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公主真是力大无穷,还是这个七皇子殿下实在是身子赢弱,那一脚似乎踹得极重,那七皇子殿下竟是一下摔倒在地险些从高台边滚下去,却是在千钧一发之际,伸手一把抓住了那高台之侧的圆木桩。
那圆木桩,先前被萧寒将军的剑鞘所破已是裂出了数道口子,如今锋利的木刺横生,那白皙的手掌一握上去,竟是瞬间就从指缝渗出猩红来。
可那攥紧的手心,却是始终没有松开。
死死握着那根锋利木刺,七皇子殿下一点一点,缓缓从那高台之侧爬了上去。
台上,公主愣住了;台下,龙虎营的兵将们亦愣住了;观礼台前,所有其他驸马参选人全都愣住了。整个校场寂静无声,那站在观礼台前,忠心护主的侍卫燕回咬牙看着这一切,那双坚定黝黑的双眸,眼眶却已是渐渐红了。
他的样子看着很不好,一点也不从容优雅,甚至可以说是狼狈不堪。
这个北丰国七皇子看着,不仅不是个习武之人,甚至,那纤细的手臂和身躯,相较一般普通人来都显得孱弱不少。那个高台,他拼尽全力爬了许久,那一刻,似乎尊贵的身份已是顾不了了,甚至似乎连男人的面子和尊严也都顾不上了,鲜红的血从掌心溢出来,顺着光滑白皙的手臂缓缓向下,一点点,染红了那身青绿衣衫。
这个北丰国的皇子,到底是有多想娶我们东离的公主啊?!台下,众兵将无不屏息凝神目不转睛看着这一切,看着那七皇子殿下,是如何用着那支受伤手臂支撑着全身重量,一点一点,爬回到高台之上的。
终是重新回到了那校场高台,缓缓站起身来,衣袖前襟处鲜红一片,脸上已是苍白得毫无血色。还是那双清澈得不带一丝杂质的浅眸,他凝上她的眼,浅浅勾唇。
“这第三招,过了么?”
她看着他,不说话,眼看着,那一滴滴,鲜红的血,顺着他白皙的指尖落下,落在他脚边,犹如,朵朵盛放的梅花。
那一天,那一幕,那一刻,那一眼。
那是她日后绵长的岁月中,永远无法磨灭的记忆,总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被她静静忆起。
那一日,龙虎营校场高台,站在她面前的这个男子,他有着一双世上最澄净的眼;只是彼时,他实在是弱得不可思议。
那一日,他舍弃了所有,拼尽了全力,只为争取一个能去到她身边的机会;而彼时,在那温暖如春阳般的笑容中,她心头微动,却还不知,他会是她那一片灰暗的未来中,即将出现的,一抹微光。
——
经驸马大选第一日,公主摆下擂台赛以三招为限亲试驸马,最终十名参选者中,只余下了六位。
是夜,东离重云殿内殿,殿侧软榻上,东离国君与珑瑜公主相对而坐,案上摆着小点甜羹。
今日初选,淘汰的四人,分别是中山勋王世子战誉,福安四皇子齐夜铮和连禹的两名马帮首领。轻搅了一下面前的雪梨羹,冷亦清淡淡开口:“看来连禹国并无意驸马之位,选出的两人,亦未使出全力;想必是安王的尽心周旋起了作用,让那连禹王改了心意。”
嗯,公主淡应一声,却是想着今日发生的种种,忽又忆起那校场高台上淡淡凝着的她浅茶眼眸来,一时失神。
不见回应,冷亦清微微抬眼,看向那张若有所思的小脸:“在想什么?总是走神?”
“嗯,在想北丰国那个七皇子殿下…”她下意识就答了。
皇叔闻言一愣,随即薄唇轻勾带起一抹揶揄笑意:“哦?原来是在想那北丰国的七皇子殿下啊~”
那话中尾音上扬的如此明显,她这才一下反应过来,抬眼对上那双含笑墨瞳,微蹙了眉:
“我是在想,那个七皇子殿下,居然不会武。”
“嗯,是么?”对面淡应一声,单手支颐,笑意明显更浓了…
“…我就是在想,不会武还来参加驸马大选,就会用一些小伎俩,居然还把三招都过了…”她突然觉得自己虽然提高了音量,还是没什么底气。
果然,皇叔闻言笑得更开了:“嗯,看来这个七皇子殿下为了娶到我们珑瑜,还是很费了些心思的~”
“皇叔!我是在说正经事,您不要再笑了!”她一时恼了,挥了小手一下拍在几案上。
他家的小公主,到底有多久,没有展露出过这般骄纵任性孩子气的一面了?东离天子明显心情大好,一双总是透着淡淡疏离的凤目中,亦是萃上点点光亮,却是看着对面那张又急又气的小脸,抑住了再逗逗她的冲动。
笑容浅浅收敛成唇边一抹上扬的弧,冷亦清淡笑开口:“那珑瑜,对于北丰国这个七皇子,你如今是怎么想的?”
