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致东见了她笑了笑,挥手道:“上车上车。”
她刚想推辞,电话却又响了起来,是老太太:“绾绾啊,不着急回来啊,致东要是约你出去玩你就去啊。”说完也不待她发话,就挂了电话。绾绾抬头,只见三楼阳台上老太太一脸高深莫测的看着她,让她欲哭无泪。
于是她上了车,右手扶着额问:“我有点累。你打算去哪里?”
他探了手过来,大手直接覆在她的额头:“我看你脸色就不太好,莫不是中暑了?”她微微挣脱了他温热的手掌,只觉得那温热炙烤的厉害。他发动了车子,她又问了句:“去哪?”
“医院。”
她拗了起来:“我不去。我回家睡一觉就好。”
欧致东却不听:“你向来不管什么只说睡一觉就好,心情不好也是睡觉,生病了还是睡觉。叶绾绾,你这睡觉怎么这么厉害?”
她无言以对,只是坚持道:“我不去医院。欧致东我不去医院。”
他却不理她,只管往前走。绾绾懒得和他争执,只好阖了眼,任凭他载着自己去医院。
不料就在车上睡着了。似乎还做了个梦。
梦里自己似乎还是在美国那个租来的房子里,漆黑又风雨交加的夜,整个房子里空无一人,只有自己瑟瑟地缩在被窝里发抖。想念排山倒海而来,却又偏偏无力放逐,于是只能任凭思念如海藻般疯长,一丝丝缠绕着自己,无力呼吸,又无力挣脱。
这时似乎有人轻轻将她抱了起来,语气低柔:“绾绾。”
她猛地惊醒。原来是欧致东试图将她从车里抱出来,见她醒了过来,略微局促地道:“你发烧了。我想抱你上去的。”她红了脸,轻轻说:“我自己来。”
于是欧致东自然的将手放到她的腰上扶她出来,才下车,叶绾绾就楞在了当地。
这世界上的事,向来要多巧有多巧。这不,这医院分明就是上午自己才出来的那家。
叶绾绾不肯进去:“咱换一家成么?”欧致东不听:“这家就是城里最好的了,别家我不放心。”
绾绾抬眼望向欧致东。
自打这次见了他,就觉得他和以前不一样。从前的欧致东多自我啊,向来都不晓得照顾别人的感受,也许是打小被人捧着惯着便养成了习惯,总觉得世界上唯独只有他自己值得珍惜。在他走马观花般换女朋友那两年,只见他毫不留情的甩了人家,从未见他失过手。绾绾那时候还劝过他,要他没真心就别去招引人家,他不服气:“我怎么没真心了啊怎么没真心了。”
绾绾苦笑。只怪自己傻。
叶绾绾方自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欧致东一个公主抱,便抱了她往里头走去。她应付他已是勉强为之,现下更是惊慌失措:“欧致东你干什么!放我下来!”
欧致东只管阔步往前走:“你既然不进去,只好我抱你进去了。”她极轻,单薄的可怜。欧致东低头就见她又急又气,细细的牙齿深深嵌入粉红色的唇,衣领略微偏低露出了精致的锁骨,当真是活色生香却全然不自知。
他抬眼,却又忍不住低头望她。一个轻飘飘的吻就印上了她的额头。
她彻底慌了手脚,摸不清这个吻的真正含义。一边挣扎着要下去一边转开了视线,却如同触了电。
一楼走廊的那头,一个穿着病服的身影斜斜在地上遮出了阴影。他如同在自家客厅待人般浅笑着,双眼微眯,果真是风度翩翩。他就那么站着,远远的盯着她,让她无所遁形。
第五章
叶绾绾几乎是无力的看着傅烬阳,却只见他也同样无力又平静的看着自己。她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却是无从言起。现在和欧致东这般亲密的姿势,实在是让她的解释听起来如同掩饰。
谁说的,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有故事。
欧致东却挑了眉问:“烬阳?你怎么也在医院?”
傅烬阳缓缓走了过来。叶绾绾只觉他背后的夕阳从巨大的玻璃窗外投射进来,照出一地的铜黄,他却背对着阳光,任由那光亮撒在他并不宽阔的肩膀上,一步一步走的极缓。脚步声在傍晚空荡的医院走廊里清晰地如同印在了她的心上,他瘦而高的影子缓缓拉长,终于拉成一个歪歪斜斜不成样子的形状。
他走近,神色一如往常般平静:“我上午车祸来着,腿上磕了点小伤。被逼着来养养。”浓浓的眉毛跟着眼梢轻微的上挑,对着她露出一股似笑非笑的神情来。
她方要开口,就听到他笑着问:“欧致东,你什么时候交女朋友来着?藏的挺严实啊。那天我遇着你家老太太,老太太还让我帮你张罗张罗。”
欧致东低头望她,眉目里突然温柔的要滴出了水:“很久很久以前。”
她呆呆的怔在他的怀里。要解释给傅烬阳听的话似乎也全然不存在了,耳畔唯一回响的就是那句:“很久很久以前。”
到底是多久以前?又到底这句话,是不是在讲给自己听?
