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楼没必要再经营下去。”
“什么！？”
宋之雪仰首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柳叶眼内终于泛起了人性的哀伤。这个决定，她比任何人都不想看见，熬了这么多年，终于走到了尽头。
“为了还钱，中华楼几乎将每年的所有业绩都拿出来。除一楼大堂照常开放，贵宾厅、宴会厅只在特殊节日开放，客人看见这么萧条的酒店，就算大门口正对步行街，都不会有人愿意进来消费，剩下的只是老顾客。”宋之雪收回视线。中华楼的情况她很清楚，熬得过今年，也熬不下明年。
“可是，中华楼不是你祖辈留给下来的吗？”中华楼的资料，茗苒都看过了。中华楼是家族生意，宋之雪肯定是继承人。
“是。”
“那你为什么还要选择放弃？五百万你已经凑齐了，沈氏会给你一年的时候，还有一年的时间你为什么要放弃？”
清灵的嗓音宛如一颗颗子弹，宋之雪抬眸，隔着墨镜，女孩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住她。
“如果你没有经营的费用，我出！我要当中华楼的大老板！”
轰隆！
炽白的雷电劈开灰蒙的天空，那一瞬，宋之雪似乎在她眼里看见了一些东西。来不及思考，雷电散去，数息后，宋之雪在合同上签下名字。
今后，宋之雪依旧是中华楼的负责人，背后却多了另一个老板。
望着空空如也的桌位，宋之雪良久不语，柳叶眼里的情绪被灰蒙的天色遮掩，手旁还放着一个红色的文件夹。
……
离开中华楼，豆大的雨珠砸打在手臂上，又冷又痛，茗苒很快拦下一辆计程车，开始纠结经营费用。首先，得帮中华楼重新装修，吸引客人，宋之雪和她说了，全面的装修费用估计要二十万，包括买家具。
宋之雪的钱都拿去还给沈氏了，装修费就得靠茗苒了。
用手机查了一下，看着户口里可怜兮兮的八万多，茗苒纠结了，还差十二万。虽然爷爷很疼她，但在零花钱上不会无限的宠溺她，无缘无故，她也不能一口气问爷爷拿十二万啊？
中华楼的事，是她的秘密，谁也不能说。
纠结了好久，茗苒只好悄悄地去借钱了。但不能问沈家的人，她担心会被二伯娘知道，自从上次爷爷打了沈茗诺一巴之后，沈茗诺还在避着她，二伯娘表面似乎不在意女儿的委屈，但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小苒，你要借钱？”
“阿呆，你小声点！”
茗苒马上喝住宋芊黛，紧张地环视一番。幸好宋家的大厅里没有人，宋爷爷似乎出去了。
宋芊黛乖乖地闭上嘴，拿出手机查了一下，“小苒，这里够不够？”将手机递给茗苒，上面的数字更加可怜，只有二万多。加上茗苒的，勉勉强强凑齐了十万，还差一半。
宋芊黛毕竟不是宋老爷的独孙，零花钱比茗苒还少。
茗苒纠结一番，宋芊黛却不介意，把卡上的钱都转给她。洋娃娃般的眼睛眨了眨，“小苒，你问小叔借吧，小叔可能有钱。”
“啊？”茗苒更加纠结了，问宋梓羽借钱？
“小叔！”
宋芊黛忽然侧过身，笑嘻嘻地望着茗苒身后，张口就道，“小苒要借钱哦。”
“阿呆！”几乎是本能，茗苒扑向宋芊黛，捂住她的嘴巴，正要呵斥她。鞋跟踩着地板的响声落稳在身后，茗苒扭过头，休闲的白色恤衫噙着阳光的味道，俊雅的脸扬着春风般温润的笑意，如水般清湛的眼眸里倒影着女孩惊讶的脸。
……
花园上的大雨渐渐弱下，淡薄的阳光照落在书房里。
两旁各自摆放着一个高高的书架，宛如一堵墙壁。书架上整齐地摆满了书，几乎没有一个空位，一眼望过去，茗苒只觉一阵晕眩。加快脚步，跟着宋梓羽来到书桌前，淡薄的阳光倾洒而下。
“我可以借你十万，但这个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宋梓羽唇边噙着笑意。
“嗯。”茗苒点了点头，意思就是，她要还钱。刚才阿呆把所有事都说了，她根本拦不住，出奇的是，宋梓羽没问她什么，就答应了借钱，不过要还。
有借有还，各不相欠。
中华楼只有一年的时间，装修也要时间，她没有这多时间去凑钱。既然宋梓羽愿意借，她之后还给他就好了。
宋梓羽简单地写了一张借条，茗苒仔细看过，没有任何额外条件，准时还钱就行了。大笔一挥，茗苒写下自己的名字，宋梓羽也很爽快，往她卡里打了十万，二十万的装修费总算凑够了。
这才是第一步！
为了不让宋梓羽觉得自己急着用钱，茗苒特意在宋家玩了一个下午，等到傍晚时分才拦车赶去中华楼。
宋之雪已经将五百万打入沈氏公司的户口，拿到装修费之后，宋之雪马上开始安排，带着茗苒简单地参观过中华楼的内部设计，商量新的装修风格。
