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嬷嬷走后，春菇才从自己的包袱中拿出一张纸，双手举过头顶，道：“这是奴婢的卖身契，老太太说，奴婢既然已经是小姐的人了。那卖身契自然应该是小姐保管。”
“哦？”龙雪离有些诧异，却还是接过卖身契，细细的查看了起来。
春菇手脚麻利的打开自己的包袱，将里头的衣服等物品一一拿了出来，道：“这些是奴婢所有的东西，请小姐过目。”
龙雪离随意看了一眼，道：“恩，我都知道了。你都收起来吧，我有几句话要问你。”
等春菇收好了东西，龙雪离才道：“你本名姓刘？大枣庄人氏，今年十六，为家中长女。家里还有一个妹妹并一个哥哥。分别为十三岁和十九岁。父母健在，还有祖母。自愿卖身入府，是死契。可有异议？”
听着龙雪离不带任何感情的话，春菇的眼眸中泛出一片灰黑。她入府的时候才五岁，那个时候，都听从父母之命，哪里有什么自愿可言。
卖身契上写着自愿，如今，她也抵赖不得，只能点了点头，将那一抹灰黑收起，道：“回小姐的话，是。”
龙雪离将卖身契叠好，放在桌上，纤长的手指头轻轻叩击着桌面，道：“当时你才五岁，毫无自主的权利。眼下我给你一个机会，你若是不愿意留在这漪澜馆，即刻拿卖身契归家。我自当在老太太面前为你求得一份体面。”
春菇眼泪汪汪的抬头，不可思议的看着龙雪离，道：“小姐，是奴婢做错了什么吗？”
龙雪离摇头道：“你并未做错什么。你是老太太的丫头，我也不好薄待了你。如今给你一个机会，也算是我对老太太的交代了。自然，你若愿意留下来，就必须忠心耿耿。日后有我一口饭吃，也必定不会饿着你。贴身大丫头这五个字的含义，你应该能懂。”
春菇沉默片刻，重新起身，再度规规矩矩的跪了下来，叩头道：“奴婢家人当年为了生计，将奴婢卖入府中。这些年虽不得意，却也吃得饱穿得暖。如今被老太太指过来伺候大小姐，自然一心为大小姐，忠心耿耿，不敢有违。”
龙雪离起身将春菇扶了起来，道：“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丫头了。我们便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存在。在我漪澜馆当差，你只需要记住这句话：我们漪澜馆不惹事，可不代表怕事。不管以前的漪澜馆是如何，以后的漪澜馆便是任何人也不得欺凌的存在。你在外，既代表我。明白了吗？”
春菇愣了愣，含泪点了点头。
龙雪离很认真的补充道：“不过，若是让我知道你仗着我的身份在外胡作非为，也休怪我容不下你。”
春菇连忙跪下道：“奴婢不敢。”
龙雪离挥手道：“首先改了这动不动就下跪的毛病。没有人天生就低人一等。在没有外人的时候，你也不必时时刻刻如此紧张。东边耳房是以前静奴住的地方，你去打扫下，就住那边吧。”
半个时辰之后，春菇带着一个小匣子并一个包袱过来了，道：“小姐，这些都是静奴留下来的东西。这个匣子里头是一些首饰，包袱里是一些衣裳。如何处置，请小姐示下。”
龙雪离笑道：“你觉得应当如何？”
春菇略想了想，道：“依着奴婢的意思，这些首饰大多都是素银的，小姐不妨融成银瓜子以作打赏之用。还有些别的，也可以去当铺里头卖些银两。这些衣裳，奴婢斗胆请求小姐赐给奴婢。”
龙雪离诧异道：“你要这些衣裳何用？”
府里的婢女一年四季都会有新衣服发下来，春菇如今是大丫头了，即便龙雪离不另外给赏赐，那一年四季也是每季四套新衣。按道理，是不会缺衣服穿的。
春菇有些不好意思的道：“静奴的年纪瞧着和奴婢的娘差不多，这些衣裳不管是做工还是料子都比奴婢的娘穿的好。奴婢想……”
春菇有些说不下去了，她卖的是死契，是不能和家人有任何联系的。
老太太的规矩严得很，别说婢女了，就算是崔嬷嬷想要出府，也要得到老太太的首肯的。
看春菇这样子，定然是不止一次和家人见面了。
如此想着，便道：“你有这份孝心，我自然不会拦着。那些首饰，若是你母亲不嫌弃，也就送予她吧。”
静奴走之前已经将那些比较贵重的首饰放在了龙雪离的房里，剩下的都是一些下等货色，龙雪离自然不会吝啬。
春菇却摇头道：“小姐有所不知，奴婢的母亲在家里颇不得脸。即便是这些衣裳，也是不能一次性拿回去的。首饰，更是不能入了奴婢父亲的眼。若是小姐允许，奴婢便将这些首饰变卖了，都融成银瓜子，一部分给母亲，一部分留下来以备不时之需。”
在春菇的眼睛里，龙雪离眼下虽然有些得势了，毕竟底子薄弱，还是多留些银钱防身才好。
龙雪离也明白春菇的想法，便点头道：“都交给你打理了。另外，帮我办一件事。”
“什么事？”春菇下意识的问道。
☆、19。第19章 缓缓布局
