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言言被分在业余少年组,年龄卡边,是少年组最小的参赛选手。其他都是十二至十四岁的,有的四岁就开始学钢琴,晚一点的也是七八岁。蒋言言心里直打鼓:她不过才学一年钢琴,就算已经有成年人的思维理解加勤奋,也不能一年顶人家五六年、七八年吧?
黄薇看出女儿的紧张,不断鼓励:“言言,你要相信自己。你比他们任何人都强,胜利肯定是属于你的。”
蒋言言看看身边一个个打扮得“小公主”“小绅士”似的参赛选手,嘟哝:“我要是输了呢?”
夏采霞一边玩弄蒋言言腰间的玫瑰装饰一边说:“如果你输了,那就是你没用心。”
“采霞说得没错。”黄薇赞赏地看一眼夏采霞,轻打一下夏采霞不安份的手,“马上就要开始比赛,别弄乱了言言的礼服。”
蒋言言看这两人完全没把比赛当回事,有点哭笑不得,不过得承认,紧张的心情也确实因此消除不少。
比赛正式开始,台上的小选手正在弹奏练习曲,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黄薇从手提包里拿出看看,递给蒋言言:“高老师的电话。”因为比赛,所以蒋言言的手机放在黄薇身上。
蒋言言心“咚”地一跳,难道是高宏不来了?她接过电话一边往外走一边接听:“高老师。”
“丫头。”高宏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很嘈杂。“后台的工作人员不让进,所以给你打个电话。”
原来不是没来!
蒋言言提起的心放下来,心情大好。“老师能来我就很开心。”
电话传来高宏的笑声:“当然要来的呀,丫头的比赛比什么都重要。还记得牛排馆你送给老师的礼物吗?那是老师这一生中收到的最特别的礼物。”
蒋言言不知怎么觉得眼前开始模糊,心也随着一起变得潮湿:“老师真这样想吗?”
“当然是真心话。丫头,你能像那天晚上一样,再弹给老师听吗?”
“嗯,好……”蒋言言终于没能忍住,“叭嗒”落下两串泪珠。她生怕给高宏听见,急忙按下挂断键,一颗心却在欢呼,在跳跃。
她愿意,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愿意!
因为原本,她这样努力学钢琴,便只是为了能弹给高宏听。
当蒋言言上台时,她全身心地投入比赛,没有一丝杂念。姚信之所教的指法技巧令单调的练习曲也变得生动活泼起来,时而如二重奏,时而又如两人对话。自选曲《夜的钢琴曲》更是流畅优美,有如梦境。
其实确切地说,蒋言言所弹的曲子并不是为了比赛,而是为了在台下看她、听她弹奏的那个人。
就算今生也无法在一起,那也请你记住,我为你而弹奏的那些钢琴曲!
掌声雷动。
蒋言言提着裙摆优雅谢礼,就如一个真正的小公主,美丽、可爱、优雅。
☆、高宏当爸爸了(改错字)
黄薇骄傲地拥抱着女儿,不是因为女儿获得第一名的好成绩,而是因为女儿的钢琴曲。不再仅仅是表面上的模仿,而是有了自己的理解,并准确地表达出来,引起听众的共鸣。
不管是音乐或是绘画,一旦不着痕迹地融入自己的东西,那便有了灵魂,有了质的飞跃。
夏采霞望着蒋言言,两眼呈星星状:“言言,我好崇拜你,给我签个名吧!”
姚信之没到赛场,这时候打来电话,说了几句祝贺的话,然后又意味深长地加上一句:“这只是开始,并且,没有终点。”
对一个刚刚十一岁的孩子说出这样的话,似乎过于深奥。但是对蒋言言而言,却并不难理解。只是姚信之似乎对她期望太高啊,她的理想,从来就不在音乐上。
祝贺的话,羡慕的眼神,美丽的鲜花,闪闪发光的奖杯,还有记者的话筒、闪光灯,这些统统不是蒋言言想要的。她最想见到、最想听到的是高宏的笑脸,高宏的声音。
蒋言言一直往外走,尽管有黄薇和夏采霞,还有家里的保镖帮忙,还是弄得很狼狈。
她本来穿着粉色的礼服,紧紧盘起的发髻装饰粉色的小玫瑰,和腰间的玫瑰装饰相互呼应,如童话里的公主一样。这时候被挤得发髻微微松散,小玫瑰花掉了一朵,腰间的玫瑰装饰更是歪到一边,雪白的袜子也印着两个黑脚印。
快走到大门口时,蒋言言听到高宏的声音:“黄姐,言言得了第一名,恭喜。”
在有家长的场合,高宏大都叫她的名字:言言。
蒋言言兴奋地扭头,她想问他她弹得好不好,他爱不爱听。所有的人说好都不管用,只要他说好才是真正的好。
扭过头,冲到嘴边的话一下子又缩回去,笑容僵在脸上。
阮丽梅和高宏站在那儿。
不,不,他们是夫妻,手拉着手并排站那儿也没什么好意外的。重点是阮丽梅穿着孕妇装,肚子挺起,五六个月?七八个月?或者是快生产了?
