的臭气慢慢地靠近姑娘,姑娘被逼退到床边。男人突然奸笑一声,猛地扑了过来,姑娘却从男人的胳臂下钻了过去。男人发现没抱到人,醉醺醺地四处寻找。身后的姑娘在这时候居然握起了一把刀,朝着男人左侧背后,心脏位置,狠狠地扎了下去。一时间,血色开满了娇艳的花。下一秒,姑娘也倒在血泊中,一把短短的匕首无情地扎在她的心脏上,那一抹红衬得她绝色的脸更加娇艳。
“嗒”,一滴泪水掉落在纸上。
我笑着抹去脸颊边冰冷的泪水,提笔写下:毋宁死,黄泉盼君回。
元如兰瞪大了眼睛看着我,我微微笑笑,“呵呵,小姐,是不是很感人?”
她惊恐的神色慢慢加深,居然在下一秒站起身来,在圆子诧异的目光中离去了。
圆子在她身后狠狠瞪我一眼,也跟着离去了。
月心端着茶水进来的时候,正碰上走出门的圆子。被狠狠推了一把,月心猛退了好几步,才站住了。
“三姑娘,她们怎么走了?”月心问我,这几天这个元如兰都会在我这里待很久,现在走当然很奇怪。自从她们常来骚扰我们,月心又开始叫我三姑娘。
我接过月心手中的茶杯,喝了一口,随意地回答道:“不过是让她看了几幅画,她太过感动,回去哭去了。”
月心皱了眉头,有些不大相信,“真的?”
嗯,是好茶叶。元府大小姐喝的果然是好东西,倒是便宜了我。我美得闭上了眼睛。
当伊始,月落蝉桂鸣。
风乍起,吹皱池中水。
毋宁死,黄泉盼君回。
我默默地在心里补上了一句:已经年,笑当年童稚。
不久,我就听到月心惊呼一声,她手中拿着我那几幅画儿,满脸惊慌:“三姑娘,你怎么会画这样的画儿?!”
我挑眉看着她,唇边露了丝笑意。
我当然会画这样的话啊,若干年前,教我画画的那个人告诉我,世界上还有一种画儿,可以画得这样美呢。
很美呢,是不是,月心?
放下手中的茶,独自走出房门。我已经十二岁了,或许这样安宁的日子并不多了。树欲静而风不止。
作者有话要说:
☆、凤兮
美大叔居然来告诉我,我的画儿,卖出了每张十两的高价。他告诉我的时候,我正倚在小榻上悠然地扇着扇子,差点没从榻上摔下来。小紫抬起朦胧的睡眼看看我,又趴下了。夏天,它就是嗜睡。
不是吧?还有这样的冤大头。
虽然我对自己的画技绝对有信心,但是也没有想过自己的画儿可以卖出这样的高价。
美大叔坐在我的小榻边,对我的怀疑的眼神早已习以为常,苦着一张脸对我说:“你偶尔也要相信我一回好吗?”
我摇摇头,又摇起扇子来,“我不是不相信你,而是不相信自己。”
他扑哧一笑,然后摸摸我的头,“傻宝贝儿。”
我眯着眼睛看着他,“说起来,我还真想见见这个用十两银子买我的画的人呢。”
美大叔想了一下,笑着说,有何不可?
我一愣,“真的可以?”
“真的,我可以带你飞出去。”美大叔笑眯眯地看着我,用手指头做出一个越墙的姿势。
对他的武功,我一直没有刻意提过。但是我明白,一个能够躲过元府两名明卫,一名暗卫的人,总是堂而皇之地来到我们小院里来的人,至少应该算是个高手了。
我叹了口气,然后又微笑起来,“好吧。不过,这几日元如兰都会来,我怎么出去?”
美大叔在我身边躺下来,抢过我手中的扇子继续扇风,“宝贝儿,你一直在小院中,应该没有听过凤兮节吧。月心有告诉过你吗?”
我摇摇头,出都出不去,又没有银子。什么凤兮节,很重要吗?
“我们这个国家,有个节日叫凤兮节。在这一天,男男女女走上街头,寻找自己钦慕的对象,看到喜欢的人了,就上前与他(她)说话,若是对方回话了,就代表可以在这一天一起过节。”
原来还有这样类似相亲的节日,这个朝代还真是开放。
“嗯,这一天元如兰一定也会出门凑热闹去,而她的丫鬟也一定会跟着。”
“宝贝儿真聪明。”
“你还没告诉我,那个凤兮节是几号。”
“几号?哦……我想想……别,别瞪我,我想起来了……是七月七,七月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