看着龙雪离似笑非笑的表情，春菇有些紧张。
龙雪离起身，从里头抱出来一个小匣子，当着春菇的面打开了，只见里头是琳琅满目的珠宝。翡翠黄金红宝石应有尽有。
春菇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快速跑过去将门栓紧了，疾步走到龙雪离身边，挡住了窗户那边的视线，道：“小姐，财不露白。”
龙雪离随意的挑了两个红宝石的戒指和一个金镶玉的翡翠镯子在手中把玩着，笑道：“这算什么财？你是没有见过我娘在的时候，这漪澜馆的陈设。罢了，不说这些了。这三件首饰，你拿去帮我变卖了。都要换成小额的银票，一百两以下的。另外，你找的人出入府里是否方便？”
春菇愣了愣，低下了头，道：“小姐如何知道奴婢是假他人之手？”
龙雪离笑道：“你是老太太身边儿的人，却并不得脸。想要出府，那是天难地难。若是没有人帮你，你怎么会知道你母亲的近况，还能脱口说出将那些衣服分成几次送出去给你母亲。”
春菇的脸陡然涨红了，慌乱跪下道：“奴婢……”
还不等春菇说完，龙雪离就将春菇扶了起来，道：“我没有想要追问你的隐私的意思。你能好生利用你在府里的渠道帮我办事，我也是高兴的。你若是相信我，我自然保你下半辈子荣华。你若是不相信我，那也不必一开始就对我坦诚。”
春菇咬了咬牙，才道：“张大哥是张管事的大儿子，管着替后院采买的差事。他对奴婢颇为照顾，奴婢有事，都是求着张大哥的。”
瞧着春菇脸上的那一抹红晕，龙雪离也知道了些许，点头道：“张天霖倒是个稳妥的人，这件事做成之后，你给十两银子作为辛苦费吧。”
春菇连忙摆手道：“这是不必的，张大哥不是那种人。”
龙雪离笑道：“傻姑娘，他帮你，那是你们的情分。可如今他是在帮我办事，给他一些辛苦费，也是应该的。你照我说的去做吧。”
春菇这才点头答应了，只是脸上的酡红，一直散不去。
看着春菇用小香囊将戒指和镯子收了起来，龙雪离才道：“你也借着这个机会出府一趟，替自己置办一些简单的首饰和衣裳。记住了，不要丢我的脸。对了，就比照着鸿运阁的大丫头的例去准备。”
春菇一惊，忙摇头。
拒绝的话还未说出口，龙雪离道：“不必拒绝，如今你是我的大丫头了，也该有大丫头的体统才是。”
春菇入府十一年了，虽在老太太身边伺候着，却因为是外来户的关系经常被欺负。时常连月例银子都会被人克扣了去。
眼下被指给龙雪离，虽说是个大丫头，春菇也没有指望自己能得到多好的待遇。可龙雪离给出来的待遇，实在是让春菇感恩不已。
若是让那些不愿意来漪澜馆的丫头们知道了，只怕要羡慕得眼红了。
心里反复揣摩着龙雪离的意思，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叩头道：“奴婢自从入府以来，从未有人将奴婢当过人看待。原本以为到了漪澜馆也不过是做些伺候人的差事，却不曾想着小姐如此仁义，给了奴婢这辈子都不敢奢望的体面。奴婢心里感激小姐，愿意为小姐肝脑涂地。”
龙雪离笑道：“这点儿值什么，你忠心耿耿的跟着我，以后自然有你的体面。快起来吧，叫人瞧见，没得说我刻薄了你。”
春菇眼睛通红的道：“若有谁敢说小姐半句坏话，奴婢跟他拼命。”
龙雪离笑着摇头道：“记住了，你的命是我的。不管任何时候，没有我的允许，都不许随便拼命。你还要留着命好生替我办事呢。”
春菇摸了摸眼睛，挺起胸膛，道：“奴婢知道了，多谢小姐提拔。”
忽然间，门外响起了布谷鸟的叫声，龙雪离奇怪道：“这个天儿，哪里来的布谷鸟啊。”
春菇愣了愣，才不好意思的道：“回小姐，那是张大哥……”
龙雪离有些明白了，挥了挥手，道：“眼下也还早，你赶紧去把事情办了吧。稍微注意些，不要走漏了风声。”
春菇将那些东西都收拾好了，放在一个小包袱里头，道：“奴婢省得，小姐放心吧。”
看着春菇疾步走出去，龙雪离轻声道：“我有心抬举你，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
同时走出门的春菇心里在想着：在府里浑浑噩噩的过日子也是过，在龙雪离身边好生伺候着，指不定还能挣得一个好前程。
十六岁的姑娘心里没有太多的花花肠子，唯一想着的便是给了她体面的小姐。
投桃报李，是春菇心里唯一的想法。
在见到张天霖后，将所有的事情和盘托出了，张天霖略一思索，便道：“夫人走的时候，可是给小姐留下了不少东西。小姐能拿出这些来，也不奇怪。只是我父亲都告诉我了，说小姐不一般，以后要着意好生伺候。你既然能在小姐面前得脸儿，那我也不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