尽管已经衰败，中华楼毕竟是当年大北城响当当的大酒店，硬件一应俱全，就是装修风格比较过时、陈旧。
“中华楼临近江边，也算其中一个特色。”
站在某间宴会包房的玻璃墙前，茗苒思索着，斑斓的灯光折射在墨镜上。夜幕下的江面波光粼粼，不时有小船驶过，附近没有大型的酒店。
临江包房，贴近自然……
宋之雪在旁向茗苒讲解，对她墨镜下的脸似乎不好奇，也不在意她的年龄。这让茗苒更加坚信自己的决定。
第一次听见中华楼的事，茗苒就觉得它像一个垂死的人，自己救了它，中华楼就会感激她。考察之后，她发现中华楼的地理位置很好，只要有足够的资金和头脑，中华楼未必不可以东山再起。
而宋之雪，无疑是此行最大的发现。
酒店装修需要时间，趁着这段时间，茗苒必须要了解更多关于餐饮业的知识，宋之雪会抽空教她，茗苒偶尔也会跑去找沈逸风，从旁学习一些经商手段。
这天下午，茗苒不用上课，偷偷溜到中华楼监督装修的进度。一年之内，中华楼赚不够五百万，她就输了！
她不想靠爷爷，不想靠哥哥去拿回中华楼的地契，她要自己去努力。
正忙着，手机却响起来了。
“沈小五！”暴怒的喝声从手机里涌出，茗苒旁边的人也被吓了一大跳，茗苒赶紧走到角落，懊恼地嘀咕几句，“景老大，你找我？”
自从被傅景尊“奴役”之后，茗苒连称呼都改掉了。
“死丫头，你是不是问宋梓羽借钱了！”
“啊？”
“你啊个屁！马上给我把钱还回去，我的人居然敢向宋梓羽借钱？立刻、马上给我扔回去！”
“可，可是，我没钱。”茗苒吓了一大跳，到底是谁把这件事告诉傅景尊的？傅景尊和宋梓羽水火不容，被他抓住，傅景尊肯定不会饶了她的。
“Shit！”隔着手机，傅景尊的怒气不容忽视，“你欠他多少？”
“景老大，我自己会还……”
“你还个屁！你借他钱干什么？”
“我，我，给爷爷买礼物，不够钱，就问宋学长借了点。”中华楼的事，绝对不能说。到底是谁告诉傅景尊的？
“什么礼物，在哪呢？拿出来！”
茗苒缩了缩，欲哭无泪，但傅景尊不会就这样罢休的，一定要茗苒把礼物拿出来。他绝不能允许自己的人和宋梓羽那个书呆子有任何关系，借根头发都不行！
茗苒可怜兮兮的保证了好久，傅景尊重重威胁她一番，明天拿不出礼物就有她好看的！
“呼。”收起手机，茗苒松了一口气，没时间思考是谁告诉傅景尊的，她得马上找一份礼物回来，而且，这份礼物的价钱不能低于十万。她就怕这件事会传到爷爷耳中，万一牵涉到中华楼，她所做的一切都白费了！
到底是谁说的？！
……
“价值十万的东西？”宋之雪放下笔，“没有，包括茶叶、酒水在内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变卖凑钱了。”
“一件都没有剩？”茗苒身上的钱花光了。想了好久，唯有在中华楼找找了，宋之雪一句话就判了她死刑，傅景尊一定会骂死她的！
宋之雪从抽屉里拿出单据，翻查数页，将其中一张单据递给茗苒，“这是前天的送货单据，价值九万的古董茶叶。卖家临时无法收货，按照卖家的要求，我们将茶叶送到了指定的地址，对方还没有付款。”
茗苒接过单据，乍眼一看，上面的地址有些熟悉。别过宋之雪，茗苒朝着地址出发，说不定能把茶叶要回来，现在只有这个办法了，反正对方没给钱。
轰隆！
“又要下雨了？真倒霉！”司机大叔瞥了眼乌云密布的天空，加快了车速。明明是下午四点多，外面却黑沉沉的，连街边路灯都提前亮起了，一场暴风雨笼罩了大北城。
“咦？”
随着车子拐了个弯，眼前的街道逐渐眼熟起来。茗苒不禁趴倒车窗上，这里，不是她回家的路吗？正想着，车子驶进了另一个路口，正好是沈家大宅旁边的街道，两、三层楼带花园的小型别墅耸立在两旁。司机往前驶了几分钟，停稳在一栋两层楼高、外观装修简约时尚的小别墅前。
茗苒对了一下地址，没有错。推开车门，头顶的天空翻滚着厚重的乌云，不时传来闷雷声。烈风中夹杂细小的雨珠。拿着单据，茗苒走进暗沉的花园，紧张地犹豫一阵，掌心捏出冷汗。
毕竟第一次找陌生人，还要人家将订好的茶叶交出来，茗苒说不紧张是假的。但她没办法，明天看不见茶叶，景老大会骂死她的！到底是谁这么多嘴？！
叮咚。
门铃响声，心跳骤然加速。茗苒后退半步，两只眼睛紧紧地盯住房门，希望主人不是个凶巴巴的大叔。
咯。
天色黑沉沉的，夹杂着雨点的烈风吹得茗苒抖了抖。终于，房门被拉开，明亮的灯光让花园更加沉黑，茗苒抬起视线，穿着围裙，扎着头发，二十岁左右的小姑娘疑惑地看着她，“你好，请问你找哪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