蒋言言不清楚,她没有经验,不知道怀孕多久才能有阮丽梅那么大的肚子,总之是很大的肚子。
高宏和黄薇寒暄完,转向蒋言言:“言言,祝贺你,你今晚的表现棒极了。”
阮丽梅跟着附和:“对呀,言言演奏的时候,我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呢,生怕漏掉任何一个音符。”
高宏解释:“本来你领奖完走下台时我就想上前祝贺的,可是你阮阿姨怀孕,人太多,所以我们就在大厅等着你出来。”
原来是因为担心挤到怀孕的妻子!
蒋言言艰难地挤出一个笑容:“高老师,阮阿姨,谢谢你们有来看我比赛。在这里,也恭喜你们马上就要做爸爸妈妈,有一个健康聪明的宝宝。”
黄薇也说:“言言说得对,你们这才是人生第一大喜,恭喜,恭喜!小阮,查过是男孩还是女孩了吗?你是护士,做B超更方便。”
阮丽梅挽住高宏的胳膊,面带娇羞:“没什么好查的。高宏说过,男孩女孩都一样。”
黄薇笑:“可不是?我们家言言可比男孩子还宝贝呢。”
阮丽梅趁机又把蒋言言夸赞一番,说得黄薇满脸笑意。
蒋言言看着高宏,他脸上的表情可真是幸福啊!
书上说,爱一个人爱到极致,便是只要他幸福就足够。
可是为什么,她的心一点也没觉得满足,而是撕心裂肺的痛?是因为对他爱得还不够极致?
柏拉图式的爱恋,又有几个人能真正做到?
这一刻蒋言言忽然觉得,还不如在车祸中死了的好。
这样活着再次相逢,却要经受无数心灵的折磨与痛苦,只是为了让她彻底放下这一段感情,这一个人吗?
也许,她永远也没有机会向高宏问出:十六岁那年,你为什么突然不回信了?
那都是,上辈子的事,与蒋言言无关!
这晚,夏采霞和蒋言言一起睡。
月亮很亮,已不甚圆了。蒋言言背对夏采霞侧躺,无法入眠。其实她更想一个人呆着,但夏采霞执意要和她一起睡。
两只柔软的胳膊环抱住蒋言言,夏采霞几乎在她耳边低语:“言言,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就和我说啊。或者是,想哭也可以,不要这样憋着好不好?”
蒋言言摇头,这样的事,对谁也没办法说出口。
夏采霞将头靠在蒋言言背部,许久才闷声闷气地说:“言言从来就没把我当成真正的朋友。”
蒋言言下意识地分辩:“哪有的事……”
夏采霞坐起来,自嘲地笑:“其实我知道,你今晚不想和我一起睡,我死乞白赖地留下来,只是想分担一点你不开心的事,这样你就不会那样悲伤。既然是朋友,不就是快乐的时候一起分享,痛苦的时候可以有个人倾诉,一起分担的吗?可是我们不是这样,言言你有什么事从来不会和我讲,根本就是从心底里排斥我。”
明亮的月光下,少女咬着嘴唇,强忍着即将掉下来的眼泪。
蒋言言内心重重一震。的确,她其实一直从心底里有意无意间都在排斥着夏采霞。也许是二十五岁的心理年龄,又也许是当年阮丽梅所带来的伤害,让她不敢轻易敞开心扉去接受一个人来做真正意义上的朋友。
夏采霞伸手按按眼睛:“对不起,说了让你不开心的话。我还是回我妈房里睡,很晚了,你也早点睡吧。”
她正要下床,蒋言言却扑到她怀里,两只手紧紧搂住她的脖子:“采霞,你别走。你在这儿陪我,我很开心。”
夏采霞伸手推她:“去,去!少来这一套,我是你什么人?快放手。”嘴上这么说,手上却不怎么用力。
蒋言言打死不撒手:“你是我的好朋友嘛。你说过的,跟你倾诉也行,在你面前哭也行。可这两样我都不想,就只想抱着你。抱着你,感受到你在我身边就好。”
“就数你伶牙利齿,能说会道。”夏采霞嘴上嗔怪,却不再坚持出去。“我把我整个人都借你,想抱多久就抱多久。”
蒋言言抱着她,许久许久,心情好了很多,然后问夏采霞:“采霞,你会不会某一天突然不理我了?”
夏采霞很认真地回答:“怎么会呢?就算你不拿我当朋友,我还是会拿你当最亲密的朋友,你想找我,随时都可以。”
蒋言言咬咬唇:“要是我和你喜欢上同一个人怎么办?”
夏采霞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言言有喜欢的人?先告诉我嘛,我现在没有喜欢的人,你说出来,不就可以避免了?”
蒋言言马上改口:“我是说如果。如果是以后可能发生的事好不好?”不该问啊不该问,就算夏采霞也对高宏有好感,高宏已婚,又马上要当爸爸,能有什么结果呢?
夏采霞好笑地看她气急败坏的样子,懒懒地打个哈欠:“没有如果,我是不会和你喜欢上同一个人的。困了,快睡吧。”
蒋言言看她躺回被子里,很想问为什么,最终忍住。
彼时,蒋言言还不明白夏采霞这句话的深意。
暑期结束,夏采霞在枫林学院上高一,蒋言言上小学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