她仿佛寻到了失而复得的珍宝,只是呆呆的不敢确认。她从不曾想过欧致东有朝一日会爱上她,更不曾奢望他说的很久很久以前是在自己尚未出国的时候。她只是执拗的以为自己可以这般默默守着欧致东,守着看他幸福,就已满足。她一直都以为自己太过平凡和普通,虽然家境优渥,却全然不如虽贫穷却华丽如蝴蝶般的纪希希。
当年的她不过是一个容易害羞脸红,人多的时候就不敢说话的女孩子,全然不是当时风生水起的他会用心品味的人。
他是那般的干净和骄傲,站在他身边的女子自然也该配的上他的朗目星眉。
只听的傅烬阳的声音远远传来,一反常态的渐渐低了下去:“原来如此。”却犹如在她脑畔炸了雷。
她将视线从欧致东脸上移开,却捕捉到傅烬阳离去的身影。背影依旧,从长到短,落在她眼底却是那般的茕茕孑立。
其实她只是寻常的中了暑。
打吊瓶的时候医生正好在旁边,不晓得怎么就注意到了她的手指,捏着她的手指仔细的看着指甲盖儿道:“叶小姐,你的血压低的也太厉害了。”
她只能陪笑回答:“可能是平日里不怎么注意。”
欧致东听了却不依不饶,死活要求医生测一测血压。果然,叶绾绾测出来的舒张压已经低到了40,着实让欧致东倒抽了口气。他担忧的望绾绾:“你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
她低了头,像犯了错的小孩子:“低血压也没什么大的影响,我就没专门注意。”
医生好心的插嘴:“叶小姐,我认为你还伴随着轻微的低血糖。”
这下没有她插话的份,欧致东直接问医生:“有没有办法迅速的补回到正常水平?”
医生想了想说:“没必要专门住院,只是平常生活得注意,家里多备些糖。”
欧致东点了点头:“嗯。”
她伸手去揪他的衣袖,却被他反手握了手:“绾绾,反正你也中暑,公司还是先不要去了,安心放松放松。你回家的话,你妈担心,再说,我也着急。”他略微停顿了一下,语气却还是像哄个不听话的小孩子。
绾绾皱了皱眉,他修长的手指抚上她紧皱的眉心,慢慢将她的眉头抹平:“乖,你安心的睡一觉。我去办手续,马上回来。”
说罢,又将被子轻轻掖了掖,才转身出了门。她看着他出去的方向,望着他从窗外缓缓走过的身影,耳畔里响起那句“我着急”,突然觉得莫名的悲伤。
原来时间终归还是时间,过去的终归还是已经过去了。
她微微阖了眼,却仿佛看到窗边一闪而过的白色病号服。待她再睁眼,又什么都没有,似乎只是她眼前的幻影。她拿起枕边的手机,手机却突然震动了起来,上头又是方才见过的——傅大少。
她接了电话,傅烬阳却不说话,只听的他低低的呼吸声。她问:“傅烬阳?你怎么了?”
他突然挂了电话,待她再拨过去已是关机。正在担心的时候,欧致东回来了,手里拎着一大袋桂圆,笑眯眯地跟她说:“买了桂圆给你。”
她苦笑:“哎我现在一手打吊瓶呢,怎么剥。”
他“嘿嘿”一笑:“我剥给你啊。”
她慌忙推辞:“不用不用,我不要,桂圆太甜了。”
他却一本正经:“低血糖不是要吃甜的东西才好么?”说着便去洗了手,剥桂圆喂她。
桂圆看起来就很新鲜,剥了壳以后水灵灵的。他将剥好的桂圆整个儿都倒进一个透明的碗里,拿小勺一颗颗喂她。她诧异:“哪里来的碗和勺子?”他一脸得意:“我方才出去买的啊。”
她眼看着递到唇边的桂圆肉,实在狠不下心去咬,只好一个劲儿说着:“我自己来我自己来,你帮我剥了壳儿,我自己可以拿勺子的呀。”他却不依不饶,非要喂给她。她只好犹犹豫豫的张了口,却看着他满脸的兴奋只想掉眼泪。
她总记得李晓说的那句:“向来欧致东都不和女生一起吃饭,怎么在你这儿就破例了?”虽然当时自己眉头紧皱,心里却不是不高兴的。她暗想过自己总也有欧致东特别对待的时候,她也不是会挥之即来招之即去,每次只在他要喝酒的时候才会想起来的小学妹。于是她就依靠着这点淡淡的温暖,一直坚持了七年。
头三年的时候,她还可以在学校里假装和他不经意的相遇,或者站在某个固定的位置来等待他的经过,不过就为了那匆匆一瞥。后来她出了国,便连这点微小的盼头也一并失去了。她只能凭借着脑海里的记忆,在每个深夜一遍一遍的描绘属于他的脸。随着时间的流去,他的脸也越来越模糊,后来终于模糊成了一个大致的轮廓,再也无法回想起来。于是连同那句从未有机会说出口的我爱你,也一同缓缓沉没到了杳无边际的深海里,甚至连同有过的热情,一丝一丝的被牵扯了去。她披了坚硬的外壳,寄居在这个城市的角落,等冷风轻拂或者空气静止,等雨雪过境,然后风平浪静,心如止水。
她只能记得,在自己的青春华年,曾有这么一个人让她心心念念,让她坚定而执着的深深爱过。她亦不再奢望,自己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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