“嗯,”公主垂眸略一沉思:“这人感觉没那么简单,要命宇文白再去细查一次才是。”
------题外话------
白家的驸马很有爱啊有木有~^o^~
一场驸马大选,公主尽心周旋,驸马拼尽全力,两个都是步步为营心思缜密的人,而且白家的驸马比起小公主来腹黑段位还要高,算无遗策多智近妖就是说的这种人啊哇嘎嘎,绝对不会让亲们失望滴哦~
so如此牛掰的两个人后面又将如何发展呐,欲知下文,快快收藏~
038 各思量
是夜,皇城主街边的一处幽静别院,圆桌之前,一身黑衣的男子正拿了一根锋利银针,挑着眼前那伤痕累累的手心里断裂的木刺。
桌上明亮的烛火跳跃,桌前另一人,平摊着手心神情平静,正是今日在擂台上受了伤了北丰七皇子沐隋枫。
那双浅色的眼眸静静凝着身侧人的动作,面上毫无波澜。而那桌面上已置了数根带血木刺,最长的一根足有寸余。
燕回已经忙活了快一个时辰,此刻额上已是渗出了细密汗珠,饶是千万小心了,男子做事难免不够精心轻柔,凝着眼前那数道触目惊心的伤口,他只懊悔当初怎么不挑个得力的丫头跟来东离。
木刺尽数挑出,又撒上金创药粉,白纱一层层绕上那白皙手掌,燕回偏头询问力度:“殿下可觉着疼?”
对面的人却是微垂了一双好看的眸子,不知在想些什么心事。
“殿下?”
“…殿下?”
“…嗯?”终于注意到了。
“殿下手可疼?”
“不疼。”他摇头,却仍是一副有些恍惚的样子。
燕回皱起眉来:“那可是…胸口疼?”今日珑瑜公主那一脚虽没用内力,却踢得并不轻,难道他家殿下内伤了?
“…嗯?没有,也不疼…”他家殿下继续摇头。
那怎么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燕回正要开口问,忽见对面那双桃花眼一下微揭看了过来,眼底萃上了烛火的光亮。
微偏了头,嘴角的那抹笑容干净纯粹,他开口,声音淡淡的,却带着丝丝雀跃:“燕回,你说今日那珑瑜公主,是不是很有意思?看着,闪闪发光,就像…太阳一样。”
闪闪发光,太阳一样!
燕回闻言心中顿时咯噔一声,对上对面那双明显带着兴奋欢喜的小眼神,只能默。
他家主子,自幼,便极其偏爱色彩明艳,光鲜亮丽的东西…
于是,从衣着到配饰,从寝具到摆设,均是选用的最最亮眼最最闪耀的。如今,他家殿下,居然用了太阳来形容那东离公主,看来…是喜欢了…而且,还喜欢得紧…
看着自家殿下此刻那不同于往日淡然疏离的表情神态,燕回只觉心中既是高兴又是担忧。
此次殿下来东离求娶公主,若是那公主恰是殿下喜欢的女子,那当然是件好事;只是,今日一战殿下已经受了伤,日后还有那文试武试…想到此,燕回又蹙起眉头来,今日擂台一战,余下六人除了他家殿下外,均是骁勇善战之人,那最后的武试,殿下又该如何应对,才能最终脱颖而出迎娶公主?
如此担忧自是不便多言,燕回微叹了口气,将所有思绪都隐在了微皱的眉眼间。
——
皇城郊外,东离护国将军府。
僻静别院,一间厢房,围坐在圆桌周围的四人,正是安王父子,福溪长公主和东离丞相白信。
桌上一张纸,上面罗列了十个名字,其中四人已被划去,余下的六人中,一人被红色朱批圈出,正式西梁南王宋晟。
跳跃烛火映上安王深邃如鹰般的眼:“西梁夺取东离之意昭然若揭,这西梁南王,不得不除。”
一旁,白相看着名册接下话头:“这福安的平江王世子虽亦出类拔萃,但看似并无意驸马之位,遂不足为患。”
一旁,一直淡挑着眉梢的安王世子冷齐沣一声冷笑:“本王倒是觉得那北丰七皇子是个有趣之人,竟是为了珑瑜那丫头在校场擂台上出了那么大丑,却不想他那么个人,又怎入得了珑瑜的眼?”
安王闻言却是冷冷瞥了冷齐沣一眼,面带不豫。
那日珑瑜公主选在龙虎营大摆擂台,为的又岂会只是大选驸马?恐怕,比试只是个幌子,在龙虎营众将面前立威,才是公主真正意欲所在。
如今,东离公主天赋异禀神功盖世,比肩东离护国大将萧寒的风声已是不胫而走,公主大选驸马一事亦是得到空前关注,如此不利局面,他那唯一的儿子却只懂将目光放在虚浮表象之上,真是枉费他平日一番教导!
只是如今形势却已不容在如此小事上再生纷扰,围坐在桌前的四人,细细将驸马大选余下六人斟酌了一番,最后,目光均是停留在了之前被数次刻意回避的萧寒二字之上。
福溪长公主抬头,对上安王毫不避忌直直逼视的目光,沉声表态:“皇兄心知,我护国将军府一直是与皇兄齐心协力,绝不会破坏皇兄大计!”
安王闻言却是冷冷勾唇:“福溪,你真有自信能管住你那儿子么